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這時候已經感覺出不對了,那也為時已晚,周遭的樹木隨風擺動,茂密的枝葉間隱隱綽綽,像是有什么東西在其間窺伺著我們兩個,那種明明受到注視卻沒法找到視覺源點的感覺讓我分外難受。
“四哥,別看了,咱,咱跑吧!”
我應了黑子的號召,拔起腿來就往山下竄。
跑下坡,比走上坡要費力的多,因為你要時時刻刻的控制身體,不能前傾的太厲害,否則就會一頭栽下去,我一直處于一種敢跑不敢跑的狀態,走走停停,只要一個失足,小命兒就得提早賠進去。
越是這樣,累得就越快,我在心里把這破山罵了八百多遍,怎么這么點兒路還就走不到頭兒了?我劇烈的喘息著,汗水從額頭上滑落至眼角,使得視野模糊,我回頭看了看黑子,這人也是累壞了,拄著的兩條腿都快打擺子了。
再看看山下,好像他媽的還是那么遠,我們這到底走沒走?沒走,這兒也不是一開始的地方,走了,距離上好像沒怎么變短。
“還能行不?”
“四哥,我,我跑不動了,你,你快跑。”黑子嘶啞的說。
“咔嚓”天空中突然劃過一道驚雷,映亮了半座山,視野里到處都是蕭瑟的樹葉,被無形無質的風所托舉,身不由己的飛揚在空中,模樣頗為壯觀。
“不行,跑不動也得跑。”我蠻橫的抓起黑子的胳膊,拉著就往前走。祖奶奶的,這鬼地方,老子這輩子再也不來了。
沒走兩步,“嘩”的一聲,大雨傾盆而至。
我和黑子被淋了個滿頭滿臉。許是被一下子激著了,我登時感覺腦殼兒疼的厲害,然后就是暈,暈到實在站不住腳,再往后的事兒,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耳畔傳來一陣節奏輕快的鼓聲,音色飽滿,給人以活力四射的感覺。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床邊兒守著的是黃念念,鼓聲就是從她手里傳出來的,用的,自然是當初秦老鼓送的那只小花鼓。不知道為什么,在我睡著的時候,我能聽出鼓音中存在細微的音調變化,但醒過來就聽不出了,只有兩場一短的節奏,絲毫沒有了先前那種元氣充沛的感覺。
“我,怎么回事兒?”
黃念念美眸一瞪,把鼓往床上一甩,十分驚喜道:“謝叔!你醒啦!你可嚇死我了!”
我捂著腦袋不明所以,“我是怎么回來的?”
黃念念:“王叔送回來的!說你們倆在山上昏倒了,歇兩天才能醒過來。”
她口中的王叔應該是王修謹了,歇兩天,這么說,現在已經是兩天以后了?
黃念念鼓了鼓腮幫子,“不是,王叔才走不久,今天還是今天。”
我松了口氣,“黑子怎么樣?”
“在他自己房間,睡著呢。”
我猶豫了一下,“要不,你過去給他敲一段兒試試?”
黃念念怔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我話中所指。
我用指頭頂了頂她的小花鼓,“我覺著你這鼓不一般,你去敲敲看。”
黃念念纖眉一挑,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嘴張得大大的,“那個老人家沒騙我!”
我:“騙你什么?”
黃念念著急擺手,“待會兒再說,待會兒再說,我先去了。”
我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出門,腦子里滿是疑問。
王修謹是什么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他說要修養兩天才能醒那就肯定要修養兩天,醒早了那都是對他的侮辱,可今天還偏偏就出了差錯了,他前腳走我后腳兒就醒了,我覺著,多半還是托黃念念的福,那小花鼓絕對是有貓膩的。
我仔細的回憶著先前山上發生的所有事,越想脊梁骨越涼,這座山已經不能過人了,這是我最后的結論。
窗外夕陽的余暉如火般壯烈,我翻了翻天氣預報,晴天,可在并不算遠的郊區,有那么一座山上,正下著瓢潑的大雨。
“醒了?把這喝了。”江染從門外走進來,手里端著一碗姜湯,我接過手來,一口氣到底,一滴不落全部送進肚里。
一個女人什么時候最美,就是她照顧人的時候,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溫柔,是任何男人都抵抗不了的。
“看什么呢?”江染嬌嗔了一聲,滿臉的紅霞。
我咳嗽了兩聲,把赤 裸的目光收了回來。
晚飯的時候黑子也醒了,老爺子在院子里起了一堆大火,我和黑子前后身子烤了烤,這法子從小就使,每每我調皮不聽話去了墳堆兒耍,回來總是少不了的,沒成想這回去趟王家“府邸”也要動用這規格了,看來這斷悲山從今往后得劃入禁區了。
“說說吧。”一切事罷,我們幾個聚在了房里,黃念念抱著小花鼓神色復雜。
秦老鼓對這小妮子確實是好,送了蛇皮,送了鼓,還教了一支曲子,雖然曲子聽上去節奏詭異,甚至不能成曲,可那并不妨礙它的神奇功效,我和黑子,都是這支曲子喚醒的。
“他說,這面鼓不是普通的鼓,鼓面是蛇皮做得,只有我能敲。還說鼓皮要三年換一回,只能用他給的皮。還有就是......”黃念念猶豫了一下。
“還有什么?”
“還有鼓能害人,也能救人,讓我好好使,不能走歪路。”黃念念陳述道。
是了,絕對不是什么普通東西,只是他給出的信息十分有限,并沒有直接道出東西奧妙,我想他是有意的隱瞞,要想弄清楚,還是得回去問。又或者,去問王修謹,畢竟是他介紹我們去的。我當時還好奇,以他那種不問天下事的性格來說,怎么會認識那種無關緊要的人,除非這秦老鼓有貓膩,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睡前我用手機簡單的搜索了一下,意外的發現我們小時候玩的那種兩只耳朵的撥浪鼓居然也是蛇皮做的鼓面兒,或許是因為打小兒就被它哄著睡,在心里自然而然的就會給它披上一層童話色彩,蛇皮鼓在我心中的分量就更加的沉重了起來。
第二天我們起了一個早,不是自覺,而是一大清早六大爺來擂門,“砰砰砰”的把我們都給喊起來了,聽說是第二張落貼解開了,更加讓人驚奇的是,第二張落貼,和我從鬼市帶回來的那張居然是配對的!
先前兒在春曉樓里的時候,金虎曾經說過,就因為那半張落貼,整個東北三省都炸了鍋,這回居然給我們湊齊了,我倒是要看看上面到底記載了些啥。
明亮的燈光下,木桌兒中央,兩個沿邊兒拼湊在一起的落貼對成了一整張,兩個殘片背面都有字,一個是木,一個是其,組合在一起就變成成了一個“棋”字。
“上面說了什么?”
二大爺:“是一副地圖。”
我:“哪兒的地圖?”
“安徽,九曲山。”
我呆了一下,九曲山,那就是韓信墓,難不成是墓葬圖?也難怪,這里面有一張就是我從墓里帶出來的,加上筆記本上的那句話,不難想象,它原本的主人就是順著這張落貼摸過去的。
但是這么說來,我們這也算是白忙活一場了,畢竟韓信墓已經被**保護性發掘了,這時候解開,就有點兒趕不上趟兒了。
其實心里還是有點兒失落的,那感覺就像是別人告訴你那兒有個寶藏,你歡呼雀躍已經做好了發財的準備,但是把話聽到底之后卻發現,所謂的寶藏只是一個空殼。
二大爺:“我看過了,這上面記載的位置和我們先前去的地方有偏差,不是同一個地方。”
我頓時燃起希望,“不是在九曲山么?”
二大爺:“是在九曲山,不過不是在山里,而是在山后的水庫低下。”
“那,那山里的那個,算什么?”
二大爺搖搖頭,沒有作答。
難不成,不是墓葬?又或者說,是另外一個人的墓葬?
不會這么巧吧。
等等,我記得,九曲山一行,我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主棺,最能占份兒的也就是一柄配劍,最后還被我給敲折了,倘若韓信的尸身不在山里,那就不能說這是他的墓,甚至只能說是個疑塚罷了。
水庫低下的,會是真身所在么?
“那我們這是......”
“收拾東西,準備出發。”
于是乎,凌晨五點,天還沒亮,我們一行人就從家里收拾收拾出發了。其實近來家里的人手不多,拉上陣的也就只有我,黑子,六大爺,還有二大爺這位頭羊。
車子一路向著市郊開,這并不是去安徽的路線,我猜他們還有其他的打算。
果不其然,他們走到斷悲山下,把王修謹帶上了。
這人應該是已經在山腳等了老久了,凍得瑟瑟發抖,也不怪別人,他就穿了一件毛衣,外面披著道袍,不冷就有鬼了。
路上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揣測,水庫低下的到底會是什么?落貼拼湊出來的“棋”字是我最大的依仗——中國象棋就是韓信發明的,所以我才百分之八十,還是和這位兵神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