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含笑她們?nèi)チ耍粫r半會兒也回不來。
碧兒極有眼色地給紅七剝葡萄。
在紅七的身邊時間長了,碧兒也發(fā)覺了紅七生活上,是頗有些懶散、大意,不怎麼會照顧自己的。就比如說吃瓜果吧,如果盤子裡有切好的西瓜、香瓜和洗好的葡萄的話,一準(zhǔn)紅七絕對伸手拿的就是香瓜,其次纔是西瓜,最後纔是葡萄。
不是她不喜歡吃,而是吃得越麻煩的東西,她就越不愛碰。
吃菜也基本上遵循這個原則。
所以蝦、螃蟹什麼的,就是廚子做了,她也極少動。開始的時候,碧兒還以爲(wèi)她不愛吃,後來有一次,廚子做了炒蝦仁,她又吃了不少。
漸漸,碧兒才發(fā)覺了紅七的這個習(xí)慣。
這方面,真有些像孩子。
碧兒終於通過觀察和實踐確認了這個想法的正確時,又是訝然又是好笑,紅七在她心中本來高大上的形象坍塌了不少,多了幾分稚氣。
不過,其實紅七這個生活習(xí)慣的養(yǎng)成,並不像碧兒想的這般可愛。只不過以前爲(wèi)了賺錢,一天到晚忙得像陀螺一樣,時間長了,就練出了一種本能,能夠節(jié)約時間的事兒,就儘量節(jié)約,這樣纔不至於把自己累垮。
所以,吃東西都是挑能吃得快的東西吃,一樣吃水果,蘋果什麼的洗了就可以吃的就能省不少時間,葡萄這種需要吐皮個兒又小的,就麻煩多了。現(xiàn)在雖然不必那麼省時間了,不過二十多年的習(xí)慣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自然而然地就會這麼做。
碧兒剝好了皮,還把籽都挑了出來。
紅七的手就自覺伸了過去,一口一個,眼睛微瞇,十分享受。
秋霜見了,喉頭忍不住嚥了咽口水,饞得不行,這天兒又熱,冰過的瓜果一看就很有食慾。換了平時,她早就撲了上去了。紅七對這方面,一向大方,也覺著一起吃東西更有胃口,所以,她開了個頭之後,都是大家夥兒圍在一起吃的。
不過,今兒個還有馬婆子和含玉這個男娃娃在,不能讓人覺著紅七手下的丫頭沒有規(guī)矩,所以,秋霜強自忍得很辛苦。
春風(fēng)見了她的眼神,眼裡露出笑意,這個吃貨!
碧兒也發(fā)覺了,嘴兒微抿,頭卻越發(fā)地低了,不敢給秋霜看到她的表情。要不然,這個丫頭肯定會事後算賬。碧兒在幾個丫頭中資歷是最淺的,誰都可以壓她一頭。
馬婆子其實也發(fā)覺了,只故作不知,同紅七笑著閒聊著。
誰知道,一直乖乖地在春風(fēng)的身邊,吃西瓜的男娃娃,這時蹬蹬蹬地跑到秋霜的面前,雙手高高舉起:“姐姐,給你吃!”
仰面,露出個大大的笑容,討好地看著秋霜。
秋霜的臉?biāo)⒌眉t了,下意識地吼道:“誰要吃啊?”一把將西瓜拍掉。饒是她臉皮不薄,可被一個孩子都看出她嘴饞,還叫她吃,再大喇喇的性格,也覺著丟臉啊。
“秋霜,一個孩子而已,你同他計較什麼?”
春風(fēng)方纔一個不妨讓小含玉跑過來了,此時生怕他給秋霜吼哭了,連忙跑了過來,把含玉攬在了懷中,就要安慰他。
卻見,含玉的臉上,仍然咧著嘴無聲地笑著。
春風(fēng)見狀,不由地愣住了,心裡突然有些發(fā)寒。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一般孩子碰到了這樣的事,不都會哭嗎?就算是不哭,也會十分委屈吧?這個孩子的反應(yīng),太怪了,怪得讓人心裡好不舒服,寒毛直豎。
這時,碧兒、秋霜、馬婆子也發(fā)覺了,一時大家好像集體失聲了似的,氣氛一時變得十分詭異。
紅七也瞧見了,心裡有些憐惜,這麼小的孩子,看來也經(jīng)歷了不少事。
不過也幸好年紀(jì)還小,以後能在一個好些的環(huán)境成長,時間長了,心裡的創(chuàng)傷應(yīng)該也會漸漸地變淡吧。不過,前提是,周圍的人不會太過異樣地看待他。
紅七就伸出手去,摸了摸含玉的頭。
“含玉也看出姐姐餓了啊,真是個聰明體貼的好孩子。不過,大人和孩子不一樣,有的時候餓了也要忍著,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餓了,不然就會覺著很不好意思,就會生氣了。所以秋霜姐姐是不好意思才生氣的,不是含玉不好喔。”
含玉的睫毛眨了眨,眼裡有著疑惑,不過卻什麼都沒有問,只是對紅七討好地笑著。這個笑容,沒有方纔對秋霜笑得自然。顯然,他的心裡受到了影響,卻仍然竭力保持著臉上的笑容,讓人看著十分怪異。
紅七卻好像沒有發(fā)覺似的,拉著他在自個兒身邊坐下。
含玉的手抖了一抖,紅七當(dāng)不知道。
之後,卻也不曾多關(guān)注他,繼續(xù)同馬婆子聊著,語調(diào)輕快,笑聲動聽,彷彿剛纔的事兒沒有什麼特別的,漸漸地,大家的注意力就也都從那孩子的身上轉(zhuǎn)移了開去,聽著紅七同馬婆子說話。
紅七隻自己吃東西的時候,偶爾會拿一片遞給含玉。
慢慢地,沒有人看他,含玉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而表情也慢慢地變得自然了,他默默地啃著瓜果,很乖,一點兒也不吵。
又過了一會兒,含笑她們出來了。同她們一起出來的,還有梧桐院的一些丫頭,個個臉上笑嘻嘻的。
紅七的考覈就是準(zhǔn)備了各種顏色、各種樣式的衣服,讓這些來考覈的小丫頭們挑給梧桐院的丫頭們穿。
作爲(wèi)一名設(shè)計師,卓越的美感是最爲(wèi)重要的素質(zhì)之一。
當(dāng)然,眼光也是可以通過環(huán)境訓(xùn)練出來的,但這些來做丫頭的,多半出身都差不多,見識也差不多。表現(xiàn)好的人,審美天賦就強得多。雖然不一定眼光好的人,創(chuàng)造力、想象力也好,但眼光差的人了,那是絕對不可能成爲(wèi)一個好設(shè)計師的。
馬婆子帶來的這批人,還算不錯。
含笑給那個丫頭選擇了鵝黃的上衣,綠色的裙子,鮮嫩的顏色很搶眼;還有另外兩個丫頭的表現(xiàn)也不錯。一個是粉白配桃紅,一個則出乎意料地選了黑色的衣裙。
紅七問那個丫頭:“你爲(wèi)什麼給她選這種顏色的衣裙啊?”
那個丫頭說:“這位姐姐人長得比較胖些,穿深色的衣服感覺會比較苗條。而且,這位姐姐膚色很好,穿黑色,顯得皮膚更白裡透紅了。”
雖然如此說,那個丫頭心裡卻十分忐忑。
這個時代的女子,其實都很少穿黑色,就算是繡了花的。只是方纔那個姐姐說,什麼都不管,只要選最適合,會讓穿的人更漂亮的衣服就行了。偏偏她分到的這位姐姐,人長得比其他人都胖一些,樣貌也不出色,就皮膚好。
如果選擇其他的衣服,肯定會被人給比下去。猶豫再三,其他好看的衣服都給人家選去了,最後一咬牙,她就選了黑色的。
紅七點點頭,不錯,不是隻挑衣服,而且也考慮到了穿的人,性格也比較大膽,不會墨守成規(guī)。
接下來,就是第二回的考覈,這一回,卻不關(guān)紅七的事兒了,是讓簡師傅看,哪個手比較巧,哪個比較有靈氣。如果最後實在沒有設(shè)計的天賦,也算招了一批繡娘了,培養(yǎng)起來,對紅家來說也是極有幫助的。
這一輪考覈,含笑也是要參加的。
含玉仍舊在外頭等著,他呆在紅七的身邊,很乖,不吵不鬧,安靜得好像不存在一般。不過,一有人看他,他就下意識地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秋霜見了,心裡又覺著十分過意不去了。小孩子一片童心,她剛纔的反應(yīng)也太過了些。
簡師傅的考覈花的時間更長一些,約大半個時辰才完畢。
之後給了紅七一份名單,十多個裡頭,可塑之才倒有五六個,這個比率,相當(dāng)?shù)馗吡耍梢婑R婆子是用了心的。前幾批幾個大牙行送來的人,都沒有這麼高的比率。
其中,含笑和剛纔紅七覺得不錯的一名丫頭也在裡頭。那位選了黑衣的丫頭卻是一臉的沮喪。這一輪她的表現(xiàn)不好,簡師傅沒有選中她。
不過,最後紅七仍然把她加了進去。
聽到這個消息,她不敢置信地擡起了頭,歡喜得說不出話來。
含笑也是,高興得眼裡都有了淚花,終於可以從叔叔家出來了,還能和弟弟一起,太好了。
選好了人,馬婆子就帶著人走了,這些人紅七已經(jīng)另外找了地方安置,離天下第一嫁不遠。含玉走的時候,秋霜打包了一堆吃的給含笑,算做對含玉的賠禮。含笑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連聲道謝。
這回真的是碰到好人了。
“暫時,就這麼多好了,其他的,就幫我推了吧!”
紅七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
其實,採買小丫頭,還是太侷限了。
辦個學(xué)校之類的,選拔的範(fàn)圍就廣得多了,到時候吸收優(yōu)秀的學(xué)員,遠比現(xiàn)在這麼盲目挑人要好得多。只是,學(xué)校也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時間和精力,那就是十年、甚至幾十年、上百年的長遠計劃了。到時候,紅七還在不在紅家都難說,鋪了這麼大個攤子,給別人收拾,還不如不開始的好。
此後,梧桐院就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平靜。
又過了幾日,紅四老爺出京任職了,派在了南方的秦山縣,離清河縣大約兩三百里,正好可以回鄉(xiāng)祭祖,再去就任。
紅七也去送了紅四老爺,四太太沒有同紅四老爺一起去。紅九也不小了,紅家既然在京都定居,幾個姐姐都在京都,四太太也想紅九在京都找門好親事。等紅九的事兒定下來了,四太太再去找他也不遲。
紅四老爺走的時候看了紅七許久,似乎想把她刻在腦海裡似的。
紅七道了一聲保重,讓他注意身體。紅四老爺聽得眼冒淚花,一步三回首地走了,這一走,只怕要等三年期滿,回京敘職的時候才能再回來了。一想到三年都見不到紅七,四老爺?shù)哪_步都差點兒邁不動了。最後還是被二老爺、三老爺推著上了馬。再說北疆,數(shù)月不曾回鎮(zhèn)北城的李墨終於回來了,挾著一場能夠改變對蠻族戰(zhàn)勢的巨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