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靠山村更加的熱鬧起來,最近眾人津津樂道的話題多了起來,先是周胡兩家的結親,然后就是沈家蒙受圣恩。新皇登基于他們這個小山村來的說,實在是太遙遠,只要沒有戰(zhàn)亂,他們都能偏安一隅的平靜生活。
馬匹的噠噠聲自橋頭響起,這對于靠山村來說已經不稀奇了。如今村上胡家和周家都買上了馬車,再加上花家的,這車來車往的有啥好稀奇的。不過好些人還是難掩好奇的看了一眼。
那輛馬車平平無奇,那坐在車轅上駕馬車的人,雖然帶著斗笠看不清相貌,也穿著粗布麻衣,但卻是無端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人不該穿成這樣的,應該如同富家公子一樣,穿上綾羅錦緞。
馬車悠悠的從他們的身邊駛過,又停了下來,那車夫問道:“最近村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么?”
那車夫的嗓音低沉渾厚,眾人一愣,紛紛覺得耳朵有些的發(fā)癢,其中的小姑娘更是紅了臉,心跳不自覺的加速,就連手上的繡活都因此錯了一針。
“哎呀,這可是要拿去花家的。”小姑娘連忙叫了一聲,臉上有些懊惱。
“花家,可是村北的花卿顏家?”那車夫又問。
“自然是的。”雖然是這車夫害得自己繡錯了,但這小姑娘還是不肯怪罪這人,“卿顏姑娘最近給我們派了不少的繡活,我手藝沒有其他人的好,所以就分到了繡荷包。不過這花樣挺好看的,卿顏姑娘說,以后這花樣我們可以自己繡了拿去鎮(zhèn)上繡房換些零花。”
車夫盯著小姑娘手里的荷包,上面繡的是不知名的花朵,不知是那花樣的原因還是因為這姑娘的繡活好,上面的小花栩栩如生。車夫笑了笑:“她倒是好心。”
馬車里的人也笑出了聲:“這丫頭倒是越發(fā)的好心了,不過也好。積德。”
車夫輕笑一聲揮著馬鞭繼續(xù)趕車:“我們去村北。”
“等等。”馬車里的人道,“我記得花家住村頭,先去那里看看。”
車夫臉上已經失去了笑意,他握著馬鞭的手停在半空中,稍稍的有些尷尬。他輕了輕嗓子想要說些什么,但卻是被一旁的那個小姑娘搶了先,“你們要找老花家的人?”
“對,小姑娘,怎么叫老花家?”馬車里的人不解。
“自花卿顏從花家分出來自立門戶之后,為了區(qū)分就把之前的花家喊做老花家了。”小姑娘撇撇嘴,“你要找老花家的人那就來晚了,他們連清明沒過就去清豐縣了。現(xiàn)在房子是花家叔公幫忙照看的。你們還是別去了,老花家的人啊,一個個都鼻孔朝天的,你還是別自己去找晦氣了。”
馬車里的人似乎沒想到會這樣,沉默了良久。直到車夫再次問起,才悠悠的嘆了口氣,“走吧,既然這樣那就下次再見好了。先回去吧。”
至于回去哪兒,他沒說,但是車夫卻是明白的。重新?lián)P起馬鞭趕著馬車朝村北走去。
村北已經全然變了模樣,那車夫將馬車停在橋頭,跳下車四處望了望,饒是一貫性子沉穩(wěn)的他此刻也忍不住驚呼一聲:“這還是我見過的村北?”如果不是石橋那邊那熟悉的院子門,他還真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這哪是那個荒蕪的村北啊,簡直就是一世外桃源啊!
“怎么了?”
馬車里的人掀開車簾,露出一張長滿了絡腮胡子的臉。這人身材魁梧,瞧著比那帶著斗笠的車夫要大上一圈。這人的身上總是有一股煞氣,揮之不去的,讓人生寒。
瞧著眼前這如畫般的美景,這漢子也有些驚訝,“這是那丫頭弄出來的?”
那車夫啞然失笑:“不是她還能有誰?自從來了這兒之后,無論是性子還是其他都變了許多,不過這也是好事,最起碼她現(xiàn)在能憑著自己的本事保護自己。”
“這樣挺好的。”漢子幽幽的嘆了口氣,語氣里多了幾分欣慰。
因為時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的,所以花家的院門并沒有關。而且這小山村也沒有任何的危險。被安排做門房的小將士每日都悠閑的待在院門旁邊的耳房里,有時候還幫著院子里的人打掃打掃院子,有時候就樂悠悠的找了根魚竿在新修的池塘釣魚。
不過鉤是直的,沒有餌,頗有種愿者上鉤的意味。
小將士一早就瞧見了停在石橋旁的馬車,還有那兩個略微有些莫名的人。不過小將士沒有奇怪,因為來找他們家姑娘的人實在是太多了,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瞧著兩人朝著院門走過去,小將士終于是放下了竹竿:“二位等等。”
小將士的聲音成功阻止了二人的腳步,“這里可是私人的地方,二位是要找人還是想做什么?”
這小將士似乎引起了兩人的主意,上下將人打量了一遍,那粗獷的漢子笑了笑:“還是個士兵。”
“誒,小哥。”車夫朝著小將士挑了挑眉,“把你們家姑娘年后做的一些驚心動魄的事情說來聽聽。”
聽到這個,小將士心中也有了成算,既然打聽他們家姑娘那必定是有求而來,“你們是想找工的呢?我家姑娘最近正缺人手呢。不過姑娘仁厚,就算不簽死契也能給你們一些活干的。”
小將士領著兩人進了耳房,指了指凳子讓兩人坐下。這耳房也是接待客人的地方。一般的大戶人家來了客人可不是都能見到主人家的,還得需要有人去通報。但又不能把客人晾在門外吧,所以就有了這待客的耳房。
花家這耳房雖說簡單,但也不會簡陋,該有的都有,還布置得較為溫馨,不會讓人覺得怠慢。小將士給兩人斟了杯茶,“我家姑娘啊在后山建山莊呢,這一片的山頭都是我家姑娘的!姑娘買了不少地,地里的作物若是種出來而且高產的話,就能幫我們這些將士們啊解饑餓的問題,嘿嘿,我家姑娘就是活菩薩!”
小將士說著笑彎了眉眼,滿臉的自豪,“哦,對我,姑娘最近還受了賞呢,她跟沈家合作造出來的水晶可受皇室喜歡了,現(xiàn)在都已經成了貢品,皇宮更是賞了黃金萬兩,我家姑娘厲害吧!”
“嘖嘖,不過就短短的一兩個月,這丫頭就鬧出了這么多事情來啊。”那車夫抬了抬斗笠笑著說,“對了一會兒啊,你藏起來,給她一個驚喜。”他對身邊的漢子挑了挑眉。
“可別變成了驚嚇。”漢子粗聲笑道。
“誒?”小將士覺得有些不對,“你們認識我家姑娘啊?不是來找工的?”
“是,也不是。”車夫笑了著說,“我們是來找花卿顏的。”此時他已經將頭上的斗笠取了下來,露出那張英俊的臉。
小將士張了張嘴,有些尷尬的抓了抓頭,長得這般英俊,還認識他家姑娘,那肯定不是來找工的,他又弄了一個烏龍,“那我領你們去找姑娘吧?”
小將士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了門外傳來花卿顏的聲音。她顯然是在跟兩個孩子說話,語氣中帶著無盡的寵溺。
“我家姑娘就在門外,你們等等我去叫。”小將士說完就出了門,“小姐小姐,有您的訪客。”
“客人?”花卿顏朝著小將士身后的耳房看了眼,只瞧見了兩個粗布的衣角,“謝謝你,我知曉了。你去忙你自己的吧。”
“小姐,這兩個人有些奇怪。他們打聽了不少你的事情,一副認識你又不認識你的模樣。”
花卿顏還在想這是誰呢,那耳房里就走出一個人來,“丫頭,你這門房還挺有意思的啊。而且這門房都用上軍中將士了,本事不小啊。”
“花卿瑢。”花卿顏看著來人搖頭失笑,心想著這人啊,可真是不禁念叨,前幾日她還在念著這個人呢,沒想到今日就回來了。
小兮兒倒是反應快,一把就撲了過去,抱住花卿瑢的腿仰著頭笑得格外的燦爛:“爹爹,爹爹,你回來了!”
花卿瑢把兮兒抱起來,親親她嫩嫩的小臉:“是啊,爹爹回來了,有沒有想我?”
“想!”兮兒脆生生的回答。
許久未見孩子的花卿瑢此刻心里像是灌了蜜一般的甜,想要伸手把無憂也抱起來,但小無憂竟是越過他朝著耳房走去,步子停在那長著絡腮胡子的漢子面前,抬著頭,睜著圓圓的大眼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那大漢也垂眸看著無憂,掩藏在絡腮胡子下的臉看不出表情,那雙與無憂如出一轍的大眼炯炯有神的凝著無憂。無憂眨巴眼,他也眨巴眼,無憂歪頭,他也歪頭。
這副蠢萌的模樣把花卿瑢逗笑了,他輕輕拍了拍無憂的頭:“無憂,你認識他呀。”
“眼熟。”小無憂回答,眼睛可還是沒有離開大漢。
“只是眼熟?”那大漢似乎有些失望。
可就是因為這句花,無憂的大眼瞬間亮了,一把撲上去抱住大漢的腿,拋開了所有的矜持,脆生生的道:“爺爺!你是爺爺!是最疼愛無憂的爺爺!”
爺爺?
花卿顏覺得耳邊一聲巨響,像是鞭炮在她身邊炸開——眼前這個長著絡腮胡子的人,就是她爹,花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