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朱靖寒終於張開了嘴。
“如是,我……”
“我,我突然想起,還有點事,要早點回去才行。下、下回再說吧。我、我先走了。”
就在朱靖寒要說什麼的時候,柳如是突然站了起來,突兀地開口,打斷了朱靖寒的話,然後,不待他有任何的迴應,就轉身跑了,慌慌張張地,還踩到了裙角,差點兒跌倒了,幸好順手扶住了旁邊的桌子。
“小心!”
朱靖寒擔心地叫道。
柳如是匆匆地道:“我沒事,我、我真的要走了,真的!”邊說,柳如是邊出了門去,模樣,簡直是像見了鬼一般,落荒而逃。
朱靖寒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這時,聽竹進來了,看到完好的朱靖寒,微鬆一口氣,卻聽朱靖寒問道:“如是今天很奇怪,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聽竹期期艾艾,語音模糊地道:“世、世子都不知道,我、我怎麼可能知道啊?”
說著,卻垂下了頭。
對少主子撒謊,他真不習慣,可老太妃、王爺、王妃都交代了,而且,聽竹也不願意朱靖寒傷都沒有好,就爲這些事操心。所以,還是選擇了隱瞞。
但是,他這個樣子哪裡瞞得過已經起了疑心的朱靖寒。
他的眼睛一瞇,聲音一寒,警告地道:“聽竹!”
聽竹一聽朱靖寒這個語氣,就知道這件事是瞞不下去了,真是,跟了個聰明的主子有時候也挺麻煩的,欺上瞞下這種事的難度直線上升。
聽竹可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繼續隱瞞朱靖寒,只好把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
朱靖寒聽了,對柳如是更是歉疚,因爲他不謹慎的行動,讓柳如是遭到了別人的非議和嘲笑。作爲未婚夫,他實在是太失職了。他本來該是那個保護柳如是的人,卻反而是他讓她這麼難堪。
朱靖寒對聽竹道:“給我拿衣服來,我要去翰林府。”
出了這種事,於情於理,他都該親自登門謝罪纔是。已經造成的傷害無法彌補,但最起碼,他應該表現出足夠的尊重、誠意和重視,不能讓柳如是成爲別人眼中的笑話。
朱靖寒不顧渾身的痠痛,掙扎著要爬起來。
“世子!”
聽竹驚叫,“就算是你要去,也得等養好傷再去啊!不行啦!傷勢加重了怎麼辦?”
朱靖寒哪裡會聽,擡起腿就要下牀,聽竹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朱靖寒,就是不讓朱靖寒下牀。平常的話,朱靖寒一隻手就掀飛他了,可這個時候,病弱體虛,十分的力氣使不出一分來,竟然給聽竹纏住了,氣得他罵道:“狗奴才,要造反了是不是?還不給我放開?再不鬆開,小心我叫管事來,攆了你出去!”
又對其他人叫道:“你們一個個都楞著幹什麼?還不快把他給我拉開?是不是都要造反了?”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聽朱靖寒的也不是,不聽朱靖寒的也不是;幫聽竹也不是,不幫聽竹也不是,亂成了一團。
還好紅大聽說柳如是來了,沒有來見她,徑自就來了朱靖寒這裡,頓時覺得不妥。柳如是這孩子一向禮數周到,不是那種沒有規矩的孩子。這回做出這樣的事來,只怕是要同朱靖寒說那事。朱靖寒還正病著,兩個人都年輕,情緒激動之下,別出了什麼事兒纔好。紅大就立馬趕了過來,準備見機行事。
她來的時候,在路上又聽下人說柳如是已經走了,又聽說,似乎沒有吵起來。紅大才鬆了口氣,一進房,卻是這麼個狀況。
紅大忙對朱靖寒道:“就算是你要去那府裡,也得看什麼時辰啊?這個時辰去,合適嗎?而且,這件事兒到現在,你覺著還是你們兩個的事兒嗎?我、你爹也該同你一起正式上門給柳翰林、上官夫人正式賠罪纔是。”
朱靖寒這纔沒有掙扎了。
紅大示意聽竹他們放開了朱靖寒,對他道:“今天你就好好歇著吧,把精神養足。晚上我同你爹說,明兒個一早,我們就一起到翰林府去。你也不想到時候沒有說幾句話,你就倒了下去吧?”
朱靖寒沉默著點了點頭。
紅大就吩咐聽竹他們好好服侍,這才離去。半途碰到了老王妃,老人家也聽到了消息,急匆匆地趕來,見了紅大,忙問:“怎麼啦?寒兒還好吧?沒有出什麼事兒吧?”紅大就把情況說了一遍,又道:“世子已經休息了,還是不要再打擾他,讓他好好休息吧!”
老王妃點了點頭,由紅大扶著,回了她的院子,嘴裡不禁嘆著氣:“冤孽啊冤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呢?兩個這麼好的孩子,天造地設的一對,多大的福氣,怎麼就……唉!唉!唉!寒兒這樣冷靜聰慧的孩子,怎麼也會犯這種糊塗,栽在了女人身上,這真是……”
老王妃連連嘆息,十分心痛。
紅大聽了,不禁訕訕的,很不自在。讓朱靖寒犯糊塗的可是紅七,她的妹妹,這件事怎麼也跟她脫不了關係。可是,紅大怎麼會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兒呢?明明朱靖寒同紅七都沒有見過幾面,也不曾見過他們有什麼特別異於常人的表象,在這之前,她真的一點兒也沒有看出來。
不過,事情發生了,回想起來,倒真有些蛛絲馬跡的。
以前,朱靖寒對她這個繼母一直很排斥的,她在汝南王府幾年了,在這方面沒有少費心思,但關係仍然沒有解凍的跡象。而這種關係發生轉變,正是在紅家的人,到了京都之後。而平哥兒出生之後,朱靖寒第一次抱平哥兒,也正是紅七把平哥兒交到他的手上,在這之前,紅大想都沒有想過,朱靖寒抱著孩子的樣子……
紅大吶吶地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該早些發現的。”
如果她早些發現苗頭,也許事情不至於是這樣。朱靖寒雖然對紅七暗自鍾情,但顯然並沒有表露的打算,對與柳如是成親也並不排斥。如果她發現了,紅家的事避開朱靖寒,那麼這件事也不會弄得衆人皆知。
紅大十分自責。
老王妃是有些怪紅大馬虎了,也覺著紅七是個狐貍精,引得她好好的孫子犯這種錯誤,被京都的人所詬病,也讓她一向疼愛,如同親孫女的柳如是傷心,讓汝南王府、翰林府以及朱靖寒、柳如是被那那些閒的沒事的人給非議。
但想想平哥兒,老王妃終究沒有說什麼,只道:“明兒個你們去了翰林府,好好同親家、親家母賠禮,不要冷了別人的心。另外,替我也同上官那丫頭說一聲,就說,請她放心,如是嫁進了我們汝南王府,我們一定會好好對她的,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
“是。”
紅大應下,暗暗鬆了口氣,看來老王妃沒有計較追究她的責任的意思。紅大再一次感覺到生了兒子的好處了,換了以前,老王妃可不會這麼算了。老王妃雖然不是那種刻薄爲難兒媳的婆婆,但朱靖寒是她的逆鱗,容不得一點兒輕忽。紅大剛進門的時候,朱靖寒那時年紀還小,有個頭疼腦熱的,老王妃都要給她臉色看,敲打一翻,生怕她這個繼母起了害死繼子的心思。如果沒有平哥兒,出了這種事,老王妃絕對不會就這麼輕輕揭過了,說不得還會懷疑她別有用心,敗壞朱靖寒的名譽什麼的。哪裡會這麼就完了?更不用說還讓她出面同上官夫人賠禮了。老王妃一定會怕她搞什麼鬼,一定會親自出馬的,免得她毀了朱靖寒的婚事。
紅大的心裡更踏實了。
這裡,真正地成爲她的家了。
不用再擔心,誰會害她,誰會趕走她,誰不歡迎她了……
明天,一定要好好地誠心地同上官夫人道歉,消弭她的怒氣,讓這件親事順利地進行下去,把壞的影響減到最小。如果可以,也要好好開導一下柳如是,讓她對朱靖寒有信心,不要寒了心。她和朱靖寒有這麼多年的感情基礎,只要她沉住氣,總有一天,紅七不會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的。
紅大如此打算著,晚上同汝南王說起,汝南王用一種驚異的眼光看著她。
紅大給汝南王看得很不好意思,推了推他:“怎麼了?這麼看著人家,好像不認識我似的,怪嚇人的。”
汝南王道笑道:“我是在看眼前的人,真的是我娶的小新娘嗎?現在真的成爲這個府裡的女主人了。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麼主動,這麼積極地爲寒兒、我們王府打算,我真的很高興。”
紅大有些慚愧:“對不起,這麼多年,我做得都不夠好。”以前,她總是戰戰兢兢地,一心想著怎麼保護自己,怎麼避開嫌疑,如果換了以前,這種事情,她是不會趕著上去的。但如果是一家人,這個時候,怎麼能只想著怎麼保住自己,不讓人誤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