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原訂計劃,鄭國忠、李有泉與三個游擊隊員,穿著便衣,騎著戰馬,到白馬嶺北面防線勸降警備隊長阿四。
阿四防線建在白馬嶺山腳底下,這道防線扼守北面通往白馬嶺銅礦的咽喉。防線長六七百米,中間有一座堅固的炮樓,防線後百十米的地方,是幾座用石塊壘成的營房。防線駐守著河口鎮警備隊二十多人,王一鳴一連三排三十多人,防線的指揮是三排的鬍子排長,阿四充其量是個配角。
鄭國忠一行離阿四駐守的防線不遠,被一個聲音叫去:“站住!站住!不站住,我們就開槍了!”
鄭國忠幾人聽到喝喊聲,停下馬來。幾人縱身下馬,做好戰鬥準備。
鄭國忠對警備隊員大喊道:“警備隊的弟兄們,我是阿四隊長的兄弟,是到這裡做客的,請你們把阿四隊長叫來!是阿四隊長請我們來喝酒的!”
一個隊員很快向阿四報告了情況。阿四從營房來到防禦工事前,見是鄭國忠,非常高興的叫道:“國忠兄弟,果然是國忠兄弟!國忠兄弟,你真是說話算話呀!”阿四跑出工事,走近鄭國忠,握著鄭國忠的手,回頭對警備隊員們喊道,“弟兄們,這是我的兄弟,是我最好的兄弟!”他又對鄭國忠說,“國忠兄弟來了,真是把我看得起呀,我今天要用最好的酒菜招待國忠兄弟!”
阿四熱情的扶著鄭國忠,兩手手拉著手,越過工事,走到營防。鬍子排長走了過來,見是鄭國忠,他提醒阿四說:“阿四隊長,這是防線,不是家裡,請不要忘記了紀律!”
“他是我的兄弟,總不能不講兄弟之情。”阿四對鬍子排長說,“鬍子排長,鄭家商鋪可是對你有恩的呀,你在河口鎮鎮守幾年,吃鄭家商鋪的,喝鄭家商鋪的,玩鄭家商鋪的,還要騙鄭家商鋪的,是鄭家商鋪把你養肥的呀!你的幾根鬍子這麼精神,不是鄭家商鋪,能這麼精神嗎?今天,鄭家商鋪的三少爺來的,你冷冰冰的,難怪大家都說,我們當兵的是痞子,是忘恩負義的傢伙。鬍子排長,把你藏著的兩瓶酒拿出來,聽說你還藏了兩條狗腿,如果你是個講義氣的人,把所有藏的好東西都拿出來,招待我們的兄弟,你說呢,鬍子排長?”
“你說的比唱的好聽!”鬍子排長瞪了阿四一眼。這個鬍子排長,與阿四天生不合,兩人經常鬧著彆扭,你不讓我,我不服你。鬍子排長在河口鎮鎮守的時候,阿四還是一個浪子,說得不好聽一些就是一個叫花子,鬍子排長哪能看得起他,而今阿四當了河口鎮警備隊長,直接與日軍三原俊一部打交道,靠山硬得很,鬍子排長也不敢輕易得罪他。
鬍子排長聽了阿四的奚落,心裡自然不高興,而他還是裝著笑臉,因爲鄭家商鋪有錢有勢,便重國的原因是鬍子排長知道鄭家年輕人的膽識與身手,特別是抵抗牛頭山一戰,鬍子排長對鄭家人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鬍子排長很客氣的對鄭國忠說:“三少爺,你坐吧,讓阿四隊長陪你,我得去前沿看看。最近,游擊隊活動十分猖獗,丟了防線不關我的屁事,丟了性命就太不劃算了。”鬍子排長說完,告辭離開。
阿四這時真把自己當成一回來,他對這個部下叫道:“快快倒茶!”
對那個部下叫道:“快快遞煙!”
又對另外的叫道:“還不快去吩咐糟老頭煮酒論英雄!”很快,茶來了,煙來了,還有一個隊員打了盆冷水,讓客人擦了擦臉。
阿四一直咧著嘴,臉上綻滿笑意。
鄭國忠喝了幾口茶,又抽了幾口煙,對阿四說:“阿四隊長,我想單獨對你說幾句話。”
“好呀!”阿四當即把身邊的幾個隊員遣出門外,他坐在鄭國忠的旁邊,“國忠兄弟,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鄭國忠悄聲道:“阿四隊長,你不是說過,最恨日本人嗎?”
“哪裡不是?”
“你不是說,如果游擊隊來了,你要讓你們警備隊掉轉槍口打日本人嗎?”
“有這樣的想法。”
“既然如此,我今天真做了一件特大的好事。”
“國忠親兄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鄭國忠站了起來,走到窗戶,?“你看,游擊隊真的來了!”
“哈哈哈!”阿四笑道,“國忠兄弟是不是在開玩笑呀?”
“我哪裡開玩笑。”鄭國忠問,“阿四隊長總不會說的一套,做的另一套吧?阿四隊長,幾千名游擊隊員就要進攻白馬嶺,消滅日軍,救出被俘的國軍兄弟,他們想向阿四隊長借個道,阿四隊長總不會不答應吧?”
“國忠兄弟別嚇我了。”阿四顯出驚慌原神色。
“我哪能嚇你!”鄭國忠說,他手指窗外,“阿四隊長,你過來看,游擊隊開過來了。”
阿四走到窗戶旁一看,兩三百米外,無數游擊隊員在晃動,他當即慌了神,連忙掏著盒子槍,鄭國忠按下了他的手,對他說:“游擊隊只是向你借個道呀!阿四隊長怎麼說的一套做的另一套呢?”
阿四把盒子槍插進槍套,向鄭國忠表態道:“國忠兄弟,你放心,我是擔心鬍子排長不聽我的勸說。”
“這個,你放心,一切由我處理。”鄭國忠說。
“那好,我們到前面炮樓上去,萬一鬍子排長不聽我們的,我親自斃了他!”阿四拍了拍盒子槍。
阿四與鄭國忠走上炮樓,站在頂上,游擊隊已逼迫前沿陣地。
趙桂生正向警備隊守軍喊話道:“警備隊的兄弟們,我們是第六遊擊縱隊的,你們被包圍了。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你們放下武器,我們放你們一條生路。”
阿四對游擊隊高聲喊道:“第六遊擊縱隊的兄弟們,你們說得對,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不能放下武器,日本人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我們要調轉槍口,打日本鬼子。”
“警備隊的兄弟們,你們能這樣做,難能可貴。我們歡迎你們加第六遊擊縱隊。請你們的阿四隊長出來交涉。”趙桂生喊著。
“我是阿四隊長,我馬上過去。”阿四說完,對旁邊的警備隊員說,“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日本人殺了我們的兄弟,搶了我們的女人,我們與日本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大家下樓集合,我們到游擊隊去,跟日本鬼子拼了。”
阿四快步走下炮樓。
“站去!”鬍子排長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鬍子排長問阿四道:“阿四隊長,你要幹什麼。”
阿四毫不含糊的說:“投靠游擊隊去。”
“把他抓起來!”胡排長對手下命令道,隨即伸手掏著盒子槍。
李有泉幾步上前,奪了鬍子排長的盒子槍,槍桿頂著他的額頭:“不準動!動,打死你!”
鬍子排長嚇得面如土色,可憐兮兮的看著阿四。
阿四嘲諷胡排長道:“鬍子排長,你還管起我們河口鎮警備隊來了?”阿四指了指周圍,你看,都是游擊隊的人馬,我們能怎麼辦?打,只有死路一條!如果你有膽量你打,我是不打的。別以爲你這條日本人的狗現在還可以,等日本人這條惡狼成了氣候,我們就會被惡狼吃掉。游擊隊是去解救被困的國軍戰俘的,中國人不打中國人,我們要給他們讓條路!”
鬍子排長環視了一下四周,看到圍著他們的游擊隊員,嚇得面色灰白。胡排長問計於阿四道:”阿四隊長,我們當逃兵,王連長會以軍法懲處我們的。”
“哈哈哈......”阿四笑後,對胡排長說,“你們是逃兵的能手,還需要我教嗎?幾個土匪來了,都開槍爲他們放行,更何況這是正規的國軍,而且是軍國的尖銳部隊。對天放幾槍,跑到王一鳴的身邊,說遇到了國軍的大部隊。王一鳴有本事,就讓他來追擊呀!”
胡排長聽了,覺得有理,他立即對一個施號員下命令:“吹口哨,集合!”
很快五六十個警備隊員站在炮樓前,鬍子排長對隊員們喊道:“兄弟們,游擊隊要進攻白馬嶺,我們是打還是逃?”
大家不知道怎麼回答。
鬍子排長又叫了一句:“是打還是逃?”
還是沒人回答。
鬍子排長問前面站著的一個隊員:“你,你說,是打還是逃?”
這隊員猶豫一會,大喊一聲:“打!”
“很好。”鬍子排長說,他接著命令,“你,出列!”
這隊員跨前一步。
“端槍!”
“向前——走!”
這隊員端著槍向前走,他走到工事前,看著遊擊的人,不敢走了。
鬍子排長大喝一聲:“向前——走!”
那隊員走過工事,與游擊隊只隔三四十米時,掉頭就逃,他邊逃邊叫:“排長,逃,逃,逃。”游擊隊大笑起來,警備隊員也跟著笑了起來。
鬍子排長對警備隊員們說:“兄弟們,當兵就要打仗,可是,日本人要我們中國人打中國人,靠不住!現在,游擊隊要向我們借條道,要到白馬嶺銅礦打鬼子,大家都說,借不借?”
“借!”警備隊員齊聲回答。
“很好!”鬍子排長喊了一聲,“全體注意,扛槍,向右轉!起步走!”
“慢!”阿四上前兩步,向正要離開的警備隊員說,“兄弟們,日本人殺我們的兄弟,*們的姐妹,現在,游擊隊進攻白馬嶺銅礦的鬼子,我們怎能袖手旁觀?這正是我們報仇雪恨的時候,大家掉轉槍口,殺鬼子去!”阿四嚎道,“願意跟我一起打鬼子的,站到我的前面!”
很快,阿四的警備隊的二十多人站了過來,胡排長的警備排也有幾人站了過來。
阿四問胡排長:“胡排長,你呢?”
胡排長吞吞吐吐的說:“這樣不好吧,總不能過河拆橋!”
“哈哈哈,胡排長,你沒過河拆橋嗎?日本進攻之前,你吃誰的?喝誰的?穿誰的?日本人來了,你夾著尾巴當起了日本人的幫兇。你們這些人,是民族的敗類,虧你還會說‘不能過河拆橋’這句高級語言!”
“你也知道,那是上峰的命令。”
“上峰的命令?”阿四大聲喝道,“大鬍子,焦世雄總沒捆著你的手腳投靠日本人呀。你有腿腳呀,不要你跑嗎?”
鬍子排長不服,他也取笑阿四道:“阿四,你真是烏鴉取笑*黑,你不也一樣嗎?”
“鬍子,別理論了。”阿四臭罵了一句,“日本人殺了你的親孃,看你還拆不拆橋。”
胡排長怒瞪了阿四一眼,看到李有泉幾個提著盒子槍盯著他,沒敢說下去。
阿四走上前,拍了拍鬍子排長的肩膀,又捋了捋鬍子排長的一撮鬍子,接著說:“好吧,你走你的獨木橋,我過我的陽光道。”阿四手一揮,“兄弟們,迎接遊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