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陽與倚弦匆匆趕到摘星閣外,入目一見四處兵士林立,遠遠望去,閣樓之上人人正襟危坐,如臨大事一般,他們心中不由一涼,均知道戒備如此森嚴,即便以妲己隨身侍女的身份也休想進得去,看樣子找姜子牙幫忙的希望完全破滅了。
兩人四處窺探了許久,在確定沒有辦法溜進摘星閣的情況下,他們躲在閣樓背面臺階下的草木叢中,頹廢的心情愈加低落。
耀陽無可奈何地嘆了嘆氣,不無自嘲地說道:“照現在看來,我們兄弟兩人最近的運氣還是不怎么樣!”
好在倚弦起先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來到摘星閣,所以失望的心情并不嚴重,反倒出言安慰耀陽道:“說不定這是老天爺在磨練咱們哩!這個辦法不行,總還有別的法子可以行得通,最重要是我們不能放棄!”
耀陽懊惱地吁出一口悶氣,道:“真不知道我們還可以熬多久?”
倚弦遠遠一望,忽然扭過頭來,神色一凜,作個噤聲的手勢,埋下頭低聲道:“小聲點,妲己來哩!”
只聽頭頂石階上一陣腳步聲響過,階上的宮衛(wèi)兵士紛紛跪伏迎駕。兩人驚得縮在臺階下的角落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好不容易熬到這位煞星匆匆踏階而去,兩兄弟才松了一口氣。
耀陽整個人神情委頓,靠在階邊的石壁上,臉色陰晴不定的變換著,最后盯著倚弦道:“小倚,咱們應該怎么辦才好?”
倚弦心中也沒了主意,嘆了口氣道:“咱們還是回去吧,摘星閣的事情一旦結束,妲己尋不到我們,難免會遭她遷怒,而我們現在還是不要過于觸怒她為好!”
倚弦小心翼翼地旁顧四周,然后起身走出草木叢,耀陽愣了愣追上前去,兩人再次一扭一捏順著來時的路往“御花園”方向行去。
摘星閣上,聞訊而來的文武百官早已列席就座,高居主閣樓之上一位中年男子金簾冠頂、龍袍覆體,額寬眉長方鼻大口,眉目之間雖是一派皇者霸氣,但仍就掩不住一臉倦色,此人正是當今殷商天子紂王。
閣前空地中,數百名宮衛(wèi)兵士遠遠地將一位仙風道骨的道袍老者圍在中心,成堆的柴薪架在廣場中央,縛柱上的柳琵琶被二道金符所封印,一動也無法動彈,一雙美目中透出無比怨憎的妖芒,直欲將那道袍老者姜子牙生吞了一般。
只聽一聲令下,四圍的兵士齊齊將手中火把投入柴薪之上,火勢蔓延直上,片刻間已將柳琵琶團團圍住,不知姜子牙施了何種法術,原本隨風飄搖的火苗盡數聚于縛柱之上,熊熊燃燒的炙熱令到柳琵琶禁不住低吟出聲。
姜子牙卓立火堆旁邊,雙手各捏一式玄異法印,十指緩緩舉向虛空,凝神揮舞起落之間,天際驟明驟暗,只聽霹靂齊響,三道雷電直劈向縛柱上的柳琵琶,幾乎在同一時間,姜子牙一聲厲喝,眼鼻口三竅中噴出三股烈焰,朝縛柱席卷而去。
“姐姐!救我……”柳琵琶見姜子牙放出三昧真火,臉若死灰,凄厲大叫!
雷電轟鳴,交織出漫天焰芒,夾雜著一聲凄慘的嚎叫后,火滅煙消的廣場縛柱上赫然現出一面玉石琵琶。
頓時間,滿座文武將官與紂王一道齊聲驚呼,表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神情。靜立閣樓一角之上的聞太師更是驚詫,雙目魔芒勁射緊緊盯視場中的姜子牙,思忖良久。
此時姍姍來遲的妲己甫登摘星閣,恰好見到眼前的狀況,臉色頓時大變,望著姜子牙傲然卓立廣場之上,氣得直恨不能生啖其肉,咬牙切齒暗道:“打狗還得看主人,你一個小小玄宗弟子遍如此不將本宮放在眼里,我誓必殺你,姜子牙!”
紂王一見妲己上樓,立時疾呼道:“美人快來!原來你那妹妹柳琵琶竟是一個妖精變化而成,幸虧有昆侖異士姜尚識破她的本來面目,并替朕與美人消除了這個妖孽!”
妲己行前倚坐在紂王身側,強自壓抑住心中怒火,故作驚怕非常地說道:“嚇死臣妾了,照這樣看來,琵琶妹妹定是早已被這妖精所迫害,可憐我那命苦的柳妹妹……”說著竟嚶嚶哭泣起來,累得紂王連聲哄讓安慰,氣氛吵鬧不堪,令到文武群臣均感到尷尬異常,尤其惹來右下殿臺上亞相比干、武成王黃飛虎等一眾忠臣的憤慨目光。
過了半響,紂王好不容易才哄得妲己止住哭聲,忙適時問道:“美人,你看應該如何處置這琵琶妖物才好?”
妲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既然姜異士已將妖孽除去,而且臣妾觀這玉石琵琶質地上乘,理應有數百年的樂齡,不如囑人將其取上樓來,待妾身上了絲弦,早晚取樂于陛下,豈不更好!”
紂王正愁無法取悅美人心,聞言正中下懷,立時著人取了玉石琵琶上樓,交到妲己手中,問道:“此次姜異士捉妖有功,美人認為朕應該如何賞賜他呢?”
妲己心念一動,忙道:“臣妾以為,既然姜異士才術雙全,何不封他為官,留在朝中保駕也好!”心下暗忖道:“只要你姜子牙留在宮中為官一日,本宮便自有法子致你于死地!”
紂王龍顏大悅,即時頒下圣旨,封姜尚官拜下大夫,特受司天監(jiān)職,隨朝聽用。
姜子牙候在摘星閣下,初見有人取走柳琵琶的本元妖身,奈何已來不及阻攔,只好作罷,哪知等到后來竟又接到封官加授的旨意,不由哭笑不得,雖然明知是妲己從中作梗,但苦于君命不可違,也只能暫時應允,領旨謝恩而去。
耀陽與倚弦兩人順來路回到小院,打開廂房只見四處狼籍的樣子,不由都被嚇了一跳。耀陽瞪著大眼,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難不成這皇宮也有小偷?不過,這小賊顯然比我們還笨,咱們這里可是一點寶氣也冒不出哩。”
倚弦皺鼻輕輕一嗅,奇道:“小陽,你有沒有發(fā)現房間中有一股淡淡的香氣?”
耀陽經倚弦提醒,果然發(fā)覺房間內殘留著一線淡淡香氣,皺眉思忖片刻,喜笑顏開地說道:“我記起來了,這應該是幽云丫頭身上的體香!”
倚弦瞪了耀陽一眼,道:“她肯定是來找那支鳳紋簪的,瞧瞧這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事,你自己想辦法將那支簪子還給人家吧!”說著搖搖頭聳聳肩,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tài),極不自在地扭了扭身體,道,“這身衣服穿在身上,真是活受罪!”
耀陽故作不解道:“小倚,這就是你不對了,當時如果不是我們配合無間,我又怎么會如此輕易便得手呢?再說……”言語一頓,耀陽斜眼掃了倚弦一眼,做出一副豬哥嘴臉,涎笑著繼續(xù)說道:“再說,你現在這樣子還蠻水靈的,干脆哥哥我就將這簪子送予你得了!”
倚弦沒好氣地呸了他一口,道:“去你的!”
兩人正說話間,只聽“砰”地一響,院門被人一腳踹開,兩人剛剛回來還來不及換下一身別扭的裝扮,想到最有可能便是怒氣沖沖的幽云公主,或是姐妹被姜子牙抓去的妲己,兩人立時嚇得縮在房中一處角落,一聲也不敢再吭。
不多時,從門外闖進一個丫鬟打扮的宮女,盯著兩人看了半天,才疑惑不解地問道:“請問兩位姐姐,這里有沒有住過兩個很無賴的……男子?”
耀陽聽聲音挺熟,別眼一看原來是幽云公主的貼身丫鬟小嬌,頓時松了一口氣放下心來,心中難免有些氣惱,一時玩性大起,扭著屁股一顛一顛地輕挪到小嬌身邊,尖著嗓子問道:“姐姐要找的兩人莫非一個模樣秀氣討人喜愛,另一個身形俊偉雄姿勃發(fā)呢?”
小嬌初次聽到耀陽故作矯情的不倫不類的聲音,頓時頭皮發(fā)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自覺地退了兩步,吶吶道:“這位姐姐,那你知道他們現在在什么地方嗎?”
耀陽苦忍住笑意,繼續(xù)道:“不知道,不過姐姐有什么事情盡管吩咐便是,如果我見到他們,自然會替你轉告的!”
小嬌嘆口氣,皺眉問道:“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公主殿下今早說是丟了一樣東西,很有可能是被他們……撿了去,所以親自來這里找他們,誰知現在過了好長一段時間還未回宮,我四處找不到公主不免有些擔心,所以特地來尋她。”
耀陽與倚弦不自覺對望一眼,心道:“原來幽云丫頭真的來過!”耀陽面上卻仍然故作驚訝地說道:“公主?姐姐莫不是開玩笑吧,公主的千金之軀又怎么會來我們尋常宮奴居住的骯臟地方呢?”
小嬌聞言面色大變,顫聲道:“公主真的沒來過么?”
語畢,小嬌的眼淚嘩啦就掉了下來,原來方才紂王見到身邊寵愛的妃子居然是妖精,難免擔心起女兒的安危,是以遣人通傳幽云去摘星閣讓姜尚驅驅邪。誰知小嬌遍尋幽云不到,再一聯想到妖孽藏宮,這怎能不讓自小伴著公主長大的她焦急擔心呢。
耀陽哪里想到簡單的一句話竟讓小嬌做出這么大反應,一時間不敢再胡說八道,手足無措地愣在那里。
倚弦聽到小嬌愛主心切的哭聲,心中著實不忍,走上前去柔聲對小嬌道:“小嬌姐姐先不必太難過了,幽云公主很可能剛剛來過,或許是我們沒有碰到罷了,再說她千金之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相信在這皇宮內院也不會發(fā)生什么意外,慢慢再找找,說不定待會兒她自己便回宮哩!”
小嬌猛然聽到男子聲音,神情一怔,呆望向眼前這位好心的宮女“姐妹”,支吾了好半響:“你……你是誰?”
倚弦看到小嬌疑惑的樣子,尷尬地指了指耀陽道:“小嬌姐姐,對不起!我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現在給姐姐介紹一下,他是我兄弟叫耀陽,我叫倚弦!”
小嬌聽罷終于知道耀陽剛剛在耍她,但現在哪有心情與他計較,只是生氣地瞪了耀陽一眼,又再次問道:“我問你們,公主究竟有沒有來過?”
耀陽插口答道:“公主真的丟了嗎?我們兄弟可是真不知情!”
小嬌紅著眼圈道:“公主說是來找你們的,怎么會不見了呢……反正我不管,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嗚……我就拉你們一塊去見大王……嗚……”說到最后,她抵不住心中擔心又哭了起來。
倚弦最是聽不得別人哭泣,尤其是像小嬌這般柔弱的女孩子,心中一軟很是不忍,道:“我們雖然沒見到公主過來,但好在這屋里還殘留著公主的獨特體香,證明她肯定來過,既然來過想必也不會走得太遠,不如咱們幫你分頭去找找公主吧!”
耀陽雖有幾分不愿,但他與倚弦的性情有一點相同,都是見到女子落淚便會心軟的人,再則他怎會放過一個能討好和親近公主的機會,于是應聲附和道:“對!我們三人分頭找,小嬌姐姐去公主常去的地方看看,我們則在附近找找,只要有心肯定能找到,而且說不定公主現在已經回宮了呢?”
小嬌止住哭泣,連連點頭道:“嗯,我現在就回宮去看看!你們如果找到公主就要馬上通知我,切莫忘記了!”說完一溜小跑地回宮去了。
耀陽與倚弦兩人匆匆換回本來衣物,再度出了小院,順著“壽仙宮”的宮墻向外尋去。耀陽邊走邊問道:“小倚,你說幽云那丫頭會去哪里呢?”
倚弦思量片刻,道:“一個偌大的皇城禁宮,如果不見了一二個宮奴或許一時間很難查出來,但身份貴如幽云公主若是在宮里轉悠,尋常宮衛(wèi)肯定會有所注意!既然小嬌四處問尋不到,估計宮衛(wèi)們也不知情,所以最大的可能——”
耀陽順藤摸瓜往下猜測道:“照你這么說,幽云丫頭最大可能就是遭人軟禁,或是已經被謀害?”
倚弦煞有其事的點點頭道:“很有可能!”
耀陽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道:“幽云丫頭是大王最寵愛的公主,就像那天的事,連妲己都得讓她三分,誰還敢拿她怎么樣?”
倚弦搖搖頭道:“或許平常人都不敢開罪她,但妲己絕對是例外!”言語間抬眼望了望面前不高的宮墻,順著墻根摸索起來。
耀陽一怔,揣測到倚弦可能翻墻而入的想法,急忙一把拉住倚弦,驚道:“小倚,你瘋了嗎?妲己雖然不在宮中,但誰也不知道這壽仙宮里究竟匿藏著什么樣的妖魔鬼怪?”
倚弦正凝神思慮之際,忽被耀陽出手打擾,專一的心神不由自主感到渾然一震,不知出于何種無法言傳的緣因,難以置信的感覺瞬息間如迅雷閃電般發(fā)生——
倚弦打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附耳貼在宮墻上細細傾聽起來,臉上浮現出一個非常古怪的表情,看得耀陽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見倚弦一臉認真的模樣,又不便打擾,于是也只能好像若有其事一般,東眺西望裝出一副望風等待的猴急樣子。
還不等耀陽反應過來,倚弦已躡手躡腳摸著墻縫爬上宮墻,躍身而下。
耀陽苦笑一聲,終于品嘗到很多年來倚弦陪著自己闖禍的滋味了。
第八章臨危救美
陰森可怖的“壽仙宮”空無一人,倚弦與耀陽毫無阻礙地來到正殿前,耀陽不停俯在各個窗格上向里窺望,透過薄絲窗幔可以清楚看到殿內的一切擺設,顯得精雅不俗,令他們很難想象這是那妖人的寢宮。
一覽無遺的殿室空曠陰晦,連尋常的宮婢也不見一個。
倚弦一路皺著眉頭并不言語,神情始終透出一絲怪異,行為更顯匪夷所思,似乎循著一條早已知曉的路線一直往最里側的偏殿行去。
耀陽連連路過幾處殿室都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禁不住嘟噥道:“好奇怪,為什么整個這么大一個‘壽仙宮’竟連一個宮奴也沒有呢?記得那日我們進宮,不是還有一個宮女打扮的黑狐肥妖押送嗎……難道小妖們也全都去摘星閣了?”
倚弦終于在一處偏殿外站定了腳步,語氣出奇肯定地說道:“應該是這里了!”
耀陽小心翼翼地靠近殿窗,半信半疑地看著倚弦,問道:“你肯定幽云在里面?”說著偏頭擠在一處窗格縫隙處往里看去,就在他毫無準備的心理情況下,躍入視線之內的情景令他不由自主震驚當場——
素淡雅致的衣飾裝扮,清麗脫俗的動人背影,這一切都那樣熟悉,耀陽怎么可能不認識呢,背對他們站立在內殿之中的女子正是幽云公主。
耀陽回過頭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望向倚弦,喃喃問道:“小倚,你怎么會知道幽云丫頭在這里呢?”
倚弦搖了搖頭,雙目也透出迷茫不解的神情,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當時在墻角被你硬拍了一下,我就恍恍惚惚聽到一個聲音,好像是幽云公主在召喚似的,剛才循著聲音來源的方向便找到這里!”
“我拍你?”耀陽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再看了倚弦一眼,雙手快速遞前拍擊,捉狹地笑道:“那不妨再試試吧!”
倚弦被打得措手不及,淬不及防挨了二下,奇怪的是這次反而一點異狀也沒有出現,他愣了一愣,醒悟過來,捂住生痛難忍的前額一腳踹向耀陽的大屁股。
耀陽早已有所防范,騰地一躍而起,避過倚弦的攻擊,捧腹笑道:“我看你小子八成是撞邪了!”說完一把掀起身前的窗格,靈活的身子一縮,跳進殿內。
倚弦首先機警地環(huán)顧四周一圈,在確定沒有發(fā)現異樣情況后,才自窗口進到廳內,小心翼翼關上了窗子。
兩人進到殿內,才隱隱覺察到事情不太對勁,試想兩人剛剛在窗外如此大聲談笑,殿內之人怎會聽不到,而以幽云公主平時的性格,見了仇家又怎會無動于衷呢?
耀陽順了順胸膛舒了口氣,目不轉睛地看著幽云那引人遐想的背影,輕輕碰了碰倚弦的肩,奇道:“她怎么了?我心里總覺得發(fā)毛,怪怪的……”
倚弦一樣感覺到不尋常的變化,搖頭道:“不知道,我們小心一點便是!”
兩人躡手躡腳終于靠近幽云身旁,倚弦隔得數尺距離攔住試圖更靠近一點的耀陽,小心地躬身試探道:“公主殿下,草民倚弦和兄弟耀陽首先向您請個罪!此時打擾公主是因為方才受了小嬌姐姐之托,特地來尋你的……”
耀陽瞪大眼睛一直在注意幽云的神情動態(tài),此時他拉了拉倚弦的衣角,搖了搖頭表示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兩人這才別過身走到幽云面前,一眼便看到此刻的幽云臉色蒼白、目光呆滯地望向前方,竟完全對面前二人視若無睹,好半響都一動不動的嬌軀更令兄弟倆感到詫異萬分。
倚弦再次輕聲問道:“公主殿下,你身體有何不適嗎?”
幽云依然沒有回答。
兄弟倆大眼瞪小眼,哪里弄得清楚這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耀陽壯著膽子伸手在幽云公主眼前晃了晃,幽云的眼光一樣呆滯若癡。
耀陽賊眼兮兮地一笑,裝模作樣學著尋常醫(yī)士舉起右手探向幽云的玉腕,說道:“不如就讓在下替殿下看看脈吧!”倚弦見幽云依舊沒有反應,懸指便果真壓在幽云玉腕脈門之上。
“去你的!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占人便宜!”倚弦在一旁沒好氣地抬手向耀陽打去,耀陽嘻笑著偏頭一閃,習慣性地舉起左手一迎。
然而,就在倚弦與耀陽兩人雙手交接的一剎那,怪異的事發(fā)生了——
兄弟倆只覺各自眉心一陣脹痛,由不得渾身一震,奇妙的靈應感覺隨即擴散至周身上下,心神相通的異能流動串行于二人體內,他們感到一種融通天地的透徹流淌在心頭,周圍數丈距離的一切纖毫畢現。
正當兩人感懷并震驚自身變化之際,他們沿著靈能的伸展追本溯源,終于發(fā)現他們的力量完全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所牽引,而那股吸力則來源于幽云體內,兩人齊齊望向近在咫尺的幽云公主。
一陣若隱若現的耀眼熒光自幽云胸前閃爍不定,巨大的吸能便是自她玉手腕脈傳來,似急若緩、似收還斂的異感紛呈,倚弦與耀陽的心神出奇般凝定不移,但覺腦中思感在瞬息間如水銀般傾泄而出。
似有若無的痛苦呻吟聲隨即在兩兄弟心神之間回蕩。兩人心神巨震,驚得放手各自后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相互對視一眼,駭然望向幽云公主。
耀陽露出一副古怪神情,道:“小倚,你感覺到什么沒有?”
倚弦皺眉點頭道:“很奇怪吧,剛才我在宮墻外的感覺也是這樣的!”
耀陽應聲苦笑道:“慘了,這次連我一起撞邪哩!”
“撞?撞你個死人頭!我想幽云公主肯定是中了妲己惡婆娘的妖法!”倚弦沉吟半響,再次握起幽云的玉腕道:“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耀陽有樣學樣地握起幽云另一手的腕脈,道:“小倚錯哩!剛才應該是這樣的——”
倚弦閉目感受良久,搖頭道:“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耀陽仔細回想剛剛發(fā)生的一幕,似有所悟地舉起自己的右手,喃喃道:“難道是因為我們相互牽手的原因?”
倚弦聞言心中一動,左手一把抓住耀陽舉起的手掌,怪異的事情再次出現——
因為事先有心理準備,他們這次可以清晰地感覺到,眉心的脹痛又一次出現,隨著痛感的加強,他們體內仿佛有股力量隨時涌之欲出一般。
緊接著,似乎像是受了某種召喚一般,一道熒光流轉的光環(huán)從幽云身上流溢而出,在三人間呈波浪狀蕩漾開來,倚弦與耀陽循光源望去,原來一切異變出自幽云胸前一塊做工精巧的鳳首銘紋玉鎖,正是姜子牙贈與幽云公主的護身神物,光環(huán)便是瑩心鎖放射出的柔和光芒所織成。
波浪狀的光環(huán)在觸及兩人身體后,居然象擁有彈性似的反彈回去,倚弦與耀陽此時產生一種異常奇妙的感覺,仿佛三人自六手交觸的那一刻起便融匯成一個整體一般。
三人之間這股思感異力如同一池深邃的幽潭,在瑩心鎖的靈應作用下,緩緩擴散開來,一旦波及到耀陽與倚弦的軀體,便如同觸碰到兩旁池岸一樣,異力所蕩漾出的漣漪就自然反卷回蕩開來。
異感回蕩的同時,兄弟倆感覺到自我的思感仿佛融入這異力漣漪中似的,隨著它的流動推向幽云胸前的瑩心鎖。一陣冰涼剔透的異力穿透般沁入他們心神,幽云的痛苦呻吟聲在一片黑暗虛無中清晰傳入兩人的思感。
“……救我……我好難過……”
耀陽心中一喜,急問道:“是公主么?”
不知是否瑩心鎖發(fā)揮了神奇的功用,幽云似乎聽到了耀陽問話,又一陣無力而歡喜的呻吟聲傳入兩人思感:“你們……你們是誰?”
耀陽連忙應聲答道:“是我們吶,沒想到在這里還能見……聽到公主美妙的聲音,真讓人高興。”
倚弦生怕他胡言亂語刺激幽云公主,忙問道:“公主殿下,您怎么會在這‘壽仙宮’呢?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
幽云似已聽出兩人的身份,思感傳來的語氣驟然變得激動起來:“……你們與那妲己妖婦同是一路妖人,何必在此惺惺作態(tài),幽云清白之身,即便死了也不愿受你等一點一滴的恩惠,滾……”
倚弦就知道事情變糟,連忙辯解道:“公主誤會了,其實我們兄弟也是迫于無奈才被妲己妖人所控制,只因……”于是,倚弦將他們兄弟的事情簡略地一一說明,并將小嬌拜托他們尋她的事一并申明。
“相信公主一定看得出來,我們根本不會什么妖法玄術,否則那日也不會險些被您所殺。再說如果我們真是妲己妖人的奴仆,那現在這樣救你又有什么目的呢?所以希望公主不計前嫌將事情經過說與我們知道,再大家一起想想辦法才能幫你!”
幽云公主似是沉吟了片刻,終于幽幽嘆了口氣,將她去找兩人尋母后鳳簪,然后發(fā)現“壽仙宮”中聞仲與妲己密謀,最后失手被擒的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說到后來,幽云言詞間有點迷茫:“我當時只感到周身一陣劇痛便失去了知覺,不知為什么,等我再度醒來時就發(fā)現自己竟被囚禁在自己的身體里面,這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感覺不到……”語聲愈漸悲切,不等兩人好言相慰又自嗚咽起來。
其實幽云的魂魄靈體在死去的一霎那時,尚不及淪入冥界,便被聞太師施法禁于泥丸紫宮之內,倘若再等聞太師布壇行法之后,她的靈臺神智將徹底變?yōu)槭苈勌珟煵倏氐哪绢^人,好在瑩心鎖在這關鍵時刻發(fā)揮了護主功用,使她得以保住清明本神。
當然這一切還要歸功于倚弦與耀陽體內本質截然相反、卻同出一源的歸元魔極能量相助,若非極向相異的魔能各有所持,又豈能引發(fā)瑩心鎖的本源共振,促使三人間的思感傳遞,不過這些就連身為當事人的倚弦與耀陽也是無從知曉的。
耀陽聽到幽云嚶嚶的哭泣聲,連忙獻殷勤道:“公主不要怕,我們兄弟一定會幫你的!”
倚弦搜腸刮肚苦思良久,無奈僅只他從《玄法要訣》上所學,遠遠無法與妖魔二宗錯綜繁雜的千邪萬法相比,又怎能明白這些駕御魂靈魄體的法術玄奧,不由嘆口氣皺眉望向耀陽,道:“但是……咱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能救公主殿下?”
幽云凄然一嘆:“唉,算了吧!自從母后屈死,我便已意冷心灰,再則我命本就如此,你們不用再浪費時間了,趕快離開這里,以免被妲己妖婦發(fā)現,連累你們一同受罪……這樣的話,我死也不會心安的!”
“不行!我們怎能拋下你不管呢?”耀陽毅然一口反對,然后提議道:“有了!咱們不如去找大王,宮中智者能人無數,一定會想到解訣辦法的!”
幽云再一嘆:“不行的,父王受妲己妖孽蠱惑,已經不理朝政久矣,我更是幾個月都無法見得父王一面,何況現在我又是這副樣子,通不過他身邊侍衛(wèi)的校驗,更不可能見到父王!”
耀陽頹然道:“那該怎么辦?小倚有什么主意嗎?”
倚弦忽然心中一動,信心滿滿地說道:“有!”
雖然在這異能交織的漆黑虛空中互不相見,只能用思感交流,倚弦還是可以感受到自己自信的話語所帶給幽云與耀陽的希望,二人幾乎同時詢問:“什么辦法?”
倚弦悠悠答道:“天命異館!”
不等他把話說完,幽云與耀陽已經猜到了答案:“姜子牙!”
耀陽拍拍自己的腦袋,笑道:“真是的,今天早上我還想到找他幫我們逃出生天,怎么這會兒又偏偏把他忘了呢?害得這次又被你小子搶了風頭。”
倚弦揶揄一笑,道:“小陽是關心則亂,一時間顯得太笨而已?”
耀陽不服氣地別過頭望向一邊,故作深沉道:“我才沒有你說得那么不濟,我剛才是在想,咱們應該怎樣出宮?”
幽云公主的聲音應聲傳感過來:“這個倒不困難,我宮中有一面父王欽賜的通行玉牌,只要找到小嬌拿來玉牌,我們同坐一轎自然可以順利逃出宮去!”
倚弦與耀陽聞言大喜過望,心中登時燃起逃出生天的希望,不由欣喜若狂地對望一眼,心底齊呼萬歲,大嘆:“果然天不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