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楚生真的是快刀斬亂麻,一個不到一小時的職工會,硬生生就把一個工廠的領導班子成員,全部貶爲工人。
現在的紅光鄉,想要組織起一個只有一百多名職工小廠的領導班子,隨便抓就是一大把。這哥們也真夠狠的,第二天,服裝一廠的工人們才一上班就在驚訝,真的有五六個年齡都跟楊楚生差不多的生面孔,在他的帶領下來了。
“來來來,這是承包方所派來的領導班子,先跟大家認識一下。”楊楚生這副縣長,還跟他們介紹起新班子,對這服裝廠的規格也足夠高了。
這五六個新的領導人員,除了林文紅之外,全部都是以前的知青。也有點搞笑了,沒有一個是組織內的人員,說到組織他們也煩,工廠最主要的就是能賺錢,就跟現在這廠一樣,都已經死了七八成了,還要組織幹啥。組織真能帶領工人大幹快上啊?沒有工資都還想大幹。
“行了,你們就跟職工們開個會,我到縣裡去。”楊楚生一說,又往眨著眼睛在看他的林文紅瞧,今天她可不能跟了。
“去吧,我們準備發動工人,將一些老的設備放進倉庫裡,騰出位置迎接新設備。”說話的還是以前那位印刷廠長的副鄉長,她的職權,就相當於工作組一樣,因爲她有經驗。
“行了,你辦事我放心。”楊楚生還開玩笑。
“趕緊去了。”林文紅也說,這副鄉長也是美人胚,重要的還是沒對象,她還怕他們倆話說太多,突然就生出姻緣倆字。
這林文紅的心事,要是楊楚生和副鄉長能知道,保準會笑掉大牙,他們認識的時候,這林代表還不知道楊楚生長什麼樣子呢。
“呼……”豐田車開起來,那聲音好像是一頭正要發脾氣的小牛犢一樣,往縣大院直進,今天楊楚生還要到經委,跟工業系統的頭開會。
經委裡面還挺熱鬧,二輕局正副局長總共四位,工業局的陣容更加厲害,因爲這個局有五名副局長,經委的正副主任也有五六個,總之開完後想要到那裡吃一頓,一張桌子是坐不下的。
“他來了。”工業局長先看見楊楚生的車就說,這些同志們都在等著開會呢。這個副縣長誰不清楚,可謂是戰功卓著,從當知青到公社書記,就是一直跟上面戰鬥。現在當了副縣長,雖然還沒有跟誰戰鬥過,但是大家的印象中,這傢伙就是官場中的一個怪物。
這怪物也怪得讓經委主任睜眼,剛纔二輕局長偷偷說了,一個副縣長,突然將一個支部也給廢了,這這這……
“楊縣!”經委主任還這沒完,看楊楚生都走進來了,趕緊站起來招呼。
“你們都早,我到服裝一廠,所以來晚了點。”楊楚生笑著說,又急忙伸出手,接住二輕局長用雙手端給他的茶。真太不好意思了,這二輕大叔的歲數比他的爸還大,怎麼好意思讓他端茶呢。
服裝一廠這名稱,就讓現場的人都在對眼,如果他們沒猜錯的話,那就是他帶著承包的新領導班子進廠了。
楊楚生才喝完茶就說話“也許你們會覺得奇怪,我是不是做得太過了,是,一個副縣長搞這些小事,好像這副縣長也太不值了。不過我可不這樣認爲,因爲我要是坐在辦公室喝茶說空話,那這工業改革也不用改。”
“是是,楊縣你親力親爲,我們縣的工業改革一定能成功!”工業局長說這話,可能是胸口癢,擡起手往胸口撓,楊楚生卻還以爲他要拍胸脯。
這工業局長才不用拍胸脯,撓了幾下癢癢,手又往茶杯伸。感覺吧,你楊副縣長這樣子賣力,將來這改革不成功,那更加出醜。
“二輕系統的改革已經開始,工業局屬下的地方國營廠,也一定要改革,不是說有個國字殼,就是皇帝的女兒。”楊楚生看著工業局長也說。
“國營廠要改就難了,他們的資產是國有資產。”經委主任小聲說,他是以爲,這小傢伙不懂,以爲國營廠也跟集體的一樣。
“國有資產也可以改,也可以承包,並不是說,就因爲是國有的,爛就讓他爛了。”楊楚生也說。
“楊縣,這國營廠要改就複雜了,廠黨委幹部都是有級別的。”
工業局長憋了好一陣了,就是因爲楊楚生官大,所以他才老是憋。反正要他改革他就不想改,要改你這副縣長也親自操刀行了,有事他也不用負責任。現在看楊楚生說話時老是在看他,搞不好還要下達什麼時間內一定要改革,也就只好說了。
楊楚生聽了還笑,又是一個拿組織當擋箭牌的,笑著說“這些人有什麼級別,那是組織的事,組織承認他們的級別就行,但是工廠管理不好,是他們的責任,有責任就要承擔。當然,組織的事我無權管,但別忘記了,他們也是工人中的一員。”
老天爺!如果就他說的那樣,將來一班基層組織幹部,全部都會被貶爲工人。這經委主任也有點急,小聲又說“這樣子不就怪了嘛,比如說一個黨委書記,卻要跟工人一樣做工還要計件算工資,這行嘛。”
“嘿嘿嘿!”
經委主任的話一說完,笑聲還不少,應該是在笑楊楚生異想天開吧。也是因爲這哥們平時就愛跟人開玩笑,副縣長並沒有副縣長的架子,人家也纔敢這樣笑。
楊楚生不也在笑,看著經委主任也問“工人就可以做工,黨委書記就不能做工了?那麼說,平時說什麼吃苦在前,享受在後,那也是在騙人的?工人是人,他們也是人,你們和我也都是人,誰管理不好,誰就下工廠當工人。”
這話一說,可沒有人敢笑了,感覺這個怪物可是來真的。
楊楚生平時嘻哈是嘻哈,但這回可不是嘻哈的時候,看著二輕局長又說“現在承包的五個廠出現的混亂局面,應該說,二輕局負有相當大的責任,下次如果這樣,那麼對不起,局長也可以到工廠當工人。”
這話厲害了,這二輕局長眨著眼睛,額頭也有汗水在滲出。
“誰在那裡管理不善,就在那裡當工人,以後不管什麼組織幹部,不是說些空話就能拿工資的,你拿工資就要做出實質性的工作!”楊楚生還在繼續。
“楊縣,這樣子,會不會造成大量的工人失業?”工業局長又小聲問。
“嘿嘿,我們這個好社會沒有失業,叫下崗。”楊楚生說了又笑。
“下崗?”好幾張嘴都小聲在念叨著這兩個字,工業局的一位副局長終於想明白了,小聲說“那不一樣嘛。”
“不一樣,你是管行政的,就要知道,改變一個名稱,就能體現出什麼什麼的優越性。”楊楚生站起來了,會開完了唄。
這傢伙是走了,可是裡面的人卻還在研究著下崗一詞,經委主任也站起來,以他的認識,下崗這一詞,就是楊楚生這個怪物發明的怪詞語,因爲他還從沒聽到過。不過這傢伙怪得也對,這樣子跟上面彙報就好說話了,只說我們有多少職工下崗,並沒有失業人員。哈哈!
這經委主任邊往孫縣長那邊走還邊笑,也沒辦法,楊楚生這樣的改革,有著獨斷專行的嫌疑,特別是對待組織幹部的問題,誰都感覺根本就不能照他說的做。總之副縣長上面還有縣長,要不還有書記,讓他們做出個定奪吧。
“嗯嗯嗯。”
“哦哦。”
“啊!”
孫縣長聽著這經委主任的彙報,迴應的口氣接連變了三種語調。最後那一聲“啊!”然後也睜大眼睛,他也總認爲楊楚生是個怪物,不過這怪物也不能這樣怪呀。
“嗯嗯嗯,工業改革是勢在必行,但要詳細研究,至於組織幹部的事嘛……”孫縣長下面的話可不好說,這事就得跟柳書記說一下了。
“孫縣,我也是不得不才向你彙報。”經委主任最後還說,要不,別人會以爲他是個背後打小報告的小人。
“你的問題應該反映,我們縣的工業改革還是一種嘗試。”孫縣長也說。
這經委主任走了,出門還四下瞧一瞧,要是剛好碰上楊楚生,那這個怪物一定會不爽。
“哎呀,楊……縣!”經委主任大著舌頭在叫,這不就剛好碰上了嘛。
“嘿嘿,沒事,你要沒跟孫縣長反映,你要怎麼做。”楊楚生還笑著說,然後也往孫縣長辦公里面走。
經委主任在眨眼睛,想著這傢伙說這話,還真感覺到他的苦處。只是這樣說,又讓他感覺這傢伙說的也是怪話。
楊楚生其實也是來跟孫縣長反映的,不過一進門,卻聽見孫縣長在打電話,聽他說“對呀,照他這樣改革,所有基層的組織都會被他搞垮了不可。”
嘿嘿!楊楚生暗自在笑,他敢保證,孫縣長是在跟柳書記聯繫。
孫縣長回頭朝著這個怪物點點頭,他在跟柳書記說這傢伙的事,他想聽就聽唄。
“哎呀,怎麼能這樣呢?行吧,這事先放下吧,先讓楊楚生搞這五個廠就行,其他的不準再改。”柳書記顯然很生氣。
“那好。”孫縣長說完了,聽著電話也斷了,放下話筒,回頭看著楊楚生。這個怪物搞的怪動作,就讓柳書記去解決,組織的事是縣委的。不過還是說了“楊楚生,你的改革精神是好的,但千萬別改過頭了,年輕人嘛,就是想幹得轟轟烈烈。”
“不會,孫縣,對於這些老企業,不下猛藥是不行的。”楊楚生的口氣,那是氣也定神也閒。
下猛藥,說得倒好聽,這傢伙就是愛出名,撈資本。孫縣長暗自也在想,搞工業改革,連組織內的他也敢動,那是在找死。反正這傢伙就仗著朱省長說過的話而已,現在他把球踢給柳書記,由她跟這傢伙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