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寧檬給管弦打了電話,說是老媽回來了,他倒也沒生疑。第二天,管弦出差,她開車過去管弦公寓把衣物帶了回來,末了把鑰匙放在桌子上。
就這樣過了三天,日子風淡風清地過著。
這天中午,寧檬等快沒人的時候才蹭到餐廳吃飯,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舉著勺子,一邊吹風看風景一邊往嘴里送飯,可是半晌之后才發現,自己碗里的飯基本都都沒怎么動。
嘆氣。最近倒是學著人家傷春悲秋,瘦身減肥了。
一抬頭,看到杜少琦端著盤子站在她面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一張蒼白的小臉和眼底淡淡的黑眼圈,帶著少許的惶然。
他嘆氣,還沒等她答應就坐了下去,說,“你這是吃飯,還是吃空氣?”
他的聲音還是那么清朗,嘴角一彎,帶著淡淡的戲謔。陽光從窗外透過來,打在他的臉上,五官顯得更加分明清晰,寧檬看著看著就看呆了,然后咳了一聲掩飾,說,“我……今天剛才沒什么胃口。”
杜少琦故作輕松地說,“沒胃口也要吃一點,再瘦下去就沒剩二兩肉了。”
寧檬一聽這話怔了怔,記憶中那是大二,她學著同寢室的阿妹減肥,他看了十分生氣,可以又舍不得生她的氣,所以每次都是苦口婆心地勸她。
“小檬,你不要學人家減肥了,再減下去就沒剩二兩肉了。”那時候她一聽,就會很生氣,瞪著他問,“林子奕,沒二兩肉你就會嫌棄我嗎?”
他總是湊到她跟前耍賴說,“我哪里敢呀,你就是變成丑八怪我也不嫌棄……”她頓時喜笑言開,順勢滾到他懷里撒嬌,捏著他的臉說,“嘖嘖,這才乖……還有,永遠都不能嫌棄我。”
餐廳里響起來腳步聲,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突然感覺一切都是那么遙遠,仿佛象夢中一樣不真實。
感覺有個陰影在靠近,一抬頭,管弦已經端著個盤子站在他們旁邊,淡淡地問,“我會不會打擾你們談話?”
寧檬看到他眼眸里復雜的神色,還有一身風塵仆仆的痕跡,心突然又一緊,想說點什么,可是卻說不出來。下一秒,他已經一屁股坐了下來,就坐在她旁邊,咫尺的距離。
寧檬愣了愣,杜少琦目光在他們之間掃了掃,輕輕地笑了笑。
管弦似乎餓了很久,一坐下來就開始大口吃飯,頭也不抬地說,“你們繼續聊天吧,別管我。”
還能聊什么呢?寧檬苦笑。
氣氛變得詭異,她只好跟著專心對付盤子里看似誘人的菜色,可是也許是氣壓太低,到了最后,她也就是吃了半碗。
可是兩個男人絲毫不受影響,一邊吃一邊聊。
寧檬坐在管弦身邊,看著不停交談的兩個人,只是恍恍惚惚地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呢?這么傻里傻氣渾渾噩噩的過著自己也不明白的生活,可是到今天這樣,自己算是什么呢?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寧檬看著前面顏色誘人的醬油,突然就想沾一沾,可是剛把勺子舉出去,就被叫住了。
一抬頭,睦到杜少琦把視線投過來,急急地喊,“小檬,那醬里有芥末,你千萬別吃了,會過敏的。”
一聽這話,寧檬傻眼了,原來他都還記得,因為從小就是過敏體質,她有點東西是從來不敢碰的,除了家里人,估計也只好他記得清楚了。
以前吃飯的時候,他比她還緊張,每次都要先嘗一遍之后,才讓她張口。當時她寢室的女生都羨慕得不得了每次在食堂里看到他們,都一陣嚷嚷:“寧檬,你何德何能,居然找了這么優秀的男人,不僅外表養眼又十八般武藝俱全,丫的,居然連試吃全包了。看來真把你當皇后娘娘寵著……我們眼紅呀。”
管弦看著他們的眼神變得幽深了,眸光里有一種復雜難解的意味,過了半晌才淡淡地說,“想不到,杜總監對你倒是了解得很……不過,這個事情怎么沒聽你提起過?”
寧檬茫茫然舉著勺子,腦子里短路了好幾秒才說,“杜總監細心得很,我確實吃芥末過敏。”
杜少琦聲音克制,更多的卻是堅定,“小檬,別吃了”
管弦看了他一眼,從她手里接過勺子,很自然地拿起一張紙巾在她嘴角邊一打,淡淡地笑著說,“既然杜總監說別吃,咱們就別吃了吧。”
杜少琦沒說話,只是那么靜靜的看過來,眼底里是她不曾見過的暗淡。在那片暗淡中,寧檬似乎看到那么多年的時光像電影畫面般一一轉過,只留下煙霧般的淡影。
往事不可追。
她把勺子從管弦手中接過,對著杜少琦笑了笑“你們再聊吧,我先走了。”杜少琦臉上也綻出一個笑,點了點頭。
寧檬剛想起身,手卻被管弦拉住了,他的臉色暗沉的可怕,“你把鑰匙放在家里?什么意思?”
杜少琦舉著筷子停在那里,只是發呆似的看著管弦抓著她的手。
寧檬心里陡升了一股莫名而來的勇氣,一把甩開管弦,然后淡淡地說,“那本來就是你家的東西。”
“好,真好……”管弦臉色陰沉沉得感覺天要下雨。可實際上,窗外陽光正好,好得不得了。
回辦公室,寧檬腦子里一直重復著兩張臉,杜少琦毫不掩飾的關切,還有管弦眼里淡淡的傷痛。
頭暈沉沉的,她支著腦袋對著電腦發呆。
子美走了過來,看了她一眼,叫了起來,“寧檬,你怎么搞得,臉色蒼白得象個鬼。怎么了,是不是失戀了?“失戀?有時候桃花太旺比失戀還叫人憂愁。
寧檬支支吾吾,說,“子美,你說,如果有一天你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那該怎么辦?”
子美一眼橫過來,狐疑地問,“這個假設的女人該不會是你吧?你快說說看,除了咱們管總大人,你又看上誰?不過,以的眼光看,很少有男人比得過他吧,放眼咱們公司,能和他匹敵的…….”她手一拍,叫道,“杜少琦不錯。”
寧檬苦笑,還真讓她猜中了。她撇了撇嘴說,“別胡猜,是我一個同學的事情,你就當一回參謀,給她出出主意吧。”
子美明艷的臉上綻出一朵花來,笑嘻嘻地說,“俗話說得好,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既然都是優秀的男人,那就找個最愛自己的唄。”
最愛自己的?管弦或是杜少琦?寧檬一想腦子又迷糊了。
下班之后,她約了子美去唱歌,子美一聽二話沒說答應了下來。因為她最近剛談掰了一個男人,心情也不是很好,正好可以陪她發泄發泄。
兩人失意的女子在歌廳,又蹦又跳的,簡直就是兩個女瘋子,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寧檬喝了酒,舉著杯子對著子美傻笑,“子美,干了這杯,然后我給你唱首情歌。”
子美搖晃著腦袋,帶著暈紅的臉嚷嚷道,“好呀,咱們一起唱情歌。那些臭男人了,害我們傷心哭泣,到了最后,都化成了泡沫,什么也沒有留下。”
然后兩人又一邊唱一邊跳,直到最后,都累趴在沙發上不會動了。繼續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只知道易拉罐掉了滿地都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在她臉上拍了拍,“寧檬,快醒醒……”
她抬起頭,看到了一個臉色緊繃,眼眸里帶著幽暗神色的臉,然后掃了掃周圍,咦,子美人間消失了。真奇怪。
她沖著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說,“管總,你怎么來了?這里不是公司,你肯定不是要來加班。難道你今天也突然有了興致,想一起唱歌嗎?”說完她把話筒遞了過去。
管弦把話筒掃到了旁邊,眼里象在噴出火來,想說什么卻說不出去,最后咬牙切齒地地說,“回家吧,別鬧了。”說完,雙手一攬,輕松地把她抱了起來。
寧檬推了推他,“不要,我還沒唱夠,酒還沒喝夠,不能回去。”
“回家再喝,回家再唱。”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了起來,象甜甜的米糕,有陽光的味道。
寧檬想掙扎,可是太累了,他的懷抱又是那么的溫暖,所以她放棄了掙扎。感覺他們一路穿過長長的走廊,七彎八拐的,四周還有震耳欲聾的高聲炮低音炮在回響,然后那些聲音又消失在后面,歸于沉寂。
寧檬坐在他熟悉的車里,繼續自娛自樂,從“幸福象花兒一樣”唱到“春天”,整個車廂變成了一個迷你的ktv,車子在寂靜的夜里狂飚,她的聲音在風中嗚咽。
到了最后,他終于忍無可忍,猛然轉動方向盤,車子“嗤”的一聲靠在了路邊。他轉過臉,眼中有著風雨欲來的怒氣,“寧檬,你說吧,到底想怎么樣,你和杜少琦又是怎么回事?”
哎,所以說,ceo果然是ceo,就這么三眼兩眼他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可是看出來又怎么樣?她到底想怎么樣?這個問題太復雜,就是哈姆雷特式的煩惱一樣,何去何從,她還真不知道。
三年前她不想怎么樣,可是三年后還是怎么樣了。杜少琦為什么不早點回來,早點清醒,偏偏又是在這個時候,她決定什么都放下,重新開始的時候。
命運,真會捉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