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家過來,就是為了幫你們對付那些老早以前跟著南家混日子的同鄉,他們要是不露面,那我們就沒理由摻和,只能作遠了看你們唱大戲。來之前我刻意從幾個老朋友那兒搜刮了點兒消息,聽說上海有他們家遠親,是個當官兒的,在直轄市里權利挺大,不過是個地方官員,跟中央里的還是差點兒,跑來咱這兒的幾率不大,說出來也是交個底,以防萬一。”
項南天:“老弟,先前你說你認識項南天的兒子?”
我點點頭:“嗯,關系還不賴,他們家不讓他摻和里邊兒的事兒,所以蒙在鼓里,要不是他,我沒法這么快猜出來。”
“這叫什么?這叫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南通北這回可算是栽跟頭嘍。那小子我也見過,長相沒的說,反正我是沒得比,說話辦事兒都比他老爹地道,對了,我記得...邱妹子,你是不是跟他好過?”
言語不多的邱榔皺了皺眉,尋常人見到這副表情多半會打個哈哈掩飾過去,可項南天不同,還是兩眼直勾勾的看著人家。
“是,他現在還好么?”
邱榔的坦蕩也是我始料未及的,她似乎并不顧及眼下的情況如此談吐會不會在我們幾人心里產生不好的影響,十分的率真。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他有了新歡的事兒坦白出來。
邱榔聽完默不作聲的點頭。
湖南麻將跟山東麻將略有不同,我就是上去湊人數,三圈打下來全是擦皮鞋,項南天輸了不少,不過沒有絲毫懊惱,倒不是因為家底殷實,不在乎這點兒錢,而是他們那邊兒對待賭博就是如此,特別相信牌桌兒上的玄學,輸贏輪轉,不會因為一時牌運差勁而大動肝火,故而養成了輸贏色不改的牌桌兒功夫。
聊到快十點,為他們安排好酒店,大家才盡興而散。就如宋青樹說的那般,他們只負責對付南家從湖南帶來的助力,相當于只是整個計劃的一個組成部分,至于其他的,就要看陳亦可東子等人的了。
一夜過去,家里大清早的就開始忙碌起來,酒席定在中午十一點,緊趕慢趕,總算是準點到了省里的滄瀾酒店。
聽說是包了場,地下停車庫里面并沒有多少車輛,不過整體檔次都偏高,奔馳寶馬起步,我甚至還看到了一輛林肯。
在我下車的時候,對面也有一輛jeep在下人,定睛一瞧,還是老熟人,帶我去“嫖”過的桑九。
這家伙是地地道道的二世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雖說現在也是一方紳豪,可相比我們卻灑脫得多,起碼更加懂得享受生活。看到我的時候就大跨步走了過來,伸手勾上了我的脖子,稱兄道弟。
“四兒,你老實跟我說,有把握沒有。”
我這心里也懸著呢,但總不能說出口來,“怎么,九哥怕了?”
桑九:“昨兒個陳妹妹跟我說這事兒的時候是不怕,但是今天我聽說老油頭沒來......你懂吧。”
最近因為這事兒我也算是對省內人家下了番苦功夫,老油頭在一眾同行里,輩分都算是老的,他不肯出面,自然會對其他人有所影響。
“你看好就是了。”
“行,老弟,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你可不知道,家里那幫老家伙總是跟我使反勁兒,今天能來,那都是老哥我破罐子破摔,誰的場都能不捧,你的,不行!”
桑九接手家里的生意也有三五年了,心機肯定是有了些,可是遠遠算不得老油條,這番話也是真情表露,我暗暗記下了。
滄瀾酒店有兩層,剛進門兒的時候就瞅見了不少熟面孔,沈靈敏桑九以及只有一面之緣的韓達盧海之流都在第一層,至于那些偏居一偶,素未謀面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南家帶來的人,從數量上來說,我們這邊兒其實是占了壓倒性的優勢。畢竟是在省內,老爺子經營了幾十年的人脈,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一邊兒招呼,一邊兒往里挪,老爺子頂在最前頭,能跟他說上兩句的人不多,主要還是跟老爹和我寒暄,今天黃念念也來了,她似乎不愿意看到我,當沈靈敏跟我說話的時候,很刻意的把頭別了過去。
通過迎賓電梯,上到二層,這里多是包廂,極小部分有人,我透過門上的玻璃圓窗打量了幾番,尋見了宋青樹,項南天二人,不過他們倆并沒有在同一個包廂,而且各自包廂里都有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一路走,一路看,幾乎是把這條走廊上的包廂都看遍了,就是沒有找到邱榔的身影兒,忍不住跟老爹只會了一下,后者一聽,皺了皺眉頭。
“你仔細找找看,我們先進去。”
老爹囑咐。
老爹的辦事兒風格和老爺子如出一轍,他及其討厭發生計劃以外的事情,所以每逢辦事兒之前總會先把可能發生的情況設想完全,以防變故之時毫無招架之力。老爹應該是沒有想到邱榔會臨陣退縮故而才會這幅神態。
獨自一人在走廊里來回逛蕩了兩三趟,就連坐在包廂里的項南天都發現了我,推門出來問我怎么了,我詢問了一下邱榔的去向,這人滿臉驚詫,“不能啊,早上我們仨是一塊出的酒店,一塊兒到的這兒!”
我看他的眼神也不像是在作假,不由腦仁發脹。
昨天打麻將才提過,邱榔和南秋生有過一段前緣,可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身為一家的家主,不可能分不清輕重吧!
她不見了,我著急歸著急,可還沒有完全亂了陣腳,因為我壓根兒不知道她今天要應付是哪戶人家。倒是項南天見狀一拍大腿,“壞了哦,劉三養那一根筋,誰都不慫,就慫個邱榔,要是找不回來她,我跟青樹哥倆兒加起來都摁不住那憨貨!”
這個時候,已經走到總統包廂的老爹給我來了個電話,問我人找到沒有,我說沒,他靜默了一會兒,說:“你去會會那個劉三養。”
從項南天的口中得知,這被他稱作一根筋的劉三養其實是真的有思維缺陷,說直白些,就是腦子不好使。
家底撐死了也就跟桑九差不多,不過難纏就難纏在他認死理兒,還不能跟他辯,一辯就跟你急,急起來管你天王老子都敢干。我不知道邱榔是用何種法子壓制他的,只能豁出去一試。
宋青樹,項南天,邱榔,三家人,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要說前兩者是有備無患,那么邱榔的針對性就更加強烈一些,就是為了到現在還沒有露面的劉三養。
項南天說那狗日的從來不看表,來不來都說不好,不過聽說昨天晚上出了家門,到現在沒回去,心里還是有個底的好。
我索性就下到了一層,沈靈敏是客套,招了我上她那桌兒,我沒去,拐到了桑九那兒。
一落座,他就開始跟我滔滔不絕。
“老四,你看你看,就那個,縮兒墻角兒那胖子,戴眼鏡的!我認得!上回我去花橋找樂子遇上過,是江北的!”
“江北的?”
“是,我這半天也打聽了一下,姓川,外號兒叫什么,穿山甲。你說說,這么胖,怎么穿嘛!”
我翻了個白眼不去理他,再看那人,滿臉的膠原蛋白,笑瞇瞇,一副和氣模樣,不過他的眼睛時不時的會在人群里掃視一番,總是重點關照幾個長相靚麗的女人,不論老少,統統不會放過。掃到我這邊兒的時候,先是在我身側一桌兒的沈靈敏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又細細打量了一下黃念念。應該是無意間瞅到了我,居然十分和善的沖我點頭示意。
這不應該是南家的人么?怎么還沖我打招呼?
我下意識的看了看他周身幾人,多是女性,貼近他的幾個尤其吸睛,穿得極少,以至于和穿山甲一桌兒的幾個老頭兒都不好意思抬頭正視。在我看過去的這段時間,那胖子用筷子點了點桌面,沖我揚了揚頭,同桌兒的幾個老頭就紛紛回過頭來看我,幾乎都是一副和善臉龐。
桑九拍拍我的肩膀,“自己人老四,別緊張。”
“誰叫來的?”
“還能有誰,陳妹妹嘛。”
他嘴里的陳妹妹自然是陳亦可無疑,我原先以為這大廳里偏居一偶自成一派的那些人都是南家的幫手,敢情還是自己人,想起老爺子當初對她的囑咐,我豁然明了。
沒說讓她知會省內人家,而是,十里八鄉。
“呦呵!三養哥!今兒個來的挺及時啊,看表了吧!”
“滾你媽蛋,看你媽蛋。”
門口走進來一個瘦弱的小伙兒,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紋著花臂,一身社會青年的打扮,嘴里罵罵咧咧,氣勢逼人。
如果說劉三養現實的形象與我設想的有巨大落差算是一驚,那么廳里有人跟他打招呼,就是第二驚。
劉三養是南家的人,這點兒毋庸置疑,廳里有人跟他親密......這第一層的情況,我是怎么摸都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