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跟上王修謹,小心翼翼的問:“夫妻生活不和諧?”
王修謹扭頭瞪了我一眼,饒是他想來淡泊名利在這種事情上也要爲自己正名,“我現在不能破身。”
我聞聲陷入了沉思,這又是在修習什麼高深道術不成,還得保持童子身?
但想想陳亦可那聲稱呼又覺得不太對勁,這不太像兩情相悅結成善果的樣子啊?要說在他倆大婚之前,除卻單縣一遭有所交集,幾乎沒有任何交涉,而陳亦可也不像是那種會因爲一時感動就以身相許的天真姑娘,越想我是越覺得這裡面有文章。
十來號夥計坐了兩輛車,連夜往臨沂趕。濟南過去要橫跨兩個市區,所以路途還是稍顯遙遠,在路上我和王修謹又談起這事兒,他卻從頭到尾不肯答話。
興致缺缺的我繼而把話頭轉移到眼下,詢問黃念念那邊兒的情況。
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沈靈敏報了警,所以除去我們,公安也在找她,是一個小幹警在集市上遇著她的,上前詢問,還沒整出個所以然,黃念念卻掉頭就跑。
當時那小幹警以爲是認錯了人,但是避警這種行爲引起了他的注意,以爲那丫頭心裡有鬼,說不準就是幹了什麼違法的事兒,一路尾隨,直至汾山。
江染來自江西,對山東風物到底不算知根知底,所以當時接電話聽到汾山二字沒有糾結。不過,到了我的耳朵裡,那可就大有不同了。
臨沂的汾山,多山洞,洞洞相通,山體內部幾近中空。
人說裡面原先埋了個侯爺,後來抗日戰爭的時候被憲兵隊給掏了,財物搜刮一空,在山肚子裡建了個兵工廠。
魯區的老兵都知道,除卻三倉,汾山上的兵工廠就是當時敵軍最大的彈藥供給點,養活了沂蒙戰線上的一衆劊子手。當時有民工被拉入山間做苦力,傳出來的消息說出了原先就有的山洞,在山地下還有三層石窟窿,只可惜民工只能在上面,下不去,也不知道里面是啥。
後來,魯區的戰役全面打響,汾山上的兵工廠位列要摧毀墓目標的榜首,本以爲要拼死血戰的一場攻堅,卻沒有耗費一兵一卒。
整個兵工廠的人,在一夜之間全部死絕。
山底下的石窟窿裡鑽出了不計其數的黑蛇,整個汾山,全都陷入了一片慌亂。有個鋼盔兵在情急之下開了槍,流彈要死不死的擊中了堆砌在山洞深處的彈藥箱,引起了連環爆炸,除了一開始趁亂逃掉的個別民工,其餘人等,連捧灰都沒留下。
由此,汾山在當地人的嘴裡還有一個更加貼切的名字,叫墳山。
我們這兒的人靠山吃山,早前有不怕死的村民上去挖野菜,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第二天就口吐白沫,暴斃當場。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初期,汾山都無人敢上,都說上面的黑蛇還沒死光,加上死了那些人,魂兒都沒走,成了死山一座。不過後來科技發達了,有官方的人上去探究過,報告說山上並無異常。但是矛盾的是,卻明令十年內禁止羣衆上山,說是要保護林業,給大山恢復元氣,實則是什麼?誰能說得好。
往後時間長了,原先訂好的十年早就過去,但是依舊沒有人願意往上走,汾山成爲了現在省內唯一一座無人敢攀的山峰。
先前江染說山裡放滿了蛇,沈靈敏她們上不去,我還以爲是秦老鼓在山裡,但是眼下看來,極有可能是那些沒有死絕的黑蛇!
入夜出發,抵達那邊兒月亮都已經爬上了頭頂,汾山邊兒上有個叫做臨汾的小城,沈靈敏一行人在這兒等候已久。
我看著那張寫滿焦急的臉,出聲詢問,“姐,你們碰見過那些蛇?”
沈靈敏也是土生土長的山東人,自然知道我話裡的蛇所指何物,搖頭說:“黑蛇倒是有,不過有色的也挺多,老弟我是真的沒法子了才麻煩你。”
我:“一家人,沒事兒。上去看看再說。”
沈靈敏帶了五六號兒人,長得都普普通通,身上也沒有啥戾氣,看起來個個人畜無害。。
一行十六人馬不停蹄的趕到汾山腳下,夜色襯托下,整座山顯得極其幽謐,林海中寂靜無聲,萬物皆眠。這座山原本不止這麼高,聽說是因爲當年爆炸塌方,下輒了很多,以至於現在看來也就被斷悲山高上那麼一點點。
囑咐江染跟緊我,這便擡步上山。
因爲常年沒人來往,所以山裡也沒有既定的山道兒,走起來相當的吃力,我與王修謹帶著家裡的夥計走在最前面,沈靈敏的人落在隊伍尾部,我聽見後面悉悉索索的議論聲。
“哨子,你不是最中意老姨家那姑娘,該表現表現啊,上,前頭去。想想這山上瞎摸黑,人家肯定嚇壞了,回頭第一個瞅見你,肯定就往懷裡鑽。”
“呸,瘸子你竟能亂給我支招兒,老姨見了不得扒我的皮?”
“哼哼,我說,他就安不得好心,山裡有那些長蟲,自己怎麼不往前?”
“我這不是腿腳不那麼方便麼!”
“行了,少說兩句,驚了山神,放蛇出來吃人!”
雖然那幫人看起來普通,但是卻沒讓頭回的蛇羣驚著,想來也是有點兒閱歷,不然沈靈敏也不會帶他們來。
“停。”王修謹一立手,身後一長串兒就全都止步。
我四下裡打量,以爲是遇到了蛇,但是左顧右盼之下,卻什麼也沒瞅著。
王修謹蹲下身去,兩手按壓著草皮,我這才發現,在他的雙手之間,有一道清晰的臥痕,就像是汽車碾過一樣。
“姐,有這麼大的?!”
沈靈敏看見了倒抽一口冷氣,“沒見著,先前都是大拇指粗的小蛇。”
王修謹直起身,仰頭看了看還有大半截兒沒上的山峰,又看了看我,意思不言而喻。
汾山的山洞奇多,而且互相貫通,原本只要從山腳下的洞口進入,就可以順藤摸瓜走遍每一個角落,但是因爲修建兵工廠,多數洞口都讓堵死了,唯一留存的一個也上了大鐵門,掛了手臂粗的大鏈子。我們要進山洞,必須從山頂的“天窗”進,這期間的路途,怕是要千難萬險。
“啪嚓。”
寂靜的夜林之中,這一聲輕響格外刺耳,隊伍尾部的一名夥計擡了擡腳,渾濁的粘液拉了老長。
“造孽了你個瓜娃子,是個蛇蛋!”
“不能停,蛇能循著味道往這邊趕。”
一行人的速度陡然加快,也得虧我的左手現在恢復得七七八八了,不然還真拿那些林立的山石沒辦法。翻了幾塊兒高石,人落到一個淺窪窪裡,底部積了水,一腳踩下去,迸濺出不少水珠,霎時傳來一股子惡臭。
我趕忙想要把我的腳從這天然“糞池”中解救出來,王修謹卻一把將我按住。
“別動。”
我跟他不是第一次配合,一言一行一個眼神都知道彼此想法,於是乎,我原本彎曲的腿就沒有直立起來,像個雕像一般動都不動。
身旁的一個夥計才二十出頭,個子比我矮上一截兒,他是二大爺一手帶出來的。雖然年紀小,但是人家卻在我沒有走坑之前,就已經摸了不少寶貝,閱歷見識可能還不如老人,但是腦袋瓜子和手腳卻是一等一的活絡。他先是跟和王修謹一個目光對視,臉色立馬嚴峻了起來。
“四哥,你別動彈,我給你按住鞋,你把腳抽出來。”
說著,雙手送到烏黑烏黑的臭水裡,大力按住了我的腳面,
我雖然滿腹疑問,但也分得清時候兒,按照囑咐,一點兒一點兒的把腳從鞋裡抽出來。隨著我的動作,鞋面上的那隻手用力越來越大,不大會兒的功夫,那夥計就出了一身的汗,額頭上沁出來的水珠都再往窪地裡滴。
等到我把腳整個兒都抽出來,他才小心翼翼的出了口氣。
這個時候我纔敢問,“不是蛇?”
王修謹搖頭,“可能是地 雷。”
我差點兒把眼珠子瞪出來,地 雷?
要說這裡曾經怎麼也算是軍事重地,做點兒防護措施並不稀奇,只是這都多少年了,居然還沒有被糟踐乾淨,還特孃的趕巧讓我給碰上了?不過,落腳的是我,我都沒感覺,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你們都往後退。”兩手還插在水裡的夥計沉聲道。
沈靈敏的夥計們應聲立馬撤了十幾米,紛紛躲到了山石後邊兒。
“四哥,你也走。”
剛纔那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底下是地 雷,我哪能讓他替我冒著險?且不說我良心難安,就說我真不要臉了,想要往後退,還有這麼些人看著呢!萬一他出了事兒,回去我怎麼交代,老爺子知道了不得指派老爹把我吊在房樑上?
“不成,我......”
“沒事兒四哥,多少年了,泡水裡早該壞了,你看著這坑沒,我等會兒往裡跳,就算沒壞也炸不著我。”
“行嘞老四,你過來,讓小川對付,他手腳活,再不濟傷著哪兒了,家裡也能養他一輩子不是?白吃白喝麼!舒坦著。”身後一個相對年邁的夥計出聲兒道。
按著鞋的小川咧嘴一笑,“巴不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