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找來的大夫一聽說是給皇妃瞧病,嚇的手都哆嗦起來,好不容易把了會子脈,因他自己心跳的比回雪都快,所以竟腦中空白,什么也瞧不出來。又怕用藥傷了皇妃,后果不是自己可當的,于是便起身打著馬虎眼說道:“小人愚笨,手藝不精,實在看不出是何病癥。”然后提著小藥箱便退了出來。
煙紫坐著馬車,另有一名家丁騎著快馬在前面開路,幾個人一路往宮里而去,烏雅府離皇宮本不遠,這一路快馬加鞭,轉眼就到了宮門口,家丁們沒有腰牌無法進宮,煙紫下了馬車就一路小跑往太醫院而去,平日在宮里,哪里有花園子,哪里有樹叢,煙紫早已摸的一清二楚,去太醫院要走哪幾條小道,也是輕車熟路,如今跑的慌張,竟踏上了一條離太醫院較遠的小道,從這條道走,那就是饒遠了,不得已只得回頭,正焦急間,遇著了抱著草藥包的太醫院小太監,小太監因給相印殿送過幾次藥,倒也認得煙紫,于是停下來道:“煙紫姐,你不是隨郁妃娘娘出宮了嗎?怎么跑的滿頭大汗?”
煙紫停下來,只覺得喉嚨間一陣辛辣,跑的喘氣都嗓子疼痛:“你可見蘇太醫了?他今日可在太醫院?”
小太監搖搖頭道:“他不在太醫院,剛出宮去,估計這會子快到宮門口了。”煙紫聽了,拔腿就往宮門口跑,小太監在后面接著道:“唉,剛才我跟蘇太醫一起去景仁宮給皇后瞧病呢,二阿哥今天來了景仁宮,不知道怎么的,跟皇后大吵一架,氣的皇后摔了好幾個花瓶,割傷了手了。哎。煙紫姐......你聽我說呢,怎么跑了?”
煙紫往前跑著,只覺耳邊的風呼呼吹過,主子好不容易有了這孩子,若在烏雅府里有個三長兩短,那烏雅大人丟官是小,丟命都有可能,越想越怕,腿都開始發軟,跟踩在棉花上似的。怎么也用不上勁,可一路上哪見有蘇太醫的影子,剛才跑的急。也忘記問小太監蘇太醫在宮外的府邸了,若他出了宮,人海茫茫的,自己可往哪里去找,越想越慌。只覺得一顆心要跳出來似的。
“煙紫,出了什么事了?”
跑過一處樹林子,突然聽到有人叫住自己,轉身回頭一看,卻是蘇太醫,蘇太醫提著個藥箱。手里拿著一把不知名的植物,綠油油的葉子,上面開著些許淡紫色的花。滿手是泥。
煙紫一見蘇太醫。心突然放了下來,跑過去道:“蘇太醫,我可找著你了,你在這做什么?”
“我正欲出宮,走到這。見宮里竟然長有草藥白術,心下稀奇。這白術補氣健脾,止汗安胎,是再好不過的,所以拔下幾棵來看看,沒想到卻見了你。”
“郁妃娘娘的胎......她肚子疼的厲害......怕是不好了,蘇太醫快去看看吧。”煙紫差點哭出來。蘇太醫聽了,跟著煙紫急步而去。坐上馬車,往烏雅府方向疾馳。
回雪早已疼的滿身是汗,加上夏季本就燥熱,兩條手帕子都浸的濕透,卻又不敢給她用冰敷,急的烏雅.德林不停的在廊下邁著步子,手背在身后一個勁的搓弄。
蘇太醫掀簾子進來,也顧不上請安,忙讓婢女拿了墊子扶回雪到房間的床上躺著,然后試試脈相,還好只是胎動頻繁,并無大礙,只是這現象好像已有幾天,若一直耽擱不能及時平復,怕腹中胎兒終將難保,于是寬慰了回雪幾句,開了方子,有白術,黨參,香附,甘草等,讓去趕緊煮了來。
回雪腹中一時跳動的厲害,自己用手按著,疼的吸氣都似乎很費力氣:“蘇太醫,這果然沒有大礙么?你可說實話,如今性命攸關。”
蘇太醫此時還跪在地上:“娘娘放心,想必是娘娘什么時候動了胎氣,又沒有及時看診,所以致胎氣不穩,如今安胎之藥服下幾劑,便也好了。”
回雪讓他趕緊起來,又讓煙紫給太醫上茶,然后自己躺在床上仔細想了一想,是了,前幾日去永和宮幫岑梨瀾捉鬼,晚上回來時下了大雨,自己摔了一腳,回到相印殿便腹痛的很,只是以為忍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卻是埋下了禍根。
王方端著煮好的藥走到廊下,見烏雅大人一直來回踱步,頭上臉上全是汗,也不敢停留,忙掀簾子進去了。藍心聽說回雪身子不大好,急的從小偏房出來,可又不敢進內室,只得站的遠遠的,看著阿瑪在內室門口一遍一遍的嘆氣。
回雪喝了藥,又休息了一會,肚子果然平靜了很多,因藥里加了些安眠的藥材,喝了不久,便沉沉睡去了,公主起身告辭,走前對烏雅.德林道:“大人一會可要記得把郁妃娘娘叫起來回宮,這出宮探親,可沒有宿下的理。歇一歇也就是了。”
烏雅.德林忙拱手行禮道:“多謝公主提醒,微臣謹記在心。”
等公主走后,烏雅.德林又去叫了蘇太醫到廊下,問他回雪的身子可要緊,一會回宮能不能坐得轎馬,怕不怕顛簸,蘇太醫告訴他,郁妃娘娘身子底不錯,只是動了胎氣的緣故,如今喝了藥,離宮里也不遠,片刻就到,奴才們小心侍候,不會出什么事的。烏雅.德林聽了,心才放下來,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讓下人去拿了二十兩的謝禮來給蘇太醫,蘇太醫本不想收,礙于烏雅大人讓的客氣,也就只好拿了出府而去。
煙紫從后面追上來,叫了一聲:“蘇......蘇安然......”原來這蘇太醫姓蘇,名字叫安然,在宮里行走,一般人都會叫蘇太醫,倒沒人會去叫他的名字,聽煙紫把全名了出來,蘇太醫倒覺得有些納悶,回頭看她臉上緋紅,脖子里全是細密的汗。煙紫抬手用衣袖擦了擦汗,才道:“你這就走?天這么熱......”
“煙紫姑娘叫蘇安然,倒是第一次聽到。”蘇太醫拱手道:“夏季都是這樣的天氣,主子無事便好,倒也不拘于熱不熱了,我家離這也不遠,一會就到了。”
“我是以前看太醫院掛的當職牌子,上面只有一個姓蘇的,想來便是你......一時情急,叫了出來,你不要介意,這么急著回家,可是家里有什么人在等你?”煙紫道。
蘇太醫笑笑道:“不過是爹娘年紀大了,想多回去陪陪他們罷了,名字就是讓叫的,煙紫姑娘喜歡叫,就叫吧。”
“不要姑娘姑娘的叫我,很見外似的。”煙紫說著,把手放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從袖里掏出一個水藍色的帕子,塞到蘇太醫的手里道:“我手笨,繡的這個,你不要嫌棄,天熱,擦擦汗也好......繡好很多天了,一直沒有給你。”
“煙紫姑娘......煙紫你的好意,我無功實在受之有愧。”蘇太醫展開帕子,水藍色的帕子一角,繡著竹青色的蓮葉,蓮葉一側有幾行黑色小字: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抬頭看時,煙紫已跑走了。
煙紫跑回府里,見大小姐藍心還站在小偏房外面,手里緊扶著廊下柱子,一副擔心不安的樣子,于是沖她點點頭,示意回雪無事,便掀簾子進去侍候了。院子里站的內務府奴才曬的跟剛收的麥子一般,有幾個偷懶的,早已跑到樹蔭下去了,煙紫瞧回雪睡著,便輕手輕腳的拿起扇子來給她扇著風。
過了有兩個時辰,眼見太陽快要落下去,想著回去晚了不好,畢竟還要去養心殿給皇上謝恩的,正躊躇要不要叫醒主子,烏雅.德林卻進了來:“郁妃娘娘是時候起身了......”
回雪正做著夢,夢里她身處皇宮,正看王方他們捉鴿子,突然相印殿起了大火,自己置身火海,窗戶打不開,滿屋子的煙,正準備往門口跑,自己背后卻跑出來一個小孩子,拉著回雪的衣角不放。回雪不認識他,卻又面熟的很,想拉著小孩一起往外跑,小孩卻不愿意,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到自己阿瑪的聲音,睜開眼來,才發現身處烏雅府,自己睡在床上,背上全是汗水。這夢做的稀奇,卻又不好講出來,只得床身凈了凈臉。看煙紫她們收拾東西。
內務府那幫子奴才一看要回宮去,一個個面露喜色,只烏雅.德林卻臉帶滄桑,怕讓回雪傷感,又不敢流淚,只得扶著她上了轎馬,大聲說道:“娘娘此次回宮,不久將生下小阿哥,如今天氣炎熱,要多多自重才是。府里一切安好。微臣身子尚健,娘娘大可放心。”
回雪坐在轎里,掀著轎簾看著阿瑪,肚中好像有萬千句話,卻只得忍下道:“今日讓阿瑪受了驚,實在是我的過錯,天熱天涼的,阿瑪記得增減衣服。年紀大了,上朝起的早,別為了省那點銀子,就不坐轎子。”
“娘娘無事,便是天大的福分。”烏雅.德林說完,嘆了口氣,沖回雪擺擺手,便心下一狠,扭過頭去,看著阿瑪扭頭的一瞬間,回雪的眼圈紅了,又怕阿瑪看見,便對煙紫道:“起轎,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