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小姐手上把玩一隻琥珀的酒樽,看來是一個值錢的東西,她看我盯著這個小東西,笑道,“還是你兄弟維勇送給我的,給你了?!?
“給我了?”
“小妹,咱們這就走吧,一會兒事情鬧大了,父親又要說我了。”
“那這野猴子……”
她遲疑片刻,“畢竟鄉里鄉親,不能眼看著死了,你跟我們出去,等到了外面再分道揚鑣,各不相欠。”
我手上拿著那隻琥珀尊,回想薛維勇那張憨笑的面孔,猛然想到這個東西應該是定情信物一樣的物件,她這麼隨意就送給我,是對我的好朋友斷了念想了嗎?
我們走了一陣子,誰也不說話,轉眼就到了一個井口下面,晨光照射進來,看來外面早已天光大亮,只不過在地下什麼也不知道。我跟在三個人的最後,一步步爬到井口,這時忽然一聲獰笑,一張黑臉貼到我身邊。
“快跑!他追上來了!”
我沒看清那是個什麼東西,已經被這一雙姐妹拉走,
“千萬別回頭,”薛大小姐說道,“不然你會發瘋的?!?
我不信,可是腦袋被薛二小姐死死扭住,想要回頭也不能。這究竟是多厲害的角色,竟然能夠讓他們兩個這樣落荒而逃。
地上的氣溫在飛快上升,不到中午就充斥這熱浪,呼吸都變得悶滯。我擡頭看了看天,烏雲密佈,難道我剛出來就要下雨了?薛二小姐已經鬆開手,我回頭看了看他們帶我來的路,已經不認得是什麼地方,看得出十分的荒涼。
“好了,小妹,咱們這就走吧。”
“那玉成……”
“爹怎麼說的?你想反悔不成?”
我躲到樹蔭下,聽到薛二小姐朝我喊道,“玉成,我們走了,你保重?!?
聲音漸漸遠去,我耳邊充斥著蟬鳴,即便是在樹蔭下還是無比的炎熱,我四面望去,雖然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不過炎炎烈日,沒有避暑的地方。前面有一座山,半山腰還有一些雲朵,似乎是比較涼爽的所在。
我剛纔一直被這個薛大小姐抓著飛奔,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有什麼來歷,不過這樣的神力就是勇武過人的武狀元也不能媲美,這樣一來的好處就是我雖然呆在太陽下面暴曬,體力還是很充足。
這座山看來也就二三裡那麼遠,可是走起來才發覺這座山竟然像是在天邊一樣,怎麼走都走不到,不過我的運氣還不算太差,一個破落的窯洞出現在面前,門上的鎖老舊了,一幢就開。
貼在門上有兩張封條,一張是北洋政府在袁大總統在位的時候,一張是南京政府在蔣大總統在近兩年貼上去的,這些年的戰亂加上災荒,早就沒有人煙,裡面的東西還好端端保留著,一張破桌子,上面擺著一隻封好的酒罐。
我看著這個罐子,想起那個樓世南給我喝下酒神酒的罐子,簡直是一模一樣,而且這個酒罐子上面的封條還寫著一串咒語,難道這個和我之前喝的酒神酒一樣?
我低頭嗅了嗅,一股臭氣撲面而來,放了這麼久
早就放壞了,又不是放到地下窖藏。不過這主人既然有這種佈置,或許還有別的用意。我把酒罐子封好,在窯洞裡面有搜了搜,找到一隻夜壺,裡面還有一半的尿液。
不對,有人最近來過這裡。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慢慢靠過來,我急忙藏到屋角一隻糧缸裡,這時候那個人也走進來。他進來之後緊接著一個人也跟著過來,扯開嗓門大喊道,
“仲謀,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說話的是一個女人。
“思存,這事和你沒有關係?!?
“哼,是和我沒有關係,和你也沒有關係。你想當縮頭烏龜,誰能攔得?。俊?
外面一陣喧鬧聲,一個嗓音洪亮的開口道,“趙仲謀,你個龜孫,秦家欺負你到頭上了,你還在這裡逍遙快活。給句痛快話,出不出來?”
那個女人幫著他回罵道,“封老狗,你也不看看仲謀嚇成什麼樣了,這兵荒馬亂的,你還要我家男人跟人家秦家對著幹,去盜秦文君的墳,你這老東西倒是有膽量,怎麼看不見你衝在第一個???”
女人伶牙俐齒,可是外面的叫聲還是衝著叫趙仲謀的漢子。
“女人家的頭髮長見識短,我不跟你計較。趙仲謀,你要是漢子就出來,給我鑽到秦家的墳裡面,事情成了,我封不舉給你造生祠、樹香堂,日日朝拜,這是你答應過的。要是出爾反爾,撒手不幹,那我也不是好惹的。”
我聽他們說話的聲音一直離我有段距離,擡起蓋子往外面瞥了一眼,只見屋子裡面還是很昏暗,那個叫趙仲謀的漢子立在窯洞的地面中間,好像一根蔫掉的豆芽。
那個女人一人難敵衆口,氣著走了出去。外面的人也沒有進來的意思,只是讓這個窯洞變成一個受難的刑場。
“你別出聲,我來救你?!?
“算了,”他頭也沒回,自言自語道,“這是我自作自受,哪有分毫能夠分擔給別人的?你還是走吧?”
外面站著的那羣人自然是沒有發現藏在他身後的我,可是聽到他的言語,不禁開始議論,“好,你若是有了如此覺悟,還不算是一竅不通?,F下天色昏暗,看來馬上就要有暴雨,秦家的墳頭沒人看守,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好,那就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答應他們?!蔽仪那脑谒呎f道,“我幫著你,一定不會讓你吃虧?!?
“哈哈,”他苦笑道,“勞駕了?!?
說著從窯洞走出來。
人羣自然閃開一道通路,天色果然黑下來,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看來隨時都可能降下暴雨。我跟著也從窯洞出來,躲在人羣后面,
“好,我算是小看你了,對不起,我封不舉給你賠罪了。”他說著深深鞠了一躬。
“你若是把秦家墳頭裡面的那件寶貝拿出來,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趙仲謀還是苦笑著,回頭想要從人羣中找到剛纔和他說話那個人,我咳了一聲,站出來,“趙大哥要上陣,我也跟著?!?
那些人竟然沒有細看,只是笑道,“既然如此,那好,我也替你立個
英雄碑,算是我封不舉這輩子的恩人?!?
趙仲謀一臉苦笑,不過我看到他眼中似乎也有了一絲希望,難道真的是因爲我給了他的希望?我們一路朝荒僻的地方走去,等到了天色完全黑透,暴雨也開始落下,電閃雷鳴的時候,他突然停下腳步,
“就是這裡了,你要是打算下去就自己下去,反正我是不下去了?!?
“哦,原來是你本來就沒有打算著下去,怪不得這麼爽快就答應了。不過你這樣的漢子能夠面對他們這麼多人,總不至於怕一個躺在下面的死人吧?”
“說了你也不信……我勸你也別下去了,這下面應該是……有鬼……”
“哈哈,那不是正好?”我伸出手臂,露出一條深深的刀疤,“這是鬼留下的,你看,我是鬥過鬼的,好久不練還怕手藝生疏了,你要是實在不敢下去,那我自己下去,生擒了鬼給你下酒?!?
我說的把趙仲謀都逗笑了,他笑道,“就怕你下去之後就沒有這麼狂了。好,我這回就帶你下去。對了,上墳到底是件晦氣的事情,你年紀輕輕,最好……”
“不礙事,找寶貝要緊。”
我聽見那個封不舉說秦文君的墳下面有寶貝,立刻來了精神,話說好幾天沒有摸到寶貝,手都有點癢癢了。
趙仲謀雖然是個愣種,可是手腳還麻利,扛著耕地的鋤頭不大會兒工夫就挖出一個地洞。地洞的大小看來和那些正經的盜洞差不多,他滿手的老繭,看來也是一個有膀子力氣的。
“龜兒子,總算打好了。每回他們都要我挖洞,挖好了又怕秦家人發現,還要我堵上。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羅金剛。”我隨口編了一個名字。
他點燃一團枯草,丟下去,瞬間下面燃起一片火光,我聞到了一股石油的氣味,這幾年街上也有洋車,這些車不用人拉也不用牲口拉,說是燒什麼石油。
“你退後幾步,”他拉著我退後,只聽砰的一聲爆炸,原本狹小的地洞變得十分的寬敞,“走了,一會兒雨下來就不好做了?!?
他撿起一根枯木枝,綁上一條破布,在石油裡面沾了沾,做成一個火把,他拿著火把穿過火海,我緊跟在後面,一陣陣的黑煙冒出來,難道那個秦家的人都是瞎子?
穿過火海,只見前面一條塌了一半的石橋,橋頭立著一座獸碑,這隻鎮墓獸的模樣怪異,也不知道什麼名號。他的嘴裡咬著一把寶劍,我用力拔了一下,竟然沒有拔動,
“這東西不是寶貝?”
“嘿,這可不是……那寶貝在棺材裡面。”
我順著他的眼睛往前看去,只見一口烏黑的棺材擺在面前,這口棺材一頭嵌在石頭裡面,另外一頭裸露在外面,一個大大的壽字印在上面。
“這秦文君到底什麼來頭,怎麼有這麼多人想要他的墳墓裡的東西?”
“我還以爲你知道,不過不知道也沒有關係,他們其實也不知道,真正知道的其實也就是我們幾個。你瞅這個棺材,看沒看出什麼不一樣的?”
我又仔細看了看,沒看出什麼不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