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妃沒有再哭鬧,他們一起坐在了椅子裡靜等天大亮,僕人們東倒西歪地站著,不停地打著哈欠,只有李香茹睡得香濃。池浩南知道,這個李香茹他是留不住了,二王妃不怕辛苦地守著他,李香茹不從她的眼前消失她誓不罷休。
終於,在池浩南頭歪在一邊已經(jīng)朦朧入睡了的時候,天大亮了,冬日的暖陽透過窗紙透進(jìn)了一些明亮的金黃,二王妃起身推了推二王爺:“起來,把人給我送走!”
池浩南勉強(qiáng)睜開睡眼,看著二王妃,有些不甘地問:“真的要交給皇上嗎?有可能會是死罪!”
這句話又把二王妃惹惱了,她吼了起來:“那你還想怎樣?留下她佔我的位子?是不是死罪也要皇上來判!快去!”池浩南被吼得一哆嗦,無奈地站了起來,吩咐僕人:“備轎,本王要帶李香茹上朝!”
昏昏欲睡的僕人們來了精神,馬上行動起來,很快一切就緒,二王爺洗漱過會換好朝服,帶上李香茹上朝去了,當(dāng)然二王妃反對他們共乘一轎,於是專門給李香茹備了一轎,她被點了穴,二王爺不怕她跑掉。
到了朝堂,皇上坐在大殿的寶座上,所有的大臣都站立兩邊。池浩南兩側(cè)掃視一遍,幾位皇子都在,他也自覺地站在了一側(cè)。
皇上讓大家先把要奏的奏來,池浩南心想,反正勢必是留不住李香茹了,不如乘早把她交出去吧。想到這裡,他最先出班,站在紅地毯上行了一禮,恭敬地說:“父皇,兒臣有事啓奏!”
“講!”皇上擡了一下手,他貌似威嚴(yán),實際的機(jī)能衰退讓他不願說更多的話,一種人到暮年的悲哀籠罩著他。
“是!”池浩南躬身再施一禮,“兒臣抓到了投靠叛賊的李香茹,請父皇發(fā)落!”他清清楚楚地說。
這句話似一枚炸彈在朝堂上方炸響,所有人都震驚了?;噬虾退麄円粯樱@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手指著池浩南用不同尋常的語氣問:“你說什麼?李香茹被抓著了?”
池浩南波瀾不驚地回道:“是,李香茹,曾經(jīng)的公主,後來的反賊,被兒臣抓住了,該如何處理,請求父皇明示?!彼f得那麼平靜,其實內(nèi)心遺憾極了,美得那麼驚世駭俗的女子,如能一世留在身邊該是怎樣的福份!可是自己軟弱,不得已把她交了出來,他真的不想看到好像一尊珍貴瓷器的絕美女子就這樣香消玉殞,但是有什麼辦法?他覺得很無奈。
皇上恢復(fù)了平靜的情緒,坐回了寶座,平靜地問:“人在哪裡?”“就在朝堂外面,兒臣的手下看押著?!?
“帶上來!”皇上的語氣裡有微微的情緒波動。朝堂上的大臣們早就議論紛紛了,對於這個傳奇人物似的李香茹,他們大多數(shù)人的印象也只是那驚鴻一瞥,就那也已驚爲(wèi)天人,此後再無緣得見。這樣一位美得炫目的女子,又被封爲(wèi)公主,位極尊榮,怎會忽而投奔反賊呢?很多人百思不解,總之這人從外貌到品性
都不是普通女子。
內(nèi)心波瀾最大的恐怕就是幾位皇子了,四王爺池浩然自聽到二哥說李香茹被他抓到時就已變了臉色,那天自從李香茹從樹下消失之後,他就一直苦苦地尋找,毫無頭緒,他也承認(rèn)自己深陷情網(wǎng),既無力掙扎,此時他也就不願再掙扎,失去了心心念念所想之人的訊息,他內(nèi)心憂急如焚。此時卻從二哥嘴裡聽到了她的消息,但顯然這消息不怎麼好,池浩然的心裡掀起了滔天巨瀾。
同樣驚訝的還有大王爺池浩宇,昨夜才從他的家中丟失的人兒,今天就被送上朝堂了嗎?五王爺池浩軒則臉色變了變,他首先看了下四哥的表情,就是這個女人讓原本感情深厚的兄弟反目成仇,這使得他只要一聽說這女人的名字就有種除之而後快的衝動。
大家都轉(zhuǎn)頭向外邊望去,包括林風(fēng),他心中非常不解,因爲(wèi)以他所知,四王爺五王爺應(yīng)該正在爲(wèi)一位醜女醫(yī)生而爭鬥,這個李香茹是什麼時候進(jìn)京的,他爲(wèi)何一點消息都不知道?看來得好好整頓一下他的情報系統(tǒng)了,這麼重大的消息都不知道,要他們還有何用?還有,那位醜女醫(yī)生到哪裡去了?不知爲(wèi)何,一碰到李香茹,彷彿一切都變得神秘起來。
紅地毯的臺階下,有兩個侍衛(wèi)擡著一個人上來了,這就是李香茹,她被點了穴不能動,所以要用擡的。
她被放到了朝堂的中心,癱軟在地,朝堂內(nèi)一片寂靜,衆(zhòng)人都關(guān)注著這一幕。池浩南上前解開了李香茹的穴道,拉她站了起來。在這之前,池浩然衝動地差點上前去幫她解穴道,幸而池浩南快了一步,池浩然看著李香茹萎頓的樣子,心揪了起來,牙關(guān)緊咬著,憂鬱的眼神鎖定在她身上。
李香茹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盯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一身的疲倦,此次進(jìn)京原本是追逐幸福來的,誰承想得來的卻是一連串事故,讓自己應(yīng)接不暇,現(xiàn)在大腦彷彿都麻木了,不願意再思考。只是在接觸到一對明亮憂鬱了眼神時,李香茹的目光才定格了,心劇烈地跳動起來,那是她至死都不能忘記的眼睛,她多想永遠(yuǎn)陪伴在他身邊!想著眼睛就有些溼潤了。
他們旁若無人的深情對視讓很多人不爽,大王爺把手捏成空拳攏在嘴上輕咳了兩聲,見那兩人膠著的目光已經(jīng)分開,遂出班奏道:“父皇,這李香茹既已帶到,就請父皇給她定罪吧。不過兒臣以爲(wèi),她投靠反賊必定事出有因,一個弱女子也做不出什麼對國家有危害性的事來,請父皇從輕發(fā)落。”
皇上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李香茹了,沒想到再見她卻是在這種場面下,李香茹有些許疲憊,漆黑如墨的雙瞳中滿是惶恐不安和不知名的糾結(jié),讓人有種天然地想保護(hù)的感覺。但她就是如此狼狽也依然光華四射,讓人的目光不能從她身上離開。
皇上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李香茹,你爲(wèi)何要投奔反賊鍾致遠(yuǎn)?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你一位民間女子,朕賜你爲(wèi)公主,待你如己出,
地位尊榮之至,古往今來,還有哪一位民間女子的際遇能與你相比?你就是這樣投桃抱李的嗎?”提起這事來,皇上還是一肚子火,自己還從沒對哪位女子有過這樣的隆恩,不說對方會感恩戴德、以死相報,最起碼不要背叛自己嘛!他倒要聽聽李香茹自己如何解釋!
大家把目光齊刷刷地落在她身上,想聽她的說詞,李香茹卻沉默著,溫潤的紅脣抿了幾抿,她糊里糊塗地就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沒有時間給自己想一個解脫之詞,只好垂頭望著自己的腳,腦子生鏽了一般,擰也擰不動,越急越是一片空白。
那邊池浩然也急出了一腦門的汗,他很想她說出一番委屈和不得不爲(wèi)之的理由,讓自己也能減輕她的劍刺向自己的痛,可是,她卻垂著頭不言不語!看著那個纖細(xì)娉婷的身影,他真想奔過去搬過她的肩,強(qiáng)迫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寶座上的那個身居高位的人沉不住氣了,“李香茹,朕在問你話呢,爲(wèi)何不答?”語氣明顯加重了怒意。
李香茹心一橫,這次估計是難逃一死,索性把實情說出來吧,也罷,終於可以放下肩上的責(zé)任去見父母和兄弟了。她擡起頭來,一雙水潤漆黑的雙目盯牢了坐在高位的那個人,緩緩開口:“皇上,你問我爲(wèi)什麼會反叛?其實在我李香茹的心裡,反叛的人是你們!”
一席話使得大殿上的人一片譁然,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皇上是第一次聽說,他不怒反笑,追問:“此話怎講?”
李香茹挺直身板無畏地說:“因爲(wèi)我本是瑞國之民,是你們池國侵佔了我們的土地,滅了我們的國家,殺了我的父母親人,我與你們有不共戴天之仇!鐘太子是我們?nèi)饑奶?,作?wèi)瑞國的一員,我自然要不遺餘力地幫他復(fù)國?;噬夏憬o我的恩德哪裡比得上加在我們?nèi)饑砩系目坦浅鸷?!我恨你!我恨你們所有人!”想起父母兄弟村人的慘死,她就不可遏止地渾身顫抖。李香茹的眼裡閃著憤怒的火光,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她的怒火燒灼了所有人,更燒灼了池浩然,他的目光一碰到那雙傷痛冒火的眸子,心中就是一凜,原來她的背後隱著這樣大的痛苦,原來這就是她對自己刀劍相向的原因!
池浩然眼睛閉了一閉,他好心痛,他更爲(wèi)她痛,這看似纖巧孱弱的身體揹負(fù)著血海深仇,而這,是他們池家加在她身上的,他不敢想像,在揹人處她是怎樣舔著自己傷痕累累的心,在人前又是怎樣打起精神強(qiáng)顏歡笑,她的苦,她的痛,她的孤苦無依,她的蒼白憔悴,哪一樣都讓他池浩然心碎,他好像擁住她,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把她心上的所有苦痛都抹去,可是,那抹得去嗎!
李香茹在目光對視間已經(jīng)從池浩然的眸底讀出了憐惜和愧疚,但是這隻能進(jìn)一步刺痛她。如山似海般的仇恨早就把他們隔開在遙遠(yuǎn)的兩端,她縱然再愛他,也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愛的資格,還能說什麼?只求一死,解脫人世間的苦痛和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