唐落一直站在拐角處, 一直看著那道門,不知道在等著什麼,直到聽到門被踢開的聲音, 他纔回神, 理智的人總能好好的控制怒火, 而門裡那張臉的怒火似乎現在纔上來。戰火已經點燃了, 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了, 唐落轉身離開,背影看起來其實是有點落寞的。
打回去的稿子自然是不能用了,第二天送來的藍本里已經沒有了紀晨修的東西。唐落死死捏著那看的跟生命同等重要的藍本, 心裡被堵得滿滿的。就像紀晨修開始跟自己說過的,他不會再幫他們雜誌寫東西了, 以後他們的雜誌上也就再也看不到紀晨修的東西了, 像被挖走了什麼似的。紀晨修給他們寫得那幾期雜誌唐落一直都有仔細的看過, 那些文字像是能鑽進人心底一樣,親切的圍著你的心臟吹著氣, 如沐春風?,F在……再也看不到了。除了消去的怒火跟惋惜之外就真的沒有別的東西了嗎?
下班回家照樣遇到紀晨修,這回兩個人都默契的裝作視而不見,再也遇不到晚上出來倒垃圾的人了,好不容易清閒下來的日子也再也沒有撓人的敲門聲,吃飯的時候也再也不會有人抱著鍋子裡面放在打了兩個雞蛋的面從門口衝進來, 更不會有人肆無忌憚的窩在他的沙發上指揮他唐落跑東跑西。
唐落的世界徹底迴歸到了紀晨修搬來前的平靜, 可是幾個月存留下來的習慣再也回不去了, 習慣晚上回來的時候在樓底下逗留一會, 習慣了在清閒的日子定時睜開眼睛, 習慣了在吃飯的時候放下兩人份的食材,習慣了給沙發邊上留下很大的一塊空地。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感情就是這樣慢慢的變得明朗化, 特別是越衡的到訪,唐落才明白原來那個不確定是這麼回事,那種種類似心臟被挖走的感覺原來是缺了個人,那種下意識的做著兩個人的事情原來是心裡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裝下了另一個人。更是會不受控制的會去猜測對方在做什麼,原來他紀晨修已經在他唐落心裡抹不掉了?
越衡是在一個有著陽光的日子來的,進門很禮貌的換鞋。唐落記得那個人向來是風風火火的衝進來。唐落承認自己聽到敲門聲時有了一絲欣喜,打開門的時候有了很大的失望。勉強的衝越衡笑笑,到吧檯給他煮咖啡。越衡禮貌的在沙發上坐好,雙腿很自然的交疊在一起。唐落又記得那個人向來是整個人都窩進沙發,然後開始大叫,他的咖啡要放糖。
“我的咖啡不用放糖,謝謝?!痹胶馀吭谏嘲l上雙手疊在下巴下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唐落。而紀晨修從來都不會這樣看著他煮咖啡,他向來是自動的打開電視,從茶幾下面抱出零食,跟老鼠似的開始翻騰,唐落記得是在紀晨修抱怨他傢什麼零食都沒有後,自己纔開始定期購買零食的。如今茶幾下面堆了一堆,自己偶爾拆開一袋,總是食不知味。那麼難吃的東西,紀晨修爲什麼會喜歡?
兩個人完全是不同的人,唐落看看趴在沙發上衝自己微笑的越衡,多養眼的一個人,他自己設計的衣服由他來詮釋,總是能輕易的帶動人的眼珠,這次的發佈會做的有多好,從那些數據,還有自己纔出來幾天就賣掉不少的雜誌就能清楚的知道。唐落忽然很想知道紀晨修寫的評論到底是什麼,反響這麼好的東西他能從哪裡挑出毛???
唉……煮好的咖啡飄著濃香,唐落遞給越衡,自己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中間拉開很長的距離。
越衡若有所思的看著兩人中間的距離,“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唐落一愣,意識到自己確實生疏的有點過分,忙裝作無意的的坐近一點,“不是……紀晨修每次來的時候都會佔很大地方,我習慣了?!?
呃……自己在說什麼?唐落捏著自己的手心,尷尬的衝越衡笑笑。唉……生活被打亂也就算了,怎麼說話也總是會來參合。
“哦!”越衡低頭看著咖啡,手無意識的轉動著咖啡杯。唐落記得越衡只要開始想事情就會轉動手裡說有能轉的東西。他在想什麼呢?
咖啡的香氣已經溢滿了兩人之間,兩個人卻在這聲“哦”之後再也沒有話可以說了。唐落也沒有開口詢問越衡爲什麼會來這裡的意思。最近他整個人都過懶了,天天懶洋洋的靠在陽臺上,有時候會擡頭看看樓上,然後笑自己的離譜,上面永遠也不可能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出來,在陽光下讓人無語的笑容也不可能出現了,他曾經想過,只要紀晨修能再跟自己打聲招呼,或者一個微笑,他不介意自己去走出和解的第一步。想總是高於行動,所有唐落一直都只能靠著陽臺喝咖啡,而那顆毛茸茸的腦袋一直沒有出現。
“後天我有個秀,希望你能來,秀之後還有慶功會?!痹胶飧糁鴥扇酥g的咖啡香氣遞過來一張燙金的請柬,“那天會去很多你們的同行。”
“我會去的?!碧坡浣舆^請柬放在茶幾上,同行呀!唐落不由得想起一個人,那個人肯定也會去。忘記說了,每個行業都會有競爭對手,而走在最前端的兩個往往是斗的最厲害的。唐落的對手一直很頑固就跟他的對手形容他一樣,兩個人一直都在勢不兩立的狀態下競爭。每每唐落會出現的地方,那個人也總會出現。每每這邊做什麼主題,不出意外那邊總是會跟這邊對著做。唐落自然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分不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爲了死對頭,反正業內的各家時尚雜誌社都知道XX跟XX雜誌社是死對頭,有什麼場合要是請了一方而漏了另一方的話,那就等著意外發生吧!
“還有這個!你看過嗎?”越衡從自己帶來的包裡拿出一本雜誌,光是封面唐落就看得出是出自哪家雜誌社的手筆,不是那個人會是誰。越衡笑著翻到後面的文字版面,“我所有的缺點都在裡面,毫不客氣的指了出來,連我都詫異,寫這個東西的人居然是個業外人?!?
什麼?唐落接過越衡遞過來的雜誌,果然……他果然還是登了。那張倔強的臉是那樣信誓旦旦的在自己面前宣誓,他果然做到了,還居然選擇了自己的死對頭。
“其實……他寫得挺不錯的,我的助手都沒看出來的問題,他一眼就看出來了,我覺得他或許對這一行不是我們想的那麼陌生?!?
“你想多了,這個東西我其實看過的,原本是要發在我們雜誌的,我給斃掉了,紀晨修是這個東西的擁有者,他選擇發哪裡那是他的事情吧,而且他跟著艾青相處了那麼久,對這一行開始瞭解也不奇怪?!碧坡錄]想到自己會爲紀晨修辯護,嘴上雖然這樣說,但是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那本雜誌,最近真的太懶散了,要不然這樣的事情他怎麼會不知道?
“也許吧!”越衡又開始轉動咖啡杯,“我該走了。”
越衡走了,雜誌留下了,唐落關上門便去找那篇評論。難怪艾青要對他改觀,這樣的犀利卻不針對的評論太少,現在的人總容易偏激,而紀晨修筆下的東西溫文爾雅,說是評論不如說是一篇散文,其中總是恰到好處的點評出來對方的缺點,然後結合總體把會有這樣缺點出現的原因很透徹的分析出來,最後總結會有這樣的缺點是必然的,任何人都無法改變的,完美的缺陷,是缺陷也是完美。就跟這篇文章一樣,寫得很完美寫的人卻不懂服裝。
唐落丟下手裡的雜誌,其實那時候看了的話,他也許真的會採用,可是……爲什麼那時候的他會那麼憤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