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這個角度,居高臨下,可以清晰的看到洼地中央鱗次櫛比的屋頂,就規模來看,得有三四十戶人家,我總感覺那些屋頂排列的方式有些奇怪,雜亂中又好像有著某種章法,但是細看之下又似乎只是隨性而為,一時之間也理不出個道道兒來,只能搖頭作罷。
腳下的小路略顯泥濘,兩旁都是半人高的莎草,應該是不怎么走動的原因,許多小小的草芽兒從道路兩旁生了出來,我走得慢,目光在地面上游離,發現每隔一兩部都會有一塊兒的草芽兒伏倒在地上,而且看上去并不是前面的人剛踩的,不出意料應該是光頭和張老七的杰作。
大和尚腳步稍稍放緩,望向村落的眼睛里浮現出一絲追憶的神色,“按理說這個點兒應該在準備早飯了,怎么一縷兒煙都沒?”
我抬頭張望了一番,還別說,真沒有。
大和尚皺了皺眉,似乎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招子都放亮點兒。”
話才剛落下,身后就傳來了“嘭!”的一聲響。
前面的人幾乎同一時間往后甩了頭,奔著聲源望去,是一臉不明所以的王修謹。
我:“你弄得?”
王修謹搖頭。
我又把目光放到王修謹背上的黑子身上,后者別著眉毛稍作思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反手把背上的包給取了下來,從里面摸出一個憋憋的食品袋出來。
黑子不好意思道:“薯條。”
大和尚的面色當即就冷了下來,“有譜沒譜?旅游來了?!”
黑子面色一沉,沒再開口。
膨化食品袋里大多有氮氣,這會兒氣壓高了,爆炸也正常,大和尚的話不是沒有由頭,只是針對性也太強了一點兒。
待到大和尚轉過身去,黑子把包兒打開,把里面的膨化食品統統丟了出來,我看了一眼,倒是齊全,薯片薯條爆米花,心確實大了。
原本以為是虛驚一場,大家的心神也就放松了下來,可沒曾想沒走兩步,后邊兒就又響了,大和尚也是氣急,“癟犢子,舍不舍得扔?不舍得大伙兒就在這兒等你吃完再走!”
黑子被罵的一頭霧水,滿臉無辜道:“都扔了,沒了。”
大和尚冷笑:“那是誰蹦的屁?倒是干脆的很!”
江染走到大和尚身旁,扯了扯這人的衣袖,向著身后的雪山仰了仰頭,示意他往山上看。
在山峰的側面,有一大塊的積雪正在緩緩滑落下去。
雪崩。
方才聽到的那聲響兒,不是食品袋爆炸,而是雪層斷裂的悶響。
書生比量了一下那個方位,道:“是那塊兒泥地的方向。”
我:“有人?”
書生:“不一定,雪層太厚,自我崩塌也有可能。”
倒是大和尚,說的斬釘截鐵,“哼,這片兒老早就不落雪了,肯定是哪個孫子在那邊兒造孽呢。”
我:“會不會是六大爺折回去了?”
書生聽得眼睛一亮,轉眼去看大和尚,后者看上去有些猶豫不決,道:“他要是有那造化自然最好。”
我看了看書生,這人的眼睛里似乎又出現了點點希望,臉上的表情不復僵硬。
激動歸激動,但這會兒回去看看顯然也是不現實的,洞里的水沒退不說,光頭還不見蹤影,不能丟桃拾梨,還是得把人湊齊了再說。
我們接著往下走,因為心里都有了一絲幻想,隊伍的氣氛活躍不少,話也多了起來,侃了半路,直到村落近在眼前的時候,我們才發現了異常。
到這兒為止,我們看到的,還是屋頂。
要知道,我們現在已經下到了洼地里,幾乎是和房屋在同一水平線上。
按理說我們應該能看到屋子的全貌了,可我們現在卻依舊只能看到房屋的屋頂。
我:“這房子是怎么蓋的?怎么沒有墻?”
大和尚也是納悶兒,“上回來不是這樣啊?!”
二大爺瞇著眼細看了一會兒,說:“不是沒有墻,而是它陷到泥里去了,我們看不到。”
我一驚,“陷到泥里?!”
大和尚聞聲兒猛瞧,而后也是發現了這一事實,“狗日的,還真是!整個屋都沉下去了!”
我:“怎么會沉下去?”
大和尚皺眉一想,“聽說這兩年獨龍江不消停,怕是漲水把這兒淹了。”
書生聽明白了,立馬應道:“三哥的意思,這不是屋子下陷了,而是江水把上游的污泥帶下來,把這兒埋了?”
大和尚點頭。
黑子望著那些埋沒在泥里的屋子有些愣神,“那他們怎么住?”
大和尚:“都成地窖了,還住個錘子,怪不得沒瞅見煙火,怕是早就搬空了!”
說到這兒,這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也不說話,邁開步子就往村莊的方向跑。
到了村口,原本應該有兩三米高的石制大門這會兒只有門檻兒高了,我掃了一眼,發現上面裸露的部分似乎寫著三個古篆,好在我對古字體有所了解,一番斟酌之后,確定那三個字寫的是:“獨龍寨。”
書生望著周圍雜亂的腳印眉頭緊皺,別說是他,就是我也看愣了。
那些腳印大小都差不多,密密麻麻,就環繞在石門周圍,盤了足足有十多圈,也就意味著這腳印的主人曾經在這石門周圍盤旋了十多圈。要是在平時也就罷了,可現在是在獨龍寨,周遭又沒有別人,這腳印不是光頭就是張老七的,不論是他倆中的哪個,都沒有閑工夫在這兒耗,除非是有什么必要。
書生走到一串腳印旁蹲了下來,細細的觀摩了一番,最后下定結論,“是老三的。”
“他的左腳有舊傷,落腳輕,所以腳印兒一深一淺。”
二大爺順著腳印的方向在石門周圍轉了七八圈,期間還伸手在石門上摸了摸,卻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大和尚嘶了一口:“怕是中了咒了。”
我:“你不是說他有斷頭刀傍身,沒大事兒的么?”
大和尚顧盼四周,“光是張老七一個,絕對近不了他的身,就怕,這里還有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