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我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並不多,盞茶的工夫,吳廣明就帶人回來了。
隔著玻璃門瞅了兩三眼,六個人,個頂個兒的壯,這時候說不慫那是假的,所以我就尋思著找個傢伙事兒,可左右看了兩眼,都是價值三位數四位數的高仿,不咋趁手不說還使不起。
身旁叫作念念的小姑娘抹了把眼淚,算是認清了現實,收起那副委屈巴巴的臉色,轉到我身前,故作冷靜的說:“先生,不用怕,我護著你。”
我望著她那瘦小的身板兒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姑奶奶,你這話可信度不高啊。
六個人一進門兒就停住了,示威似的一字排開。
“明子,就他是吧?!”站在吳廣明身旁的年輕人指著我說。也不知道他是吃什麼長大的,這個頭兒,好懸能跟黑子一比。身上的羽絨服斑斑點點,油污一塊兒一塊兒的,臉上絡腮鬍也沒怎麼收拾,都不能說是粗狂,簡直就是邋遢。
吳廣明對這人分外恭敬,“三哥,就是他。”
被呼作三哥的年輕人點點頭,衝念念招了招手,“弟妹,你先過來。”
念念搖了搖頭。
“嘖,你個鱉孫!還楞,去拽過來!”
吳廣明立馬點頭,疾跑兩步來到念念身前,拽起左手就往回拉。
別看這小姑娘瘦小,真要是倔起來,吳廣明一時半會兒的還收拾不了,連踹再蹬的,吃了不少苦頭,最後,還是後邊兒又出人搭手才把她拖了過去。
這下我周邊兒可就沒啥讓他顧忌的了,只見“三哥”快走兩步,來到我的身前兒,我以爲他要在開打之前照常放幾句狠話,可結果呢,迎面而來就是一個沙包大小的拳頭。
這一拳可一說是出其不意,我也是慌亂應對,身子後仰,順勢提起右腳,側方位來了個鞭腿。
“砰”人就往一邊兒倒下去了。
“砰”還撞倒了一個貨架子,瓷器“乒乓乒乓”碎了一地。
我發(fā)誓,我真沒用大勁兒,因爲兩個人是面貼面,鞭腿其實並不適用,給我扭胯發(fā)力的角度很有限,就算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條件,所以撐死了也就是八分力,可怎麼還就一下撂倒了呢?
躺在一堆瓷片兒裡半天沒緩過來的三哥也有點兒發(fā)懵。
“媽了巴子的,給我?guī)謪龋 ?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碰上了硬茬子,朝後面同樣晃神兒的同伴一招手。
五個人就往我這兒衝。
我不知道是因爲我真的有份兒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神力,還是這幫人都是花架子,一打五,居然沒有像想象中一般全程捱揍,還能時不時的反上兩手。直到我的背部捱了一腳。
我的傷還沒有好透,背上也纔開始結痂,這一腳,直接就把我給疼慘了。直接就撲地上了。
然後就是徹徹底底的被動。
實際上我也沒挨多少拳頭,他們主動停手了。
“三哥,好像,好像出血了。”
他們圍著我,像是參觀動物園裡的大馬猴。
三哥蹲下身來,在我背後摸了一把,半掌血,當時就罵了一句操你媽,“說了別見紅,誰特碼下狠手了?!”
一衆(zhòng)人等齊齊搖頭。
要說這電視劇裡演的是一點兒沒錯,正義永不缺席,但是它總會遲到。這個時候,念念他媽總算來了。
我這兩個眼眶子各捱了一拳,看東西模糊的厲害,可就是這樣,我也認出了來人,那一身皮草,嗯??
我估計我現在的模樣肯定不忍直視,沈靈敏第一眼還沒看出來是我,自顧自對那些人說道:“行啊,李三兒,膽子肥了,敢來砸你老姨的店!”
“老姨,這回兒不是我的錯兒,都是這小子,仗著有幾個錢兒,耍咱家妹子,該打!”他居然還理直氣壯?!
念念本來是躲在沈靈敏背後的,聽到這番言論忍不住了,出聲兒道:“纔不是!”
吳廣明:“不是?我都看到他親你了!”
沈靈敏一驚,露出一副萬分驚詫的神色,向著自家女兒問道:“真的?”
念念張了張嘴,很想解釋,但是又不知道怎麼解釋好,著急的直跺腳。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忍痛說了一聲,“我說,咱是不是該先關心一下受害人?”
本來沈靈敏的注意力還在自家女兒身上,滿臉的驚詫還未褪去,聽到我這聲兒,甩過頭來,一眼過後,驚詫更甚!
“老,老弟?”
我苦笑著應了一聲,“嗯。”
“快把人給我扶起來!!!”什麼是河東獅吼,這就是了,要是有房樑,那都能給震塌了。
七手八腳的把我扶起,念念搬了張椅子,好讓我坐下,又是熱毛巾又是雲南白藥的伺候。她知道我背部有傷,作勢要扒我的外套,我連裹再挪,一再說沒事兒沒事兒,沈靈敏看出來我有難言之隱,而且狀態(tài)還算可以,應該不重,就及時將她制止。其實我也不是害羞,只是我怕我那滿背的傷嚇著她。
“老弟啊,怎麼是你啊?!”沈靈敏悲憤交加。
我接過她送過來的茶水,“問你女兒。”
念念這回倒是實誠了,從頭到尾的把事情敘述了一遍,聽得沈靈敏整個人幾乎要著起來。
“還不跪下磕頭賠罪!”此話一出,別說是那幫壯小夥兒,我都傻了一下。
李三有些猶豫:“老姨,這......”
沈靈敏直起身,“啪”就是一個大耳光。
“跪不跪?”
李三還是沒動作,兩個拳頭握得緊緊的。
“啪”又是一個耳光。
這回老實了,“撲通撲通撲通”李三一跪,後邊兒的全都跪了。
這半天我也看出來了,眼前的這些人,還都是沈靈敏自己的人,更準確的說,是沈靈敏準女婿的自己人,我想起身扶他們起來,可一動作,背上那是撕心裂肺的疼,手一抖,茶杯直接摔碎了。
沈靈敏本來就捂著額頭愁眉不展,聽到我摔杯子,那更是不得了了,“磕頭!磕頭!磕頭!”
她穿的是高跟鞋,雖然不是細跟兒,但也夠嗆,李三用背強捱了這三腳,我估計這時候他的感受,跟我差不多。
“砰砰砰”三個響頭,後邊兒的跟著磕。
要說我也不是那麼記仇的人,本來就是誤會,加上我自己可要面子要作,到底還是自己人,根本用不著這樣,可我這實在疼,疼到他們一個個的都磕完了,眼巴巴的看著我了,才緩過來。
“老弟,你說吧,怎麼辦,老姐聽你的。”
沈靈敏也是沒轍了,索性就任我處置了。
我看了看那幫人,一個個的,都快縮成一團兒了,就好像我這個先前被他們摁在地上狂脆的弱雞轉眼變成了隨時會吃人的大魔頭一樣。
我擺擺手,“算了,都是誤會。”
沈靈敏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很快鎮(zhèn)定下來,“不行,今天一定要給你一個交代,不然我也沒臉在你爹手下討活計了,你們家老爺子要是知道,還不得扒我一層皮?!”
我倒是沒什麼,但李三卻渾身一抖,彷彿聽出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兒,“砰砰砰”的就磕開了。
後邊兒的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跟著“砰砰砰”的磕,也得虧今天落雪,這店外沒啥圍觀的人,不然,那可熱鬧了。
我:“行行行,都停吧,放心,我不追究我家裡就不會追究。”
沈靈敏冷聲道:“磕傻了?還會說人話不?”
“謝謝少爺,謝謝,謝謝。”邊兒說邊兒磕,還上癮了不是。
攏總來說,這是一次比較失敗的英雄救美,人家都是獨戰(zhàn)羣雄,全身而退,我呢,鼻青臉腫,還帶上箇舊病復發(fā)。
待到沈靈敏把人都攆走,念念才問:“媽,這位先生,到底是誰?”
沈靈敏認真的想了想,“你謝叔,濟南來的。”
我:“.......”
這娘們兒到底還是護犢子,這麼說,擺明了就是不想讓我和她女兒有非正規(guī)接觸,不過我也沒那心思,畢竟家裡還有一位人盡皆知的“少夫人”呢!
“去,再去燒壺茶。”沈靈敏知會道。
念念努了努嘴,似乎有些不樂意,但最終還是拗不過沈靈敏的眼神兒,乖乖走開了。
我爲了緩和氣氛,“老姐怎麼想起開這麼家店?”
沈靈敏:“唉,還不是這丫頭,真是隨了她爹,就喜歡弄古董,我是一點兒都不想讓她碰這些東西,但她性子隨我,倔起來誰都攔不住,沒辦法,就給她開了這麼一家,權當給她打磨時間用。”
我點點頭:“倒是個折中的辦法。”
沈靈敏還是念念不忘,“真是對不住你了今天。”
我擺擺手說沒事兒,“那吳廣明.......”
沈靈敏的表情有些落寞,“那小子在外邊兒不老實,但是念念喜歡我也就沒告訴她,怕她知道了傷心。今天都挑開了,該滾滾吧。”
想想也是,以她們沈家在棗莊的地位,吳廣明有點兒小動作,絕對逃不過沈靈敏的眼線。可她那麼看重自家閨女,就算知道了會傷心,也不該縱容吳廣明這麼放浪形骸吧!
沈靈敏似乎是從我眼神兒裡看出了些許鄙夷,頗爲無奈的說:“男人啊,都是一有錢就變壞,拈花惹草那是少不了的,對女人來說,要麼被騙一時,要麼被騙一世。唉,說什麼如意郎君呢,無非是騙人本事好些罷了。”
她自我調整的很快,那股無力感只是曇花一現就被她下一句所掩蓋,“老姐說句不中聽的,你們家那麼大的家業(yè),老弟你啊,怕是也收不住。”
我挑了挑眉頭,心說我這革命意志可不比那誰,很堅定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