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蘇聽風第一次來到專業戰斗訓練所這樣的地方,雖然他的模樣看上去十分自然淡定,但目光轉移的頻率已經泄露出了心中的好奇。
進入訓練室樓層之后,出現在蘇聽風面前的全部都是一扇一扇的門。
不是房間,而是一扇一扇,獨立存在,可以繞行而過的門。
門扉上有空屋或者已占用的圖標。蘇聽風觀察的時候,就見到了有人進入時,圖標從空屋轉為已占用,然后在數十秒之后重新轉變成空屋。
這些門應該只是通往特定空間的中介點,只有出入的時候才會投入使用。
蘇聽風走上前去,打開一扇門,然后穿過了門口的光幕,就進入了一個寬敞簡潔的訓練室。
訓練室與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基本上是空無一物,只有墻面上的控制面板十分顯眼地存在于潔白的墻壁上。
蘇聽風走到控制屏幕前,發現上面以圖標的方式顯現著許多的練習選項,比如單人固定靶訓練,單人移動靶訓練,主腦輔助對戰訓練,密集反擊移動訓練等等。
蘇聽風把上面的所有選項都一一看了一遍,不能不感嘆戰斗訓練館的設計全面。至少凡是他能想到的訓練項目,上面基本上都已經列明了。不過這也并不出人意料,作為專業的星網訓練館,有這種規模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就算再怎么樣心思靈活,接觸實戰沒多久也不可能比專業人士想得還要周到。
不過這訓練所的配置倒是讓他產生了以后有時間就過來訓練一下的念頭……當然,那是以后的事情了。
然后蘇聽風在控制面板上選擇了單人固定靶訓練。
然后隨著一陣很輕微的機械移動效果聲,蘇聽風一回頭就看見了身后的空曠房間中慢慢浮現了一整套自帶顯示屏的靜止訓練靶,另外還有隔離帶障礙欄。
蘇聽風覺得,憑著法則使對于七大法則的領悟力,一般來說他在肢體控制和遠程射擊上應該還是有很大的優勢的。
不過目前他要訓練的是力道的細微控制,一開始用靜止靶,循序漸進,顯然要比托大了直接進入戰斗更好。
他從物質大全之中查詢出了桑皮紙和竹紙各自需要的擊破力度和速度綜合值,然后給靶子設定好了相應的材質,就開始了練習。
整個練習過程進行了不少天,中途他甚至還多次更換了靶子的材質,通過數據計算和實戰結合,把各種數據力度轉化成實際的手感。
蘇聽風甚至還稍微嘗試了一下移動靶。
訓練館的效果還是很不多的。而在練習的過程之中,蘇聽風順便也在學院圖書館查詢了一下法則相關的歷史,然后知道了一些法則使相關,尤其是聯盟相關的事情。
當年的法則使,本來是不分組織職責的,只根據各自的戰斗定位不同,分入十個門派。
而他查詢的聯盟歷史之中,前任權使出自舊時天策府,而現任的權使是他的弟子,一位繼承了五毒教系統的女性前輩法則使,而前權使……隕落。財使出身藏劍山莊,不過彼時法則使大戰,聯盟并沒有爭奪到藏劍山莊的空間權限,所以他就轉身投入了大七秀坊的懷抱。他也是聯盟唯一一位從大聯盟時代活到現在的聯盟使者。
加上從一開始就出身萬花谷的少女,這就是第一任聯盟的陣容。
蘇聽風也查到了第一任情使的出身和資料:符子瑤,萬花谷最后一任大師姐,聯盟建立后第三年,隕落。
而同年的時候,權使葉擎風也隕落了。
很顯然,這其中一定有著什么必然的關系。
更加詳細的情況學院圖書館也沒有記錄,但是蘇聽風卻知道他是有一個人可以問的。這個人的消息哪怕不全面,但是他是直接接觸過符子瑤本人的存在,無論如何也會比聯盟圖書館的資料來得多。
所以蘇聽風就去問了裴元。
“……付子瑤?”
裴元聽到這個名字,沉默了一下,然后發出了一聲嘆息。
“雖然她的隕落已經是多少能夠猜想到的事情,但是如今聽到,卻還是有些撼動。師妹的模樣仿佛還歷歷在目,但是卻已經消失了幾千年……”
蘇聽風說道:“大師兄你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隕落的嗎?”
“……雖不曾親眼所見,但大致可以推斷出來。”
蘇聽風眨了眨眼,問道:“可以告訴我嗎?”
裴元沉默了一會兒,才露出一個笑容,說道:“……符子瑤當年的座右銘,就是你之前提到的那一句……”
“離經易道只為一人?”
裴元似有懷念地點了點頭,答道:“是。”
他又問道:“知道情使為什么是情使嗎?”
這個蘇聽風倒是沒有聽說過。
“只因為她性情天真嬌憨,想要令天下癡情人都能償得所愿,戳破一切虛情假意,簡直……異想天開。”
蘇聽風頓時愣住。
……這還真是,略為太過偉大的愿望啊。
從裴元的口中,蘇聽風才知道權使,財使,情使,各自的行為準則上也有很大程度的不同。權使和財使,對于“權”“財”兩字的態度都是“看破”,唯有情使,總歸是“看不破”。
符子瑤是在試圖以一人之力影響一個世界的平衡時,因果耗盡,惡業纏身,被來自守護者的一位法則使斬殺。
就現實來說,就像時空局和黑盟天生對立,聯盟和守護者也是多年來恩怨重重。聯盟雖說也是以懲惡為主,但事實上,很難說清它到底是在懲罰惡業還是在引誘人心中的惡念無限放大。
以檢驗和蕩滌人性為主旨的聯盟,和以守護歷史,文明和智慧生物自身命運為主旨的守護者,從信念上就有著天生不可調和之處。
符子瑤的死,在于她本身殺戮過重,已經失去了法則的偏愛。因果耗盡,身上的因果力由善轉惡的法則使,并不會立刻就被法則絞殺,因為世界的法則還是比較寬容的,允許高階法則使在法則上擁有比普通人更高的透支額度。
但是若是惡業纏身,七大法則就會在當事人的身上產生有如普通人一樣的負面效果,最明顯就是身體機能的減弱,精神的萎靡,運勢的惡化。所以最后符子瑤也只有被人斬殺的命運。
蘇聽風發出了疑問:“原因呢?”
“……因為她愛上了一個人。”
“愛上什么樣的人需要進行大屠殺?”蘇聽風皺著眉頭,有些不愉快地問道。
裴元嘆了一口氣:“她并沒有作惡,她只是愛上了一個能致她于死地的人。在她當時所處的時空,那個人是一個十分優秀的領導者,憑一人之力支撐了一個垂暮的帝國二十年之久。但是那終究是個老朽腐爛的國家了,符子瑤在一開始的時候,只是因為一個小女孩被辜負的戀慕,想要給那男人一點顏色瞧瞧,勾引出他道貌岸然的外表下那屬于負面的人性。但事實卻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樣,有些時候,實在不應當把他人的品格看得太低。我雖然不曾見過對方,但只是從聽說的一些只字片語里面,也能了解到那個男人是個真正人格高尚的領導者,雖然不能說是善人,卻也絕不丑惡。符子瑤測試人性,本身其實已然介入了他人的人生,一旦他人的人格不若她預期的糟糕,那么她會比其他人更加深入地陷入其中,因為她會比任何人都深刻地了解到那人內心的閃光點……于是,反而沉溺其中。”
蘇聽風沉默了一會兒,思考了裴元話中的意思,若有所悟。
——難道這也是“因果”的一部分嗎?像是更高層次的,目前沒有以因果值得形態表現出來的……等價交換?
他問道:“后來呢?”
裴元回答道:“腐朽的王國終會腐朽,而難以依靠一個身有掣肘,只憑一個人的力量試圖支撐起垂暮帝國的執政者復蘇。后來他的國家滅亡了,而他也身死了。符子瑤千機算盡,但是卻算不到每個人的人心。那人是被自己一直以來保護著的至親殺死,然后獻給了敵國的首領。符子瑤最后屠殺了每一個受他保護十余年,卻背叛了他的子民,后來又試圖光復他的國家,讓他至親的妹妹成為那個國家的女皇……”
然后他說道:“后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蘇聽風嘆了一口氣,也不禁有些唏噓。
事實上,如果讓那個男人自己去復仇,應該依舊屬于因果報償的范圍,不過蘇聽風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的符子瑤應該并沒有想要為了男人介入一個國家的興衰的意思。哪怕愛上一個人,她應該也只是想要保住他一個人的性命。
而一切的意外,在于對方的死亡。對方的死亡改變了符子瑤的心態,或許是她心中覺得有所虧欠,或者只是因為悔恨。
悔恨令人瘋狂。
裴元說道:“我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不過,也許你會有機會弄清事情經過。若是有天你知道了她最后的結局,到時候能說給我聽嗎?”
蘇聽風停頓了半晌,然后回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