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容天渾身一震，墨眸有些希冀的望著面前的白衣少年，聲音透著絲絲顫抖：“冰墨璃，你剛剛叫我什么？”他聽到了，雖然不是公子，而是長安。

長安，你會去那里嗎？冰墨璃想著他剛剛所說的話，他并沒有叫墨容天什么，只是單純的詢問，可看墨容天此時的樣子，冰顏難得一見的激動，沉寂如黑夜的目光帶著期盼，一瞬不瞬的望著他，卻在他安靜的回望下，勾起唇角，斂眸低笑，悵然道：“原來只是一個奢望啊。”

“我…”長安，原來你的名字曾叫長安，原來一世長安，不是因為沐璃，而是因為你，冰墨璃在心中想，墨容天你那時的名字，便是沐璃所有的期盼！

“最近總是幻聽。”墨容天有些自嘲的說。

冰墨璃默然不語，目光落在墨容天的發梢上。

良久，墨容天微微轉身，抬眸望著前方，墨眸里一片寂然，臉上早已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們走吧。”

“嗯。”冰墨璃頷首。

“長安是一個雍容繁華的城市，那里曾是六朝古都。”墨容天聲音很淡，有些遙遠，似乎穿透層層云煙，落在紅塵。

“鮮衣怒馬少年時，一日看盡長安花。”冰墨璃也看向前方，雪花依舊輕輕飄落，眼角余光微微一動，那雙蒼白有力的手緊緊握著方向盤，輕輕顫抖。

“這是我在網上看到的一句話。”冰墨璃繼續說。

“嗯？”墨容天的墨眸微動，薄唇輕啟：“我只記得，沐璃他曾說‘鮮衣怒馬少年時，只是當時已惘然’。”即使這話本出于靜悔師太之口，可他看得出來，沐璃也喜歡。

“你所有的記憶，是不是都跟他有關。”冰墨璃拉上安全帶，背輕輕向后一靠。

“嗯，我記得所有的一切，只是…”嘴角掀起一個弧度，墨眸依舊看著前方，墨容天淡淡道：“我怎么也找不到他。”記憶如沙，淡抹指尖，握得太緊，悵然若失，不用力握，一片空白。

“對不起。”這三個字是冰墨璃第一次說出口，他這十八年來，幾乎就沒有向誰道過歉，可讓他如此的人若是身旁的墨容天，似乎這三個字說出口，是那么的理所當然。

“你沒有對不起我。”瞥一眼冰墨璃，少年臉上依舊什么也看不出來，可他感覺的到，那三個字不是復制別人，而是從少年最真的記憶里所說，墨容天大概有點明白，少年為何會突然對他說對不起。

冰墨璃低眉斂眸，并沒有再說什么，他確實沒有做錯什么，只是，他曾經指責墨容天弄丟了沐璃，也沒有用心去找沐璃，指責，他怎么會這樣想呢，手貼在心口跳動的地方，這里一半是他自己的心，一半是人工心臟，可為何他會生出這么多陌生的情緒呢。

“你不舒服。”輕輕搭在冰墨璃的橈動脈上，墨容天有些擔心的問，少年的心臟此刻是完整的，可也是一個毀滅少年的*，目前雖然看不出什么后遺癥或者排斥反應，但這些影響少年生命的副作用卻一直讓他心生警惕。

“我沒事。”冰墨璃不著痕跡的收回手：“可能有些倦怠。”墨容天，你明知我不是他，為何還要如此在意，難道只是因為這張臉。

“嗯，那我們走吧。”脈象平穩，確實沒有什么異常，墨容天刻意忽略冰墨璃抽回手的小動作，心里卻在想，若是沐璃，一定不會如此，多一天的相處，他更是清楚，少年并非沐璃，可他還是愿意少年待在他的身邊，只因為，少年的身上有沐璃的容顏。

“好。”毫無波動的聲音，從冰墨璃淡色的唇瓣溢出。

兩人不再多言，唯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至于是否會去長安，墨容天沒有回答，冰墨璃也沒有再問，因為去與不去，不過是心之所向而已。

沐璃靜靜的看著那一幕，他總覺得冰墨璃有些不一樣，至少，話比以前多了，即使他的語調依舊一層不變，臉上的表情，不是復制別人的，就是沒有表情，可是卻多了一些色彩，很淡，很輕，很模糊。

時光很安靜，在不經意間劃過歸途，當車子終于停靠下來，沐璃知道，墨容天他們已經到家了，只是在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人，那人西裝筆挺，劍眉星目，在看到墨容天時，微微一笑，開口道：“容天，你回來了。”

墨容天點了點頭，身子微側，望著冰墨璃：“你先進去。”

冰墨璃頷首。

見冰墨璃進了屋里，墨容天這才開口：“你來這里做什么？”

男子失笑：“這就是你對二哥的態度。”想到剛剛進去的那個少年，星眸微閃，原來他就是讓自家弟弟不回中國的原因。

“如果你是母親派來當說客的，我勸你還是絕了那個念頭。”墨容天淡聲道：“你回去告訴她，我處理好一切，自然會回去。”

“這，我可做不了主。”男子一怔，他還什么都沒說，他家弟弟便將他的來意與去路全部給堵死，看來那個少年真的很不簡單。

“這與我無關。”墨容天丟下這句話，便朝著屋里走去，似乎并沒有打算讓男人進來。

“容天，在你心里，我們這些家人，當真只是路人。”男子的聲音有些苦澀：“從出生到現在，你從未喚過我和大哥，甚至連我們的名字都鮮少去叫。”

“你想說什么？”墨容天回頭，看著有些無奈的男人。

“說什么？”男子走上前，站在墨容天面前，大聲道：“我不是別人，也不是路人，更不是擺設，我是你二哥墨云天。”見墨容天依舊沒有什么表情，墨云天挫敗一笑：“容天，別把所有的事情都蹩在心里，不要一個人去承擔一切，要知道，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與大哥。”

“我知道了。”墨容天低眉：“所以，母親那邊就交給你了。”頓了頓，墨容天又說：“你若沒吃飯，便進來。”話落，也不等墨云天回答，就反身進了屋里。

“呃。”墨云天有些愕然，他弟弟這樣是不是表示，認可他這個二哥，如果大哥知道，一定會嫉妒死他的，他才不管有沒有吃飯，先進去再說，而且他也想會一會那個冰墨璃。

關上門，墨云天轉身，看著屋里的設計，嘆道：“容天，你還是很喜歡古典的東西。”

“嗯。”墨容天頷首，然后指著靜坐在沙發上的冰墨璃介紹道：“墨云天，他是冰墨璃，我朋友。”接著指著已經有些呆掉的墨云天說：“這是我二哥。”

冰墨璃還沒有反應，倒是墨云天有些激動的道：“你終于肯叫我二哥了，太好了，太感動了。”

無語的看著激動若狂的墨云天，墨容天微微蹩眉，記憶中，墨云天是一個很沉穩的人，哪像此刻，如一個得到寶貝的孩童。

“墨二少，你好，我是冰墨璃。”冰墨璃忽然開口，剛剛墨容天與墨云天在玄關處所說的那些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墨容天的母親江雅柔，他沒見過，可聽說過，那個女人不僅將墨氏集團打理的井井有條，同時也將墨氏集團推向一個嶄新的時期。

“冰先生，你好。”墨云天有些詫異的看著冰墨璃，他以為冰墨璃根本不會搭理他的，卻沒想到會主動介紹自己，不著痕跡的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墨容天，莫非是因為他這個弟弟。

他雖是與冰墨璃第一次見面，可關于冰墨璃這個名字卻一點都不陌生，他也曾私下調查過冰墨璃，只知道他原來在夜未央駐唱，后來遇到墨容天之后，便成了夜未央的服務生，再后來，不知何故，辭了工作，來到這陌生的國度，直到母親讓他來請弟弟回家，他才知道，冰墨璃身患絕癥，來這陌生的國度，只是為了治病，想必他的弟弟是過來陪冰墨璃一起對抗病魔的，墨云天由衷的想，原來他弟弟還是有感情的，只是這情都給了眼前這個瘦削寡淡的少年。

墨云天并不知道墨容天的另一個身份，就連江雅柔也不知道，他的兒子在很早的時候，就已是響徹國際的醫學之父Anli，畢竟墨容天為人很低調，從不鬧緋聞，估計知道他身份的人，也就那么幾個人而已。

“你們坐著。”墨容天脫掉風衣，淡淡道：“我去做飯。”

“你會做飯。”墨云天覺得他越來越不了解他的弟弟，君子遠庖廚，可那樣冷心冷情的弟弟竟然會做飯，而且冰墨璃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

“有什么問題。”墨容天問，他實在不明白，今天的墨云天為何總是一驚一乍的，難道以前的性情全部是裝出來的。

連忙擺手，墨云天有些困難的咽了咽唾沫道：“沒問題，沒問題。”

“冰墨璃，你若太累，就去休息。”墨容天望著冰墨璃：“你不必理會墨云天，他自己可以的。”

“我不累。”冰墨璃說：“至于墨二少，我就不得而知。”

看了看冰墨璃，又暼一眼欲言又止的墨云天，墨容天斂眸：“我去做飯，有什么事，你就叫我。”

公子做的飯，他好久都沒有吃到了，沐璃有些羨慕的道：“冰墨璃，你可真幸福，不過，墨云天倒是有口福。”

公子的二哥墨云天，看起來倒是很有趣呢，他竟然對公子說，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和大哥，簡單的兩句話，卻承載了對親情的重視。

腦海中劃過一個人的身影，沐璃微怔，沐琰的名字就這樣脫口而出，也不知道，在他死了之后，沐琰的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