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一粒幸運的精子,而我是憑藉自身力量創(chuàng)造了財富和名譽。
——路大維
四月底,真愛傳媒掛盤上市,當天漲幅超過50%,第二天在大盤下跌的不利情況下,又逆市漲停。
接下來是五一節(jié),休市三天,根據(jù)這兩天的上漲勢頭,節(jié)後應該還有上漲空間。方凱簡直心花怒放,按節(jié)前收盤價,他的股票市值已逾千萬,他非要請路大維去Hi。
路大維更是飄飄然,一夜之間,他的資產(chǎn)翻了兩番,他覺得節(jié)日期間,股市沒什麼變動,於是就答應了。兩個人去Hi了兩天。但他不敢掉以輕心,手機始終開著,沒有中斷外界聯(lián)繫。這兩天消息面還算平靜,沒出臺什麼利空政策,他稍稍放心了。
5月3日,沉寂多日的“緋聞男孩”驚曝內(nèi)幕——真愛傳媒董事長、總經(jīng)理路大維僞造情書,刊登虛假文章欺騙讀者,被起訴到法院,現(xiàn)已正式立案,將於近期開庭審理。
這條微博成了“真愛傳媒”最大利空,節(jié)後股市開盤,真愛傳媒狂跌不止,路大維調(diào)動資金回購,拉昇股票,才止住兇猛的跌勢。但下午收盤前半小時,突然有大單拋售,引起股民恐慌,紛紛割肉出倉,路大維奮力護盤,但不斷有大單拋售,多空雙方展開激烈爭奪,路大維終因資金不足,敗下陣來,真愛傳媒於收盤前跌停,上演了黑色星期二。
次日,真愛傳媒開盤急跌,中午收盤前跌停,第三天亦是如此,連續(xù)三天排在弱勢股之首,路大維以股票交易異常向證監(jiān)會申請停盤。
股票停盤當日,路大維收到法院送達的文書,看完訴狀,不禁火冒三丈,原告竟然是消失半年的前任策劃總監(jiān)周陌!訴訟理由是:《真愛》雜誌僞造事實,刊登虛假文章欺騙他的感情,浪費了他的時間,給他的經(jīng)濟造成損失,因此狀告《真愛》雜誌,要求退還刊有虛假文章的雜誌價款共計40元,賠償其精神損失100萬元,並在媒體公開道歉。
路大維把訴狀摔到桌子上,破口罵道,好你個周陌,你刊登情書弄得我家破人亡,我沒找你算賬,你反倒找到我頭上來了!看我這回怎麼收拾你!
他把自己的法律顧問張儀找來,張儀看完訴狀,建議路大維與對方私下合解,這種無厘頭的案子,就算勝訴,公司名譽也會受損,不如給點兒錢讓他撤訴。
路大維正在氣頭上,當即拒絕了。等張儀走後,他冷靜下來想,覺得他說的對,公司剛剛上市,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影響股價波動,這種時候千萬不能鬥氣,先設(shè)法把事情平息下來,等風頭過後再收拾他!
他讓張儀出面,和對方談判,張儀無法聯(lián)繫周陌,只能聯(lián)繫到他的代理律師,想約他面談,被拒絕了,說他當事人要求都寫在訴狀上了,除非全部滿足,否則就法庭上見。絲毫沒有合解的誠意。
張儀這才覺得案子棘手,急忙來向路大維彙報,他聽了氣得罵道:“他媽的,賠償100萬,這不是敲詐嗎!”
張儀苦笑了一下,“是呀,法院根本不可能這麼判,明擺著,他們不是衝錢來的,否則就不會是這個態(tài)度了。”
律師的話提醒了路大維,不是衝錢,那是衝什麼?這個周陌,他到底是什麼人,自己和他並沒仇呀?他爲什麼一次又一次,想置自己於死地?
“給他一百萬,讓他撤訴。”路大維咬牙道。
張儀驚訝地看著他,“一百萬,也太便宜他了吧!”
“他不是要一百萬嗎,給他,我看他敢不敢接!”
張儀猶疑了一下,問:“如果他還要求公開道歉怎麼辦?”
“道歉個鬼!”路大維氣得拍著桌子道,“一百萬是封口費,讓他閉嘴!你告訴他,他要敢把這事捅出去,我就要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路大維以爲,一百萬足以擺平周陌這種世故小人,他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錢,不可能也不敢說“不”!
但是他錯了,周陌放著到手的錢不要,真把事情捅到媒體上去了!他在面向全國發(fā)行量最大的報紙之一——《南方城市時報》做了一個人物專訪,文章很長佔了半版,文中說,他是《真愛》雜誌的忠實讀者,自大學時就喜歡讀,那些真摯感人的文章深深打動了他,他立志將來要做一個優(yōu)秀的媒體人。大學畢業(yè)後,他滿懷激情和夢想來到《真愛》雜誌,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從一名普通編輯做到策劃總監(jiān),《真愛》雜誌不僅是他的生存之本,也是他的精神家園,他深深愛著這本刊物,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離開。他之所以離開,是因爲近幾年在電子媒體衝擊下,《真愛》雜誌發(fā)行每況愈下,公司領(lǐng)導爲了追求經(jīng)濟效益,偏離了當初的辦刊宗旨,刊登虛假文章欺騙讀者,深深地傷害了他一顆赤子之心,所以於半年前憤然離職。
談到爲何起訴《真愛》雜誌,周陌對記者說,他對《真愛》是“愛之深,恨之切”,看到那些編造出來的“情書”刊登在雜誌上,欺騙不明真相的讀者,他非常痛心,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決定挺身而出,爲自己和廣大讀者討個說法,也爲《真愛》雜誌敲響警鐘,不要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以德經(jīng)商,誠信爲本,這纔是商道。
周陌不愧是媒體從業(yè)人,他聲情並茂,情理並容,把自己塑造成一名不爲強權(quán)、勇於打假的孤膽英雄。專訪刊出後,網(wǎng)絡(luò)和報刊紛紛轉(zhuǎn)載,真愛傳媒剛剛上市,本來就是媒體關(guān)注焦點,一時間傳得沸沸揚揚,讀者和網(wǎng)民大吐口水,討伐聲一片。
路大維看了報道,怒不可遏,他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只能挺身應戰(zhàn)。他讓張儀準備答辯狀和舉證材料,準備應訴,同時在公司網(wǎng)站發(fā)表聲明,表達對《南方城市時報》的強烈不滿。聲稱:該報未經(jīng)覈實,刊登不實文章,侵犯了《真愛》雜誌的名譽權(quán),我們決定起訴《南方城市時報》,給予《真愛》鉅額賠償。
《南方城市時報》隨即做出回覆,聲稱本報報道事實清楚,證據(jù)確鑿,隨時可以應訴,並將繼續(xù)關(guān)注周陌訴《真愛》雜誌一案。
一南一北,兩大報刊打起了口水戰(zhàn),各說各的理,互相爆料揭短,平日裡,媒體一向是爆別人的料,揭別人的短,自己躲在幕後,扮演衛(wèi)道士的角色,這回倒好,跑到前臺來了,大打出手,好不熱鬧,讓讀者和網(wǎng)民過足了眼癮。
但是方凱坐不住了,急三火四地去找路大維,在他辦公室撞到於莉。他知道兩人的特殊關(guān)係,所以說話也不避諱:“大哥,周陌這小子從哪兒蹦出來的?竟敢在你頭上動刀!我找人把他弄了!”
不等路大維開口,於莉急忙道:“弄他有什麼用?他不過是個前臺跑堂的。”
方凱緊蹙眉頭,瞅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他受人指使,幕後還有別人?”
“你想想,他不過是個小編輯,哪有這麼大能量,調(diào)動《南方城市時報》爲他搖旗吶喊,這可是號稱中國第一報。”
“不是他有能量,是媒體需要製造新聞熱點,擴大影響增加發(fā)行量。有人願意當炮灰,他們自然不會拒絕。”方凱分析道。
“就算有人願意當炮灰,正常情況下,他們也不會拿《真愛》開炮!你不知道,媒體間有個不成文約定,互不拆臺,這是行規(guī)。誰還沒有點兒短處啊,媒體擁有話語權(quán),要是互相揭起短、拆起臺來,那還不亂了套!這些年你看媒體間有互相爆料、揭短的嗎?爆的都是明星的料,揭的都是企業(yè)的短。大家同在一個圈子,每年開報刊發(fā)行會都會碰面,《南方城市時報》的老總我們都見過,怎麼會爲了一個小編輯和我們撕破臉呢!”於莉振振有詞道。
方凱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如果周陌受人指使,那他背後的人除了楚天承,還會有誰?一個周陌好對付,但楚天承插手進來,事情就棘手了。真愛傳媒上市頭兩天,勢頭一直挺好,節(jié)後開盤急轉(zhuǎn)直下,連續(xù)三天跌停,每次拉昇股票,就有大單砸盤,這的確不是周陌所爲,他沒有那麼大能量。
“他媽的,楚天承到底有完沒完?真愛傳媒也有他股份,這是殺敵三千,自損八百呀!”方凱氣憤地道,不禁有些埋怨路大維,當初不該給楚天承那麼多股份,現(xiàn)在又讓他代管雜誌,等於養(yǎng)虎爲患,中了他的埋伏。
於莉也暗暗責怪路大維,她一再提醒他防著馬可和楚天承,可他就是不聽,現(xiàn)在倒好,讓人逼到牆角,無路可退了!
“大維,我們現(xiàn)在怎麼辦?”於莉壓著心中的怨氣問。
路大維虎著個臉,一聲不吭,他直到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中了楚天承的計!怪不得他態(tài)度180度大轉(zhuǎn)變,極力促成真愛傳媒掛盤上市,原來這都是他預謀好的,就等著這個節(jié)骨眼向自己開戰(zhàn)!看來“情書策劃”是他一手策劃的,借馬可之手實施,現(xiàn)在馬可的任務(wù)完成了,就託病在家,把他推到前臺,向自己正面開戰(zhàn)了。
路大維十分懊惱,他以爲,男人都是清醒的現(xiàn)實主義者,比起捉摸不定、瞬息萬變的感情,利益纔是永恆的、有保障的耐用品,所以忍痛割愛,把股份轉(zhuǎn)讓給楚天承,與他締結(jié)牢固的利益同盟,以替代脆弱的姻親關(guān)係。他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不愛錢的主,尤其是男人,女人或許可以超脫,因爲可以嫁給有錢的男人,男人沒錢怎麼在江湖上混!可現(xiàn)在偏偏就遇到了一個。這一點倒是和天愛很像,看來楚家個個是情種。
路大維悔恨參半,以前一直看不起楚天承,看不慣他那種高高在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傲慢勁,他有什麼可驕傲的呢?他不過是一粒幸運的精子,有幸出生在楚家,而我是憑藉自身力量創(chuàng)造了財富和名譽。但是現(xiàn)在,路大維切實感受到這位將門之子身上散發(fā)出的力量,與其說這力量來自他的身體,不如說來自他的精神,雖然這力量正在侵蝕他,傷害他,但是作爲赤手空拳、從底層拼搏上來的勝利者,他尊重和欽佩所有有才華和力量的人。
“大哥,你倒是拿個主意呀!我們現(xiàn)在怎麼辦?”方凱焦慮不安地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先準備應訴吧。”路大維平靜地說。
方凱一聽就急了,“這怎麼行,只要一開庭你就輸了,記者的筆比判決書還厲害,他們亂寫一氣詆譭你,這輩子你也甭想翻身了!”
“那你說怎麼辦?和楚天承談判,讓他撤訴,你覺得可能嗎?”
一句話把方凱噎住了,他愣在那,半天沒言語。路大維把目光轉(zhuǎn)向於莉,“你給張律師打個電話,問他材料準備得怎麼樣了?”
於莉答應了一聲,起身到一邊去打電話,方凱趁機往路大維身邊靠了靠,低聲說:“大哥,走法律程序沒用。只要你一句話,我就去弄他!”
“不行!”路大維一拍桌子,厲聲道,“你不許亂來!”
方凱嚇了一跳,他有些心虛又不服氣地道:“爲什麼?那就由著他亂來?”
路大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還嫌現(xiàn)在不亂呀,你給我老實呆著,別輕舉妄動,等過了風頭再說。”
方凱點點頭,心裡有數(shù)了。他誤會了,以爲路大維是想避避風頭再動手,其實他根本沒想過動楚天承,畢竟他是天愛的哥哥,她已經(jīng)不在了,他不能再做對不起楚家的事。他想收拾的人是周陌,還有那個始作俑者雲(yún)笑天。
“大維,張律師剛從法院回來,他說有事要向你彙報。”於莉用手捂著話筒,對路大維道。
“好,讓他馬上過來。”
張儀去法院交換證據(jù),他向法官遞交了藍小柔出庭作證的申請,同時也帶回對方的證據(jù)清單。其中對他們最不利的證據(jù),是一份路大維簽字同意情書策劃案的文件,另外,原告也提請一名證人出庭作證。張儀不敢掉以輕心,趕緊回來向路大維彙報。
聽說原告有證人出庭,路大維皺著眉頭問:“證人是誰?”
“他叫歐陽雲(yún),可以證明《真愛無痕》是他所寫。”
“啊!”於莉驚叫一聲,臉色變得煞白。
路大維也大吃一驚,眼中閃過一道兇光,他握緊拳頭在桌上砸了兩下,從牙縫裡吐出三個字:“雲(yún)笑天!”
方凱急忙拿過卷宗,想要看個究竟,嘴裡罵道:“他媽的,這世上什麼人都有,他長了幾個腦袋,還敢來出庭作證!什麼時候開庭,我要去會會他!”
“雙方舉證完了,走的是簡易程序,下週就開庭。”張儀用律師慣用的口吻,簡明而快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