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蘭城……玉蘭城……”赫連御天叨念了兩聲,眼中一亮,當日慕容翎掉下懸崖的地方就是梁國與楚國的邊境玉蘭城那邊,沒想到翎兒真的是吉人自有天相,平安的活了下來。
“她的記憶全部都失去了,所以我現在在治療她。”百里清玄心里始終是緊張的,但面上卻是從容不迫的樣子。
倒是赫連御天反而反常的顯得有些不淡定,聲音悶悶的說:“她不是什么阿汐,她是慕容翎,我的妻子。”
“啪--”
手中的茶杯一歪,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這尖利的破碎聲,讓兩人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百里清玄的手被那滾燙的茶水燙紅了一片,可是絲毫不覺得疼痛,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手上,取來了手帕將手上的水漬擦干凈,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他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的很好,那樣的慢條斯理,那樣的淡定。
“清玄,真是多謝你了。”赫連御天解釋道:“我跟翎兒從這楚國趕回來的時候,路上遇到歹人的襲擊,翎兒掉入了懸崖之下……我本來以為她遭遇不幸,但是沒想到老天憐憫,讓她活著。不過,翎兒的記憶……什么時候才能恢復?”
“這個,還需要一些時日。她的頭部損傷很是嚴重,前段時間我也幫她治療了,但是成效也就是如此……”百里清玄輕聲說著,神情有些恍惚,心不在焉的回應著。
她,不是阿汐。
她,竟然是赫連御天的妻子,慕容翎。
原來命運這么喜歡捉弄人,百里清玄的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說:“御天,你放心吧,我定會幫你好好地醫治阿汐的……只是,你叫我來,幫皇上看病,又是如何一回事?”
“你呀你,真的是避世太久了。這天下第一的神醫百里清玄不當,跑到那山野之地去當什么子清郎中。”赫連御天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百里清玄,說:“我的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因著病重的緣故,恐怕也不會將我從楚國召回來。”
“我明日就隨你進宮去看看。”百里清玄伸手扯了扯衣袖,見那茶杯也空了,略一抬眼皮,說:“至于阿汐的事情,你別操之過急。她此刻的記憶還沒有恢復,你對她來說,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百里清玄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強調陌生人這一點,但是此刻心中卻抱著一絲絲的念頭,他竟然希望阿汐的記憶永遠不要恢復。
雖然說,她是慕容翎,是赫連御天的妻。
“還是要麻煩你了,清玄。”赫連御天嘆了一口氣,他的眼圈深陷,看的出來之前是有多么折磨自己。
“咱們是朋友,何必說這些話。”百里清玄站起身來說:“我先回房休息去了,我可是沒日沒夜的趕路才來的,可算是夠意思了吧。”
赫連御天也釋然的一笑,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百里清玄的肩膀,鄭重的頷首。
等到百里清玄離開之后,赫連御天的目光卻變得悠
遠起來,那雙深邃的長眸之中夾雜著各種情緒,讓他的眉頭也緊緊的皺了起來。
……
夜色如水,涼亭之中,梅花早已落盡,夜里還是有隱隱的寒風吹來。
走在這夜色之中,涼涼的月色灑在青石板上。慕容翎默默的坐在涼亭之中,托著下巴, 發呆的望著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月亮,腦子里面卻是亂糟糟的。
翎兒?翎兒?
這個名字,好熟悉。她今天都差點就應出聲了,難道她就是那個翎兒么?那么今日的那個男子,赫連御天,跟她是什么關系呢?為什么越想腦子里面就越是疼痛……
那個紫衣錦袍的男子,面容憔悴,卻依舊是掩不住俊秀動人的五官。他望向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熱切,是那樣的愛憐,又是那樣的悲傷……
這眼神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令她無法入眠,索性就出來透透氣。望著那明亮的月亮,慕容翎的心中一動,站起身來,跪在了那地上,雙手合十,抬頭對著那月亮,輕輕地閉上眼睛,向著月神祈禱著……
與此同時,赫連御天也從房中走出來,他也是無法入睡。慕容翎出現了,可是卻把他給忘得干凈……
心煩意亂,煩煩煩。
背著雙手,身上披著外衣,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這花園里面。卻無意瞥見了涼亭中的一幕,月光如水輕輕地流瀉下來,絲絲縷縷的是那樣的輕柔溫婉。
月光之下,身形纖弱的絕色女子雙手合十,虔心拜月,月光下她的身影顯得越發的單薄,那纖長的睫毛微微的顫動,仿佛還沾染著些許透明晶瑩的水珠。
就像是一把利刃,刺進了他的心中。
赫連御天就要大步向前走去,耳邊卻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笛聲,那笛聲吹奏的曲子凄婉哀傷,正是再熟悉不過的《落梅曲》。
他的腳步怔住了。
亭中的慕容翎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瞧見鋪就的石板路上,百里清玄正手中拿著玉笛,輕輕地吹奏著。
夜風輕輕地吹動著他的衣袂,他的輪廓在月光下清晰,望向慕容翎的眼睛,就像是帶著光芒,鉛灰色的瞳孔中滿滿的都是她的身影。
一曲畢。
百里清玄走向慕容翎,輕聲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著。”
“你不也一樣么。”慕容翎輕笑著,勾起嬌嫩的嘴唇,如同初綻的花瓣般動人。她雙手托腮,說:“沒想到你的笛子吹得這么好聽,要說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也不為過。”
“那阿汐你真的是謬贊了。”百里清玄說:“子清只知道好曲可以讓人解憂忘懷,不知道這首曲子可讓阿汐你的心中愁煩淡了一些?”
“謝謝。”慕容翎垂下眼簾,輕聲說了一句。
“這夜里風大,你可別把自己的身子給吹壞了,回去吧。”百里清玄勸道,見她的眉宇之間還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憂愁,襯得她的長眉愈發的美麗。自打見
到了赫連御天,他就已經知道了,阿汐恐怕再不將是阿汐了。
慕容翎站起身來,隨著百里清玄并肩走著,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剛剛那曲子叫什么名字,我很喜歡。”
“落梅曲。”百里清玄回答著,手中的玉笛握的緊緊的,卻有種想要擁抱她的沖動。兩人的距離是那樣的緊,并肩而走,衣襟不時的會摩擦到,可是這短短的,微不足道的距離,在百里清玄看來,卻是比那海洋溝壑還要難以跨越的距離。
等繞過一座假山的時候,慕容翎有些驚訝的出聲道:“這是?”她走過去,伸手捻起放在假山上的一件外袍,正好端端的放在假山上。她明明記得剛剛來到時候,并沒有的啊……
當百里清玄的目光掃到那件繡著竹葉的紫色外袍時,又瞧見了慕容翎那單薄的衣著,心中了然。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這風大,你披上吧……”
“嗯。”慕容翎將那衣衫拿在手上,卻覺得那衣衫上的味道很熟悉。這溫暖的味道好像不經意的撥動了她心底深處的琴弦……記憶深處有什么東西在萌發,腦海中再次浮現了一個修長提拔的身影……
那個聲音說,翎兒,我定護你周全。
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回到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是如何入睡。
一切卻在潛移默化的,悄悄的發生著改變。
第二天,外面下起了小雨。初春的雨是很冷的,尤其是梁國這邊比較陰冷,小雨連綿不斷,稀稀拉拉的下著,不時打在窗戶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慕容翎是被這窗外的小雨聲給喚醒的,緩緩地睜開眼睛。屋子里面還殘留著清香,她坐起身來,伸手撫了一下耳邊的頭發。便站起身來,一旁的衣架上面還掛著昨日的那件紫色的外衣。
她伸手將那紫色的外衣拿在手中,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樣的,摸了摸那衣衫光滑的布料,心里油然升起一種隱隱約約的失落感。將那紫色的外衣重新的掛在衣架之上,慕容翎走到窗戶旁邊,推開那精致棕褐色的木窗,就有一絲一縷的小雨打在她的臉上,涼嗖嗖的刺激著她的臉。
外面的天色也是昏暗昏暗的,天邊飄著幾縷烏黑的云朵。
“叩叩叩--”門被敲響。
“進來。”慕容翎揚聲說了一句。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的推開。手中端著臉盆和錦帕的景禾端端正正的走進來,在見到慕容翎的時候,眼中還是不由得閃過驚訝以及激動的淚花。要不是今天早上御天殿下出門之前特地交代了她不要反應太過激烈的話,景禾她此刻肯定會抱著慕容翎痛哭流涕的。
景禾緊緊的咬著下唇,她家小姐總算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也不枉費她苦苦的在佛堂里面燒香拜佛、日日祈禱了。
“小姐,你醒了。”按照御天殿下的說法,她要做的就是平日里侍候小姐的事情。而且要做的如同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想要借此來幫助慕容翎恢復記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