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秋怔怔地望著顏思挺拔如玉的身影,漸行漸遠地消失在夜色之中。雖然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可那寥寂而清涼的背影,卻散發出一股莫名的孤獨和惆悵,壓抑得慕白秋連呼吸都無法順暢。顏思遠臨走前唇角倏忽彎起的一絲淡如輕煙,卻半分也未映進眼底的笑意,讓她心中磅礴的怒氣,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語的莫名其妙之感。
顏思遠,其實遠沒有他表現的那般惡劣吧!他方才的舉動,更像是一個吃不到糖的孩子,因為惱怒而做出的過激行為!就如同,幼時的他,也經常有如此表現一般......
“對不起!”輕輕的將慕白秋攬入懷著,下巴抵著她的三千青絲,顏思源低沉磁性的聲音里,有深深的自責與內疚。
“為什么要說對不起?”自他懷中抬起頭來,她靜靜地注視著他。月華如水,照射在他俊逸非凡的臉上,越顯料峭。許久,她才揚眉柔聲的問道。
“總之,讓你受委屈,便是我的不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顏思源的聲音無奈且自責。還有毫不隱藏的憐惜之情。“對不起,白秋。”
“與你無關!”慕白秋心中一動,心底柔潮頓起,聲音卻異常冷靜。
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半響,顏思源終于開口說道:“別生思遠的氣,他是無心的。”
“哦?”慕白秋揚了揚眉,不知是該感嘆他們兄友弟恭呢?還是該感慨他太至公無私,光明磊落。“何以見得?!”
“相信我!”這些年,沒有人比他知道,顏思遠對她的真情。“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騙過你,是么?”
慕白秋偏頭想了一想,點頭答道:“沒錯。可這并不能代表你不會看走眼!”
唇角勾出一抹清淺的笑容,顏思源抬手,揉了揉她滿頭黑亮的青絲。笑道:“思遠他,只是一個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自己感情的孩子。有些任性,卻本性純良!相信我,并非因他是我的弟弟,我才幫他說話的。”而是,這些年來,他將他的深情,他的苦楚一并看在眼里。
頓了頓,顏思源扯了扯唇角,又繼續說道:“更何況,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不只是兄弟,還是情敵!”
此言一出,饒是慕白秋定力再好,也忍不住一陣面紅耳赤。這男子,明明溫潤如玉,沉穩內斂。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如此膽大直白了?!
此時此刻,慕白秋的心中如同被春風吹皺的池水一般,漣漪盡起。一陣甜蜜,溫暖,心慌,意迷一時間全部涌上心頭。心中如同被灌了蜜糖一般,似甜蜜,又隱隱夾雜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苦澀......
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片茫然、辛酸和哀傷......
縱使他深情如海,她情深似水又如何?終抵不過橫在他們之間的那座大山!
一念至此,慕白秋勾唇綻出一抹譏諷的弧度:“顏大人說笑了!”
“你知道我說的是真的!”悠悠地嘆了一口氣,顏思源的面色異常認真。“白秋,為什么要自欺欺人?難道接受我的心意,對你來說就如此難嗎?”
怎么能不難?如何可能不難?可最難的是,這些無奈這些理由卻根本不足為外人道!她甚至不能讓他亦知曉她的情意。而只能默默的獨自承受著,將滿腔柔情深埋起來……
“思源,我想你是誤會了什么。我一直把你當做哥哥一般對待。從前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亦如此!”抬眸,望著她莞爾一笑,她的心卻在滴血。
聞言,顏思源面不改色。只靜靜地,靜靜地凝視著她。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有波光涌動,和慕白秋不能觸及的深……
“白秋,我記得小時候你曾經跟我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叫鴕鳥的動物,一旦遇到了危險,便將頭頸埋進沙子里,逃避現實和困難。難道你不覺得,現在的你,便是一直不折不扣的鴕鳥么?”
一時間,慕白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才好。這話,的確是以前她說過的,早已記不得當時是為了什么原因,她一本正經的說出了這番話。似乎是用來“教育”不知天高地厚,受挫卻又頹廢不堪的顏家二少爺。誰知這位顏家大少的記憶力真不是一般的好。時隔十年左右,他居然還能記住當時她的一句無心之言。
被問了個正著,慕白秋一時無語。感覺到頭頂上方那道灼灼的目光,包容且能看透人心。剎那間,她竟然有些心慌意亂。正無措間,身后突然傳來了上官若柳救命般的天籟之音。“白秋,我把針線取回來了。”
“若柳。”慕白秋趕緊掙脫顏思源的懷抱,若無其事的朝上官若柳迎去。
“咦,這是那陣風把顏大人給吹到后花園來了?”嘴里這么說著,上官若柳的臉上卻鎮定自若,沒有一點詫異。
慕白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上官若柳,卻并不說話。一旁的顏思源已經開口淡淡的說道:“我來后花園,是想求白秋幫我一個忙。”
“何事?”慕白秋詫異地看著他那雙云淡風輕的眸子,分不清他講的是真話還是謊言。
“是這樣的,眼看著便要進入伏天,天氣也漸漸炎熱起來。而憐凝她的病情也時好時壞,反復無常。前幾天,大夫向我建議。要找一處幽靜涼爽之地,讓她靜養。所以,我想讓她去我們顏家的莊子山住上一段時日。權作避暑散心。”
“那不知有何地方需要我效勞的?”憐凝二字,讓慕白秋心中如被針尖刺過,癢痛難耐。唇角笑容不改,她挑眉笑得燦爛。
“大夫說,最好是有親近之人陪著她,開解她,也許病情會好得快一點。是以,我想讓容兒和書兒陪他們的娘親一起去山莊小住。”想了想,顏思源開口答道。“所以……”
原來是想讓她陪他的夫人一起去山莊散心,順便充當他兩個孩子的西席先生,兼他夫人心理醫生一職。顏思源,你還真是會物盡其用啊!慕白秋的心中,淡淡的浮上一絲酸楚。說什么深情若斯,原來,亦不過如此!
“好。”片刻之后,她勾唇一笑,聽見自己靜靜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