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門關上的守將被我打散魂魄之後,一羣骷髏兵呼嘯而來。打完了這羣骷髏兵,恐怕還有無窮的惡鬼,如此糾纏直至力竭,到時候不但花姬國王要追殺我,這十殿閻王也放我不過。加上當年與黑無常的決鬥使我受了很長時間的內傷,如果真的在此就留,不知還會遇到什麼兇險的局面。我小心穿過長長的金磚鋪就的輪迴道,正要解救李小姐和張趙兩兄弟,卻見他們都吐著信子,眼睛冒著綠光。
“本宮素來厭恨食言而肥之人,你幾次三番負我,豈能容你?”
李小姐面色一變,竟成了那兇殘陰鷙的何夫人,方纔的對招全被她看在眼裡,她既然不是真的李姑娘,爲何要指點出那鬼兵的破綻?莫不是借我之手殺了那鬼兵對她也有好處?
“你不要以爲本宮捨不得殺你,只是現今還用得到你,等到這次的事情過了……”
“卸磨殺驢。”
“你知道最好。這地方我料定你要來,區區的八根木頭還是攔不住張全性的轉世的,只是你現在要小心了,一會兒到了魔王面前,萬不可泄漏我在此處。”
“憑什麼?我也是談條件的,你放了我們四個,剩下的再說。”
何夫人笑道,“也好,等你活著回來,我自可以把他們三個的屍體送給你,我的小蛇雖然是吃人肉長大的,對這兩三個小傢伙還沒有放在眼裡,你之後一併帶走就是。”
這個女人撒謊成性,從她哪裡實在打聽不到什麼,我也沒希望就這樣把他們三個救走,可是讓我爲花姬國王做事,我只想知道憑什麼,
“就憑你中了我的毒藥,你臉上的傷疤雖然癒合,毒素卻已經滲透你的全身,現在只要你不聽我的指揮,本宮立即就可以讓你魂飛魄散。”
“其實我讓你做的事你一直都想做,就是到神仙窟,把張全性嘴裡的水靈珠取回來。”
又是水靈珠,又是張全性,和長臂羅漢吩咐的任務一般無二。我現在受了劇毒,行動多有不便,何夫人從腰間取下一條純黑如電的小蛇,我還沒看清,這條細長的小蛇撲到我手臂上,一口咬下去,我只覺半邊肩膀痠痛無比,再看時只見一條奇怪的小蛇紋在手臂上,卻聽這水貂吱地一聲,鑽進我的手掌,我的手背立即浮現一塊青黑色的蛇形印記.在蛇頭的部位有兩塊圓形凸起。
“放心,這個小傢伙害不到你。天快亮了,你這就出發吧。”
她錦袍一揮,我被一陣旋風裹起來,究竟是什麼方向我很快就辨別不清了,我再次睜開眼,天色大亮,我也已經離開那陰暗恐怖的所在,身獲自由的我還沒有仔細觀察環境,就被一隻大手從背後抓起,那人把我放到馬背,我們一行前後有二三十匹馬,馬背上或三或兩,都是清一色的驃勇壯漢,每個人的腦後都留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大哥,這楊翰林的少爺怎麼傻了吧唧的?是不是昨天見鬼腦子壞掉了,啊?哈哈哈哈。”
帶我上馬的大哥留著絡腮鬍,看樣子匪氣十足。他這麼豪邁的一笑,其他人也跟著笑起來。
“老七,你還不如人家呢?你第一次上見死人,不也是嚇得尿褲子?”
我這一路一言不發,也不知道他們將要帶我哪裡。我記得我這次是爲了到神仙窟找張全性,從他的口中取那顆水靈珠的,只是花姬國王把我一下子帶著了青天白日之下,真不知道她有什麼圖謀。這幾十個大漢面神兇惡,絕非善類,如果這是一夥江洋大盜,帶上我有算怎麼回事?我想不出個結果,只好察言觀色勉強應付。
“到站了。少爺,咱們這就第二次了,您可要鎮住了心神,挺過這一關,往後就是紙醉金迷的日子了。”
我們到了一片空地,一個陰陽先生端著桃木劍左砍右劈,夾在劍尖的一張黃符紙在這劈砍過後突然燃燒起來,最後只剩一個形狀飄落下來。這道士又對著那紙人端詳了十足的功夫,嘆了口氣,“看不出來,不過好像有些古怪,究竟是哪裡古怪,小的也看不出。”
這道士說完了話,深深吐出一口氣,很顯然,他剛剛撒了謊,他不但看出了紙人的來歷,而且知道這紙人實在是說不得,一出口自己就難逃一死。我看出了他的謊話,一個髮辮灰白的老者也看出來了,他聽到道士這句十分敷衍的話,哼了一聲,左右會意,二話不說按住這陰陽先生,另一個隨即揮起寬背鬼頭刀,咔嚓一聲,那身披道服的傢伙已經身首異處。
“少爺,到你了。”
開刀那人惡狠狠地把我拽去,我知道現在不能隱瞞,可是如果全部講出,他們勢必不會相信——讓他們相信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男人有伏魔驅鬼的法術,恐怕他們會笑掉大牙吧?我只好看那老者的眼色,小心地說道,
“這地方埋著一個大人物。”
“多大的大人物?你且與老朽一一講出來,講的明白,留你多活幾年,不然,方先生就是你的下場。”
我撿起地上那張紙人,紙人的輪廓模糊,但是姿勢卻比較清楚——一個全身蜷曲的保持跪立的姿勢,這其實是巫師招魂時通用的舞蹈姿勢,目的是吸引陰魂與之交合,一旦成功,自己就可以穿越生死,最終修成無極大道。不過古往今來,靠這種辦法修煉成功的少之又少,莫非這墓裡面的墓主人就是那一位?
“在下才疏學淺,只知道這是一種古代邪巫降神的姿勢,這幾年衙門換了,崇信巫鬼的風氣也有些減弱,不過看這墓的格局,應該不是這幾年才造成的。”
“不錯,這墓老夫已經派人下去看了,沒有瞧出什麼東西,現在請小先生身先士卒,爲我衆兄弟當一回先驅,你這次幫老夫,將來令尊有什麼請求,不過是賭坊賒賬,還是歹人追殺,老夫自可保他安全。”
這招威脅實在可惡。我雖不是什麼楊翰林的兒子,也不願這夥奸人得逞,心裡不情願,嘴上還是答應了,畢竟這是花姬國王帶我來的,而
我身中劇毒,也只有她能夠救我。
光天化日之下一般的盜墓賊都不敢動手,這夥人卻全不避諱,那精壯漢子不屑道,“哪有那麼多繁瑣事?我兄弟又不是盜墓,而是搶墓,便是墓主人的後人就在面前,我兄弟照搶不誤。你可知老佛爺那口寶墓?哎呀,可惜,讓孫麻子捷足先登了。”
現在是亂世,軍隊迎戰外地自顧不暇,當地的保安團又無力保佑附近百姓,更不用說埋在地下的屍體了。這盜洞開的豪放,左右可以並排三個人同時走,每十步都有馬燈照亮,我站在最前面,手裡有一個三尺來長一寸粗細的木棍,剩下的人都是武裝到牙齒,每人拿著一支三八大蓋,看來沒少和小鬼子打交道。這些人口音奇怪,我恍然想起,他們中的人有的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懷著疑問我在一個拐角突然滾地一週,跳到後面一個光頭小個子身邊,
“八嘎!”
不出所料,這人是個日本鬼子。怪不得他們敢這麼明火執仗,原來是盜墓賊勾結了日本鬼子,聽他們說楊翰林又是賭債又是追殺,恐怕和這夥人脫不開關係。我當然可以立即斃掉這幾個砸碎,不論比起巴蛇還是花姬國王,他們都太不值一提。可是這樣一來,我來這裡就什麼也得不到,不到神仙窟找不到,身上的劇毒還可能隨時發作,到那時花姬國王即便再懷念她的前世情人,恐怕也只是讓我安穩地充作張全性身邊的人牲罷了。
墓道很短,似乎挖了一半就停了,這這段墓道上我們一無所獲,連一枚碎玉都沒有撿到,幾個日本人叫囂著朝天開槍,突然一羣嗜血的小蟲飛落到這些人的身上,很快他們被吸乾了血,變成一具乾屍,吸血蟲也在同時飛向我們其他人,因爲數量太大,沒有辦法在狹小的墓道閃避,很快地上多了三具屍體,我看出這些飛蟲藉著發出的光亮聚集過來的,揮動木棍打翻了周圍的所有馬燈,墓道黑漆漆的,地上慘叫的人還沒有嚥氣,這些人如果不處理掉很快就可能變成行屍,我以前是絕對不怕的,這幾天也不知怎麼,什麼法力也發揮不出來,只好和普通人一般無二地逃跑,那幾個僥倖未死的盜墓賊看到我逃了出去,其他人跟在後頭,也出了墓道,剛爬到外面,卻被十幾桿長槍頂著腦袋,爲首的一個穿著一身洋裝,藍眼睛金頭髮,其他人有的是中國人,有的是洋人,還有的是膚色黝黑、脖子上帶著鐵鏈的黑奴。
“恭喜,楊少爺。令尊翰林大人明日明正典刑,你卻在一夥盜墓賊裡面。真是猜不出啊。”
“我不知你說的什麼。”
“不知道不要緊,這墓裡有什麼?交出來,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這洋人戴著黑色面紗,中國話卻說得這麼好,我看她摘下面紗,驚異地發現這人竟然是送我過來的花姬國王,她身邊有兩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正是張通天、趙驚鴻兄弟兩個,我正四下打探李姑娘的身影,只聽她靜靜地說道,
“不要看了,她已經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