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說我嫁禍,呵呵,那是沒有看到太后屋裡的那尊玉觀音吧?”繪嬪道。迴雪聽了繪嬪的話,假裝很吃驚的用手捂住胸口望著皇上道:“玉觀音,果然又是玉觀音。”說著,眼神裡全是恐懼。太后此時的臉早像是死人葬禮上所扎的紙人,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只見她退後兩步,以手扶榻,頃刻間差點暈倒過去,皇上只盯著迴雪問道:“這玉觀音是怎麼個說法?朕怎麼不知道?!?
“臣妾罪過,當時承熙公主的母妃,永和宮的良……臨死的時候,曾經跟臣妾說太后…….玉觀音,臣妾知道她指的是太后慈寧宮裡那一尊,卻不懂這玉觀音有什麼說頭,所以也不敢驚動皇上。”迴雪道。
“哈哈……良嬪那個賤人,葉赫那拉氏對她百般好,可爲了承熙,還不是出賣了葉赫那拉氏,偷偷的把針扎小人放在葉赫那拉的牀下,如果沒有她,太后跟我的計謀又怎麼會得逞,她那是自己做了虧心事,不得安生,所以才自己死了?!崩L嬪一邊說著,一邊又是笑又是流眼淚,看起來她真的知道自己不能活了,所以臨死也要讓利用自己卻又不善待自己的太后不得安生。太后聽了繪嬪的話,胸前起伏前綿,她根本想不到繪嬪此時竟然把事情都抖了出來。又急又恨,只是拉住皇上的手道:“皇兒,哀家老了,又怎麼會做出這些事來,是繪嬪她壞事做盡,如今將死,反倒陷哀家於不義啊?!被噬响o聽太后說完這句話,臉上卻沒有一絲表情,過了良久,皇上緩緩的對王福全道:“去慈寧宮。”轉而回頭對跪在地上的劉太醫道:“你死不足惜。自己去慎刑司領罰吧。錢太醫回太醫院去,罰一年俸祿?!眲⑻t聽了皇上的話,頓時面如死灰,錢太醫暗幸自己能聽榮妃的,提前把繪嬪沒懷孕的事抖了出來,不然按當下局事,這事早晚得被戳穿,到那時,自己的下場恐怕就如劉太醫一般了。
太后跟皇上一同走出欣恩殿,彼此無話。王福全找了兩個小宮女扶上繪嬪,後面跟著榮妃,迴雪等人。衆人一塊向著慈寧宮而去,冬日裡的光線極暗,太陽有氣無力的掛在半空中,前些天落下的紛紛揚揚的大雪如今結成了冰一般,厚厚的蓋在房檐上。鳥兒也似乎沒了往日的靈氣,早悄悄的躲進了自己的窩裡,外面靜謐異常,只聽見衆人腳下沙沙的響聲,因李嬤嬤心裡有些忐忑,手上沒有扶好。太后差一點滑了一腳,皇上此時卻並未象平日裡那樣,趕緊的去扶住。而是冷眼看著這一切,太后無奈,只得自己站穩,握緊了李嬤嬤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平日總覺得這宮裡是極大的,總也走不到邊。今天卻覺得這慈寧宮離欣恩殿是如此的近,很想多走一會,哪怕道路溼滑,但剛走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
慈寧宮依然金碧輝煌,那些掛著冰的琉璃瓦亮晶晶的,顯的格外莊嚴,走進院子,那掛在樑上的精緻鳥籠裡的鸚鵡見是太后回來了,早已是嘰嘰喳喳的叫著“太后吉祥”,太后此時已完全沒有心思欣賞這些,一路走來,心裡七上八下,汗早已浸溼了她的小衣,繪嬪聽到鸚鵡的叫聲,冷笑了一聲道:“人家都說狗奴才,如今這鸚鵡都比狗奴才還機靈,可惜一會主子們都保不住了,你就要被拿來燉湯,讓你叫,讓你叫。”說著,繪嬪還冷眼看了下王福全,王福全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卻沒有吱聲,榮妃聽繪嬪語無倫次,覺得無比可笑,但見皇上一臉的嚴肅,卻又不得不拿帕子捂住了嘴,裝出咳嗽的樣子來,狠狠的“咳咳”了兩聲。
牆角的觀音還立在牆角,上面被慈寧宮的小宮女擦拭的一乾二淨,一塵不染,觀音像前放著一隻青銅的小香爐,爐子裡滿滿的香灰上插著三支檀香,那點著的檀香香氣撲鼻,明滅間撲閃撲閃,一時見觀音面前白霧繚繞,更覺肅穆?;噬献叩接^音像面前仔細的看了一看,卻並未看出什麼異常來。太后此時的心已然是提到了嗓子眼,見皇上專注的樣子,不敢說什麼,只是冷盯著繪嬪,又衝她眨了眨的眼睛,太后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如果保住了太后,那她繪嬪就有翻身的機會,如果掙個魚死網破,太后不保,繪嬪也是雞飛蛋打,可繪嬪這女人從小在家裡養尊處優,都是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哪裡還識得太后的擠眉弄眼,當下把自己的臉扭向了別處。
“太后這觀音像朕瞧著也沒什麼不一樣。鬱嬪你看呢?”迴雪聽了皇上的話,也往前了兩步,仔細的看了看,只見觀音大士面含微笑,手握淨瓶,倒也並未看出什麼來,於是心下故意說道:“臣妾看這也並無不妥,恐怕是繪嬪如今事情敗露,心生恐懼,所以胡言亂語了?!睒s妃聽了也明白迴雪的意思,自榮妃進宮以來,太后對她亦是不冷不淡,以前太后寵著景仁宮葉赫那拉氏,前些日子又寵著欣恩殿的繪嬪,自己的大阿哥,也被太后罩著的那個不成器的二阿哥分了神采,如今有讓太后跟繪嬪出醜的機會,她又怎麼可能放過,於是也往前站了站,伸出手來,接過婢女凌雲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後輕輕的在觀音身上撫摸了一把,見沒動靜,又把觀音搬了起來左右看了看,卻也沒有發現半分不妥當的地方,只得搖了搖道:“臣妾也覺得繪嬪胡言亂語了,這觀音像是太后心裡的慰藉,平常人家也常放一尊的,哪裡就有什麼,臣妾也仔細看過了?!?
皇上聽了冷冷的看著繪嬪道:“你假裝懷孕欺瞞朕,誣陷了素答應,如今還嫌不夠,竟誣陷起太后來了。虧得太后平時對你不薄,就算你有錯,太后也是百般的袒護?!碧舐犃嘶噬系脑?,並不做聲,她怕萬一說出了什麼話來又激著繪嬪,她那張嘴可是跟車子倒核桃一樣,一點不留情面的,太后不說話,在繪嬪看來,卻是對她最大的侮辱,當初出謀劃策的都是太后,如今見她有難,太后倒是裝的跟夏日裡的白蓮花一樣了。於是她掙脫了兩個握著她手的小宮女,自己往前走到觀音像前,一把把那觀音扔在地上,只聽啪的一聲,觀音像碎成了好幾瓣,繪嬪無暇顧及那觀音,只用手去推觀音像後面的一面牆,衆人都瞪大了眼睛,只太后見了撲了上去拉住繪嬪的手道:“你不想活了,也應該念極你的父親,哀家是她的親姐姐,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索綽羅家,你不是把整個家族往絕路上逼麼?碩繪?!崩L嬪聽了太后的話,想到了宮外自己的父親,她雖有重權,但已然年老,於是手下略有遲疑,愣了一愣,王福全早已把這一切看在眼裡,還沒等太后喘過氣來,便快步走到那牆跟前,用力一推,只聽“吱呀”一聲響,那牆開出一寸長一寸寬的縫隙來,繪嬪見此,手伸在半空,太后更是驚的合不攏嘴,皇上走上前去,往那牆裡一看,登時面上青筋暴露,垂著的手也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就連呼吸也變的無比急促,王福全親自翹著手指把那牆裡的東西輕輕的拿了出來,擺在慈寧宮榻前的小方桌上,見小方桌上有一點茶漬,便小心的用衣袖抹了抹。太后見此一個站不穩,差點摔倒在地,李嬤嬤忙上前扶住,卻也是不敢言語。
迴雪跟著皇上來到榻前,看皇上坐在榻上,用一隻手撐著腦袋,想了好一陣子,一句話也沒有,朝那桌上一看,卻是兩個棉布做成的小人,一個是紫紅色小褂,墨綠色牛角裙,頭上還梳著烏亮的髮髻,那髮髻間竟然還插著點翠簪子。另一個小人頭上戴著明黃小帽,身上穿著雙龍戲珠的明黃袍子,袍子繡著萬里江山的寬邊,腳上穿著萬事如意的木瓜色鞋子。再看兩個小人身上,一個上面寫著肅妃蘇氏,一個上面寫著皇帝明禮。小人的背面,又分別是兩人的年庚八字。而兩個小人的身上,早已是密密麻麻的銀針,就連小人的腳底,也是見縫插針般的被插滿了。皇上想把小人抓在手裡,卻如抓刺蝟般無處下手,只好含著淚道:“肅妃蘇氏,雖不及你富貴,卻不曾害你,你卻爲何要害她。是想讓她永世不得安生嗎?皇帝明禮,皇帝明禮,呵呵,太后不是教兒臣要盡孝道,知感恩嗎?怎麼?太后是在宮裡過的不如意,還是這世界上的人全都虧欠了你的?”說著,皇上嘴裡噴出一口鮮血,“噗”的一聲吐在地上,皇上便暈了過去。榮妃見此早已是如熱鍋螞蟻,她雖對桌上的小人不敢興趣,但見皇上如此,心下大駭,忙叫小太監去請太醫,又命人趕緊擡著皇上回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