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冷情雖覺這件事情匪夷所思,但也不是全然的不可能。
熊姥姥一夜過後,精力已然漸復,傷勢在服用了那肉仙芝母以後,也是痊癒大半。此時看到那青衣老者似乎未死,反而向那後山的萬蛇之窟而去,眉頭一沉,道:“小五,咱們去看看。”說罷,當先向那萬蛇之窟那條路走了過去。
小五緊隨其後。
風冷情和龍捲風二人相互看了一看,心中都是擔心熊姥姥的安危,於是跟在後面。
一行四人腳步都是甚快,半個時辰之後,便來到那萬蛇之窟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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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人站在蛇窟外面,凝神望去,只見那兩行足印確實是向那蛇窟裡面而去。
風冷情側耳傾聽,只聽蛇窟裡面靜悄悄的一無聲息。
風冷情低聲問道:“姥姥,咱們要不要進去看一看?”
熊姥姥陰沉著臉,慢慢搖了搖頭,緩緩道:“咱們便等在這裡,我倒要看看那老鬼出不出來。”
風冷情心道:“那青衣老者中了劇毒,又加之受傷不輕,如此虛弱,在那山洞裡面即使找到那蛇鱗男子,估計也是無法將之救出,最後還是要自己爬將出來。在這裡守株待兔,甕中捉鱉,倒是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四人俱都沉默不語,靜靜守候。過得兩個時辰之後,天色已然過午。還未見那青衣老者從那萬蛇之窟裡面出來,小五漸漸有些焦躁起來。熊姥姥沉聲道:“彆著急,再等等。”話未說完,只聽那山洞裡面一陣鐵鏈擦地的聲音傳了出來。
熊姥姥面色一變,低聲道:“那老鬼也許要出來了。”四個人隨即屏住呼吸,慢慢退入山洞兩邊的灌木叢中。隱住身形。盞茶時分之後,那鐵鏈擦地的聲音來到洞口,靜了一下之後,跟著一個蒼老的面孔從那山洞裡面探了出來。
此人正是那青衣老者。
只見那青衣老者臉色灰白,眼神疲倦,向四周望了望,確定無人之後,這才復又返回洞中,不一刻工夫,這青衣老者又從洞中矮身爬了出來,在他背上還揹著一個男子,一個滿身蛇鱗的男子。
青衣老者揹負著那蛇鱗男子從那山窟之中艱難的爬出之後,直起身來,向前走出數丈。便聽得身旁灌木叢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青衣老者渾身一震,擡起頭來,向著那灌木叢後面望了過去,只見熊姥姥正自滿臉陰鬱的看著自己。在她身旁還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那孩童一身紅衣像血一般。
青衣老者一驚之下,身後揹著的蛇鱗男子立時掉下地來。
蛇鱗男子掉地之後,一動不動。
熊姥姥目光從那青衣老者的臉上慢慢移了開來,最後落到那蛇鱗男子的臉孔之上。只見蛇鱗男子臉孔慘白如紙,身上的鱗片在陽光之下顯得甚是詭異。熊姥姥慢慢走到那蛇鱗男子的跟前。站定。而後冷冷的看著那蛇鱗男子。眼睛之中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
青衣老者看到熊姥姥走到蛇鱗男子跟前,臉上也是肌肉抽搐,不住扭動。片刻之後,青衣老者忽然一翻身跪了下來,向那熊姥姥低聲道:“你就放過我哥哥一條命吧。”說罷,低垂著頭,眼光不敢和熊姥姥對視,望向地面。也許在這一刻,這青衣老者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畢竟這個蛇鱗男子將風家寨上千口鄉民一一毒死,抑且將自己的親生女兒作爲擋箭牌,使之中毒而死。此人實在是無惡不作。熊姥姥將之困居這萬蛇之窟之中,身受蛇鱗遍體之苦,也是罪有應得。
熊姥姥嘿了一聲,一字字道:“你覺得我該放他嗎?”這話語之中的仇恨之意依舊濃烈的無以復加。
青衣老者臉色慘白,只是不住在地上磕頭。昨夜中毒之後,僥倖不死,這青衣老者醒來之際,偷聽到了這熊姥姥和風冷情,龍捲風,小五等人的談話之後,這纔等衆人休息之後,從廣場上悄悄爬起來,強撐著虛弱的身體,進到那萬蛇之窟中,被那數萬毒蛇圍在其中,所幸的是,那數萬毒蛇似乎聞到這青衣老者身上的氣息和那蛇鱗男子身上的氣息相同,這才放他過去,進到那龍祖的密洞之中。
這纔看到遍體蛇鱗的男子。青衣老者驚喜之下,抱住那蛇鱗男子,仔細端詳之下,發現這個蛇鱗男子果然是自己苦苦尋覓多年的失蹤的大哥。心中激動之下,便要將蛇鱗男子從那密洞之中救走,誰料想那蛇鱗男子琵琶骨有玄鐵鏈和石壁緊緊相連。青衣老者一拉之下竟然是紋絲不動。
青衣老者隨即取出背後行囊中的短刀,意欲將那玄鐵鏈斬斷。奈何短刀連揮數下,那玄鐵鏈一動不動。只在上面留下了幾星白印。
無奈之下,青衣老者隨即揮動短刀將這玄鐵鏈拴縛在石壁的一端整個切削下來。
這石壁雖然甚硬,但終不及那玄鐵鏈的堅硬。一個時辰之後,青衣老者終於將蛇鱗男子一端拴縛在石壁上的鐵鏈連同那個鐵環一併挖了出來。而後將那上面的石塊擊碎。只帶著這兩根鐵鏈,青衣老者將那蛇鱗男子連人帶同鐵鏈揹負著,慢慢鑽出蛇窟。不巧的是,這熊姥姥正自等在蛇窟外面。
青衣老者昨夜一番劇鬥,又兼中毒,身上已然虛弱不堪,此一番更是將蛇鱗男子從萬蛇之窟之中千辛萬苦的揹負出來,又耗費大量精力,此時此刻,這青衣老者實已到了強弩之末。
青衣老者自己深知,已然無法和熊姥姥相抗,更兼另外一側還有兩個虎視眈眈的大漢站在一旁。當此之際,也只有苦苦哀求,希冀熊姥姥一念之下放自己兄弟一馬。
熊姥姥望著那蛇鱗男子,腦海之中一瞬間掠過許許多多的畫面——想當年鴛鴦一般,雙宿雙飛,何其幸福——後來遠走他鄉,孤身撫養愛女,心中怨念無窮——再後來,愛女長大,自己回了老家,意欲平安度過晚年,誰料想這賊子突如其來,將一個好端端的風家寨毀了,也將自己的女兒親手毒死在自己面前——天人永隔——
這一切都是眼前這賊子做下的孽……
熊姥姥瞳孔慢慢收縮,一隻左手慢慢擡了起來,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刃鋒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
青衣老者正自俯伏地上,那匕首的反光正投射到他的雙手之上。一閃一閃。
青衣老者一驚之下,猛然擡起頭,看見那熊姥姥正欲揮落匕首將這蛇鱗男子殺死,大急之下,站了起來,一把擋在那蛇鱗男子的身前。
青衣老者嘶聲道:“你不能殺死他。”
熊姥姥森然道:“爲什麼不能?”
青衣老者嘶聲道:“他已經被你整治成這個樣子了,你還不能放過他嗎?”
熊姥姥嘿然一聲道:“他這叫做惡貫滿盈,活該如此。”
青衣老者眼裡冒火,只是攔在蛇鱗男子面前,眼睛死死地望著熊姥姥。
就在這時,青衣老者只覺一隻手臂拉住自己的衣襟。青衣老者回過頭來,只見那蛇鱗男子此時已經醒轉過來,一隻滿是蛇鱗的右手正自抓著自己的衣襟下襬,似欲站起身來。
青衣老者急忙將那蛇鱗男子扶了起來。
蛇鱗男子兩隻灰濛濛的眼睛望著前方,但卻是什麼也看不到。良久良久,蛇鱗男子側過耳朵,似乎是在尋找熊姥姥所站立的方向。
熊姥姥眼睛慢慢瞇成一條縫隙,緩緩道:“我在這裡,狗賊。”這狗賊二字說出之際,其間帶著無比的刻骨仇恨。
那蛇鱗男子甫一聽到熊姥姥的聲音,渾身一震,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似乎驚慌,似是恐懼,又似是夾雜著無邊的憤怒,痛苦之意。
只聽蛇鱗男子緩緩道:“熊慕華,你又來了。”
熊姥姥冷冷道:“你盼著我來嗎?我看過你兩次了。”
蛇鱗男子默然半響,復又緩緩道:“熊慕華,我已經變成,如此,模樣,你還想如何?”
熊姥姥仰天一笑,笑聲傳送出去,這山窟前方林間草地,都是這熊姥姥尖銳的笑聲。良久良久,熊姥姥笑聲一停,眼睛望著蛇鱗男子,厲聲道:“你這狗賊,你說我要如何?你難道不知道麼?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到後來,語聲之中滿是無盡的仇恨之意。
蛇鱗男子臉色不變,沉默片刻,這纔開口道:“你殺了我吧。”
熊姥姥獰笑道:“殺了你?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好事?我要將你還囚困在那萬蛇之窟裡面,一直到死。”
青衣老者怒火上涌,邁步而前,攔在蛇鱗男子身前,大聲道:“我既已將我大哥救了出來,自是不會再讓他過那暗無天日的日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說罷,拔出短刀,護在那蛇鱗男子身前。
熊姥姥嘿嘿兩聲道:“你以爲你攔得住我們麼?”
青衣老者咬牙道:“攔不住,也要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