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生命就這樣消失,也許此刻所有人心中會對普珠谷渾有無比的尊敬,但是再過不久,人們只會將他列爲衆多在死亡之舞葬生的人之一,他是個失敗者,只有成功者纔會被人惦記,一代一代衆口相傳。
死在西夏並不是什麼稀奇嚴重的事情,許多競技比賽就與死亡有密切的聯繫,在西夏人心中死亡是歸於塵土,他們會選擇有尊嚴的驕傲的死去,卻不會卑微的偷生。
許許多多的人下了絢玉鋒,要登上清光鋒,迎接那位讓傳說重現神奇的女子,他們希望她能摘下面具,將面具下的這張臉牢牢記住,往利嘉絨已經不是所有人的焦點,西夏舞后之名已經蕩然無存。
片刻絢玉鋒上的人退的一乾二淨,而熱鬧已經轉移到清光鋒。
沒有人去理會被捆綁起來的易寒,而往利嘉絨站在原來的地方呆若木雞,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她與普珠谷渾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這一刻她只是被感動後的內疚而已,普珠谷渾是她的僕人,爲主人去死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卻是用這種方式,要怪誰呢?只能怪她並不愛普珠谷渾,就算普珠谷渾對她怎麼好,甚至願意爲她付出生命,也只是讓她感動而已,但這與愛無關。
往利嘉絨望著涯底,悲傷道:“普珠谷渾,你爲什麼這麼蠢,我的朋友,就讓嘉絨爲你跳一曲蠶絲之舞惦記你的英魂”,說著她緩緩的走向前,雙腳踏上那渺不可見的蠶絲,整個人似乎凌空曼舞。
這是爲朋友做到,與尊嚴榮耀無關,與比試無關,與冒生命危險無關。
清婀與清環朝易寒靠近,剛纔她們站在遠處密切關注這邊,因爲特殊的身份卻讓她們不能與羣人擁在一起,這會人散的一乾二淨,才走了過來。
兩女均臉上掛著微笑,看上去心情不錯,見到易寒被捆綁起來,清環不禁嫣然一笑,清婀卻見易寒滿是傷痕,臉上露出了關切擔憂,連忙說道:“易大哥,你有沒有事”。
易寒心裡正痛快的很,身上的皮肉傷又算的了什麼,淡淡道:“你看我像有事嗎?只不過有些累了,幫我鬆開繩子”,他剛纔與一大羣人幹架,可是耗費了好多的力氣。
清環一動不動,清婀卻掏出匕首,與易寒保持一定距離,伸長手臂去隔斷他身上的繩子。
易寒站了起來,活蹦亂跳,一點事情也沒有,瞪了清環一眼,卻對清婀笑道:“清婀,還是你有人情味一點”,這句話既讚美清婀,也諷刺清環。
清婀聽到易寒的讚美,臉頰飄上兩朵紅雲,顯得不好意思的轉過身,“嗯”的一聲。
易寒這個時候纔想起什麼,連忙道:“走,帶我去找你們的主人,解救她於重重包圍之中”,說著看了看遍佈人跡的清光峰,這一眼卻瞥到了在兩峰之間的往利嘉絨,剛纔的一幕他也看在眼中,他感覺老天並不眷幕她,給她帶來了一個悲劇,然而反過來想,是不是爲了磨礪她,讓她變得更成熟。
清環突然說道:“往利部落的公主,她依然是西夏的舞后。”
易寒訝異道:“那你們的主人呢?”
清環嚴肅道:“舞后根本不足以稱讚我的主人”。
易寒莞爾一笑,舞后自然不能與狼主相比,狼主的至高無上的,誰又會稀罕那所謂的舞后之名,但是望舒爲什麼要跳這蠶絲之舞,驚嚇過後,易寒有些生氣,明知道自己在場,還做出如此危險的事情來,他繃著臉,冷聲道:“走,我們立即去找你們的主人,我要好好的跟她算賬”。
兩女一聽這話,感覺有些怪異,是主人找他算賬纔對。
清婀道:“主人剛纔已經給我們發了信號,約好了會面的地方”。
易寒問道:“她爲什麼會知道你們在這裡?”
“因爲我們來的時候就向主人發了信號”,清婀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易寒惱道:“那你們爲什麼不早說,害我在人羣中搜尋了半天”。
清婀道:“主人一開始並沒有迴應我們”,她感覺這易大哥的話越來越不符合情理了,而他卻總表現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易寒看著遍佈整個山峰的人羣,“恐怕她沒那麼容易脫身,這得給人家擡去供奉了”。
清婀聽到這話,偷偷一笑,卻被清環冷冷瞪了一眼,清環淡道:“有清幻在,他們是找不到主人的,走!”說著也不看易寒,轉身往山下方向走去。
易寒看著清環的背影,心中暗道:“讓你拽,一會見了望舒,再以男主人的身份好好收拾你”,正愣神尋思報復,清婀轉身對他甜甜一笑,“易大哥,愣著幹什麼,快跟上”。
易寒心頭喜滋滋的,還是這清婀可愛,等見了望舒,一定以男主人的身份好好疼愛你。
所有人的登山了清光峰,卻尋找不到那個白衣女子,這讓所有人感覺怪異,她能去哪裡了,莫非是仙女下凡,這又飛上天了。
他們沒有找到這神奇的白衣女子,卻看見從絢玉鋒走來,漸漸靠近的往利嘉絨,找不到那神奇的白衣女子,他們將心中的崇拜轉移到了往利嘉絨的身上,她也是傳說,當
往利嘉絨到達終點的時候,所有人將她圍了起來。
往利嘉絨揭開了臉上的面具,人們這才知道她就是西夏的舞后,這是真實存在惟人所知,這是活生生的並不似那個白衣女子那麼虛無縹緲。
然而往利嘉絨面對無數人崇拜的眼神,她卻一臉平靜,沒有露出半點笑容,心中道:“我的朋友,是你在保佑我嗎?你永遠是嘉絨的朋友”。
所有人擁著往利嘉絨,他們要將傳說的頭環帶在往利嘉絨的頭上,也許那個白衣女子才更有資格,但是她的神奇讓人感覺她並不是凡人,神是不需要接受凡人的爵賞。
男女載歌載舞,他們將最矚目的往利嘉絨圍了起來,將花枝青枝拋到她的身上,這是近些年最熱鬧的花朝。
易寒三人遠離山峰,遠離花朝,遠離聖獸甄選,遠離熱鬧的人羣,周圍變得安靜起來,只有不時從遠處傳來的若有若無的熱鬧聲。
清婀與清環兩人沉默不語,臉上有些擔憂,因爲她們帶著一個男子,卻不知道主人要如何處置。
易寒卻有些著急,不停的問道:“到了沒有?越好在哪裡見面呢?”
清環被他問得有些心煩,冷冷道:“你是不是希望早一點死”。
易寒哈哈大笑,“還不知道我死還是她死,給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動我”。
清婀說道:“易大哥,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就不要再說大話了,主人要你死,在西夏你還真活不了,無論你的本事多好”。
易寒微笑道:“小清婀,你還小,不懂,男子有一種本事,可是收拾任何一個女子”。
清婀一愣,似乎還真的聽不明白,易寒笑道:“你的主人是不是女子啊。”
清婀點了點頭,易寒有些得意道:“這就對了,那她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清婀糊塗,清環卻是聽懂了,冷聲喝道:“大膽!無禮!你什麼身份也敢窺覷我家主人。”
易寒漫不經心道:“什麼身份也不是,就是一個普通的男子”。
清婀非常堅決道:“易大哥,我保證你看了我家主人,連半點念頭也不敢有,你會情不自禁的心生敬畏。”
易寒笑道:“小清婀,我還真不會”。
清婀跺腳嗔道:“不許叫我小清婀”。
清環冷聲道:“清婀,你在跟他調情嗎?”
清婀聞言,一臉不敢相信,這......這還真有點跟他調情的味道,自己是怎麼了,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突然間她感覺自己是那麼可恥,快步跟上清環,不再跟易寒說半句話,嬌麗的臉上卻陷入了思考。
這情環真是半點人情味都沒有,清婀這麼可愛的姑娘,我怎麼會有這種邪惡的念頭,突然前方一個白色的身影,夕陽拉長了她的身影,讓她背影看去來是那麼挺秀,孤高絕世的身姿卻透著濃烈的生命氣息,風吹拂她烏黑飄逸的長髮,撩起後頸一點潔白細膩的肌膚,散發著柔和的光澤,衣裙被吹得緊緊貼著那盈盈一握的腰肢,衣裙舞動,搖曳出無限的風韻,這是美的讓人窒息的一幕,她那麼安靜如畫中人一般,讓人充滿遐思幻想,幸運的這不是畫,他可以看到她的容貌。
清環停了下來,聲音有些顫抖道:“是主人”。
易寒卻似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他的雙腿不受控制的朝望舒靠近,要凝視她還是擁抱她呢?或者要親吻她,他不知道,只知道久別相見的一刻就要來了。
清婀突然將易寒攔住,“易大哥,你先不要過去,等我和清環跟主人說明情況,你再過來”,趁清環不注意,低聲道:“一會若有什麼不對勁,我就給你打手勢,你快跑”。
易寒莞爾一笑,只感覺眼前這個姑娘可愛極了,難道她忘記了自己來見她的主人就是爲了解決她的難題嗎?自己跑了,她又怎麼辦。
這個時候清環已經靠近望舒,“主人”。
望舒並未出聲,也沒回身,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主人,你冷了嗎?”說著清環將自己的外套披在望舒的身上,“主人,有一件事情......”
望舒突然卻轉身,她的目光向前,不是看著清環,而是凝視著易寒,玲瓏精緻的五官多了一些蒼白,顯得那麼柔弱,她看上去不像是一國之主,更像是一個嬌弱的普通女子。
易寒露出微笑,緩緩朝望舒走去,目光彼此看著對方,夕陽照在地上的兩道身影,漸漸合攏成一個身影。
毫無徵兆的,易寒將這個聖潔中帶著嬌弱的人兒擁抱在懷中,這一抱讓他感覺就似到了整個世界。
清婀與清環完全錯愕驚呆了,愣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口,爲什麼主人會讓他擁抱,他們看上去就似一對摯愛的戀人,至高無上的狼主被一個普通的男子擁在懷中,她沒有反抗,沒有冷喝,臉上不是威嚴而是無盡的溫柔,就算王夫往利虎翼也不敢這麼做,她們從來沒有看見別人敢將狼主擁抱在懷中,也沒有人能這麼做,他那寬厚的臂膀就似乎狼主的停靠的港灣。
易寒撫摸的望舒額頭的髮絲,傷感道:“你病了,你憔悴了。”
望舒非常依賴溫暖的胸膛,將臉頰貼在他的胸口上,輕聲道:“因爲你,我要讓你賠罪”。
易寒溫柔道:“狼主要我怎麼賠罪呢?”
望舒道:“陪在我的身邊一輩子,永遠不準離開我”。
“好!”易寒回答的果斷堅決。
“你說謊,這是很無恥的行爲”,望舒的語氣有些嬌嗔,卻並未真的生氣。
易寒溫柔道:“是你逼我說謊的,這也是我的真心話,只不過我恐怕做不到”。
晶瑩剔透的淚水突然劃過她皎潔卻憔悴的臉頰,易寒心中一緊,溫柔道:“該高興纔是,爲什麼哭”。
望舒微笑道:“我爲你生了個孩子,這是每一個西夏女子的驕傲”。
她笑著,臉上卻掛著淚痕,這讓人那麼憐愛她啊,“讓你受苦了,什麼都沒有你重要,我寧願不要孩子也要你,我的舒兒已經與我血脈共存了”。
情真意切之時,就是情話動聽之刻。
“我以爲你不來了,我很生氣,差點連累了肚子裡的孩子,我那麼霸道無理,你是不是感覺我不是以前那個溫柔純潔的望舒了”。
易寒搖了搖頭,“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無論你變得什麼樣子,都是我的望舒。”,緊接著心痛道:“爲什麼住在冰天雪地的賀蘭山,你想糟蹋自己的身子報復我嗎?”
望舒露出了婉約的微笑,“我的情郎,望舒生病了,需要在賀蘭山靠著雪蓮花和冰水治療,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報復你,這裡有你的影子,望舒喜歡這裡,感覺情郎就在我的身邊一樣,這是你離開我之後最快樂自由的日子”。
易寒眼眶紅潤,“你喜歡自由,你想要拋棄身上的重擔嗎?舒兒,是我讓你走上了這條路,是我剝奪了你的自由,我可憐的舒兒”,易寒雙臂緊緊箍住望舒,緊的要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最直白肉麻的情話也是最情真意切的情話,這是發自內心,沒有經過半點修飾。
一旁的兩女看著易寒似要將狼主嬌弱的身子勒成兩段,緊張的不得了,可是她們卻不敢開口說話,只希望他不要那麼激動。
望舒細長的眉毛皺的彎彎的,小臉繃了起來舒展不開了,整個嬌軀都在微微的輕顫著,她卻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個情郎愛她愛到了極點,只是身子疼的厲害,嘴邊卻不由自主的發出櫻語呻喃。
易寒不知道抱著多久,待他回神低頭愛憐的看著望舒,卻發現她痛苦的快要暈過來的樣子,他連忙關切問道:“舒兒,你怎麼了”。
望舒痛苦的臉容露出一絲笑意,眸子帶著萬般柔情看著易寒,“你這傻情郎,你是不是要把望舒擰成兩段”。
易寒恍然大悟,忙溫柔的揉著她的肩臂,嘴邊不停的說道:“是我糊塗,是我糊塗”。
“沒事,若連這點苦痛都承受不了,我如何承受比這還要痛苦百倍的思念”,望舒並不放在心上。
多麼動聽的情話,這比易寒所說的情話要動聽一百倍,它是望舒內心真實的聲音,易寒爲之陶醉,爲之癡迷,這種充盈而滿足的快樂無法形容。
他發出愉悅的笑聲,將望舒抱了起來,望舒小臉一肅被嚇了一跳,卻發現自己雙腳已經騰空,整個身子架在易寒強有力的雙臂之上,背後他的雙掌的那麼寬大貼柔,她的臉頰貼在易寒的臉龐,立即她就發現自己整個身體都在飛舞旋轉著,一雙腿以易寒爲中心旋舞著,這是什麼樣的感覺,被愛人捧著。
“情郎!情郎!”望舒喘著嬌呼了幾聲,易寒卻沒有將她放下,他已經沉浸在將愛人擁在懷中旋舞的快樂之中,他的臉上露著歡快的笑容。
望舒回到了那個純潔無暇的望舒,她的嘴脣似花兒緩緩綻放,露出了燦爛了笑容,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如同最純真的愛情,這一幕是那麼的動人,又是那麼的令人羨慕,望舒的笑聲響遍了整個天際整個草原,沒有什麼聲音這再動聽了。
易寒直到自己累了,才停了下來,他凝視著望舒,緩緩的親上了她的嘴脣。
望舒卻突然掙脫開他的懷抱,跑了起來,又轉身朝發愣的易寒招手笑道:“想吻我,就來追我”,說脫掉腳上的鞋子,露出那雙玲瓏雪白的小腳。
易寒回神,突然朝望舒追了上去,望舒換亂的沒來的及拿上鞋子,就邁出步伐跑了起來,易寒感覺自己的步伐似一曲激揚愉悅的曲子,他全身充滿熱情力量奔跑著。
望舒跑的飛快,她似能聽到易寒激烈的呼吸聲,背後飛揚的長髮讓她看起來如風兒一般,那透著生命頻疾的步伐纔是最美麗的舞姿,腳底踏過草兒,踏過沙子,踏在茫茫的白雪之上。
心臟如大鼓的轟動,悅動的身體似長笛悠揚的高鳴,山靈萬物爲之伴奏,人一生或笑或哭或悲或喜都凝聚在這一刻的精彩。
清婀看著兩個追逐跑遠的身影,說道:“清環,怎麼回事?”她的表情是那麼疑惑,眼睛又透著被兩人動人一幕感染的光芒。
清環笑道:“我也不知道,先追上去再說”。
清婀問道:“主人會殺了他嗎?”
清環覺得清婀這個問題是多麼愚蠢,她們站的遠雖然沒有聽到他們在講些什麼,但是從兩人的肢體動作,她可以肯定這個男子一定是主人心裡最重要的人,主人在他面前沒有了驕傲,沒有了威嚴,她似乎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