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若翾的高燒退了,身體也在漸漸康復,冷奕辰細心照顧下也沒有再發病。她每天照舊的上班下班,偶爾翹班去冷奕辰那偷個懶。只要不耽誤設計和工作,唐都睜隻眼閉隻眼。而安陽的空缺一直沒人頂替,每次經過她的辦公室的時候,舒若翾總會無意地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洛文曦眼尖還是多嘴,和冷奕辰提起這件事之後,結果安陽的辦公室被改成了設計部的雜物室。
這邊是雲淡風輕,而另一邊卻是暗潮洶涌,風雨欲來。
榮家大宅,深夜四下寂靜,一片寧和,一陣突兀的鐘聲響起,有多少年這鐘聲沒有響起過了。原本還在睡夢中的人,急忙披上衣服往偏院去。
“怎麼回事?”
“好像是二爺那麼出事了。”
榮胤森然一笑,“終於發作了,到現在才死,命真夠硬的。”
“還是先去看看吧。是不是,也要去看一眼確定了才知道。”兩人起牀,披上衣服,一前一後地走進偏院。凌薇看了一眼正在怒目相對的叔侄兩人。“怎麼了,急忙忙敲鐘叫我們來。”
“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榮博文咬牙瞪著眼前的榮少謙,“你當真要這麼狠心?”
“二叔已經是半個活死人了,一切都要靠機器維持,與其讓他受罪,還不如早點讓他解脫了好。”
“不行,不行……”榮博文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哪怕還有一絲希望。
凌薇一步一步地走進病房,看著牀上面容枯槁,安靜地躺著,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有輸氧的,有心肺監測儀的管線、有搶救用的輸液管,榮博明一點反應也沒有,只見監測儀的心型符號在跳。凌薇看著眼前這個恨了大半輩子的男人,此刻只剩下一口氣躺在牀上的時候,心如刀割一樣痛苦。
凌薇想過要他死,可是下手卻心慈手軟了,看著他受刺激中風,不能說話,不能動,覺得這樣日復一日的折磨纔是最痛苦的。如今他卻要死了,成了活死人,她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曾經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他,愛上他的傲然風雅,他也滿足了她所有虛榮心,哪怕沒有愛。
回憶一點點在腦海裡回放,當初的美好與甜蜜被背叛與冷落化爲恨意,他死了,那自己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思?突然間凌薇放聲大哭,她恨,高傲的她何時向人索愛過,可榮博明對她不冷不熱,給了他金錢地位權利無關愛情。她恨他就這樣拋下她,恨他當時的冷酷無情,恨他的鐵石心腸,更恨他就這樣撒手離開。
“你起來,你起來榮博明,你給我起來,你欠我的還沒還我,你不準死。你起來……”凌薇拉扯著他的衣服,想要把他拉起來。可榮博明毫無動靜。
“你起來,你不是說要我的命嗎,你不是想要榮家嗎,你起來……”凌薇痛斥的內容越來越誇張,榮胤礙於族人在不好有動作,對丁漫英使眼色,她進病房扶住凌薇,不讓她再靠近榮博明。
好不容易纔將人拉出病房,那傷心欲絕的樣不像做假,榮少謙蹙眉,眼簾低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病房內的陸青川輕嘆,鬆了口氣,要是凌薇再繼續捶打下去,估計榮二爺不死也要去掉半條命。
“今天我找各位叔伯長老們來,就是來商量二叔的事。陸醫生。”
陸青川走出來,恭恭敬敬地給大家作揖,“榮二爺不是中風。”
此話一處,一片譁然,在場的人開始左右議論,唯有幾個神色還算鎮定的。榮少謙端坐在主位上,看著每個人的表情。榮胤端起手邊的茶杯掩飾心底的暗喜。
榮少謙象徵性地咳了兩聲,大堂頓時安靜下來,只有凌薇氤氳地哭泣。他看了陸青川一眼,示意他繼續,“二爺是中毒,這麼多年毒素已經侵入血骨無法根治,雖然我已經想盡辦法解毒,但是還是沒能救二爺。現在二爺呈腦死亡狀態,再過不就其他器官也會慢慢衰竭,直到死亡。”
聽陸青川這麼說,凌薇哭的更傷心了,大廳裡只有凌薇一個女人,見她哭這這麼傷心,也不免讓人動容,只是這背後到底是真還是假。
“二嬸,你還是先回去吧,這裡……”
“對啊嫂子,你先回去吧,你這樣哭,我們實在不好做事。”
“妹子,別太傷心,保重身體才最重要。”……幾位榮家的元老輪番的勸凌薇,榮少謙擺手,讓丁漫英和其他嬸孃帶凌薇下去,好好安慰。
少了哭聲打斷,大堂安靜了不少。“請大家來,是來商量二叔的事要怎麼辦,是早點讓二叔解脫,還是就這樣看著他受折磨一點點死。”
“慢著,陸醫生來榮家也有一段時間了,來了之後,二爺就全交給他一人照顧,我們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先是不讓探望,再是隔離,現在突然跑出來告訴我們二爺不行了,那你這兩個月都幹什麼了?我是不是可以懷疑是你害死二爺的。”榮胤厲聲問道。
“是啊,二爺之前都好好的,雖然中風不說話,起色還是可以的。”
“對啊對啊,以前二太太照顧的多用心。”
“二爺是什麼時候中毒的?”……
面對他們的質疑,陸青川無動於衷,“要是各位不相信,大可以派其他醫生來給二爺檢查,如果我說的有半句假話,隨胤二爺處置。”
榮胤陰笑,就等他這句話,那時小院裡偶遇,他從不相信他是無意的,要不是陸青川一直躲在偏院裡讓他沒機會下手,他早就扒了他的皮。他當然知道榮博明身上的毒是怎麼回事,他親自命人下的,要的就是今天。只要榮博明一死,他手中榮氏集團的股份就全數歸到凌薇手上,要哄這個女人還不簡單。
“好,就請鍾醫生來吧,他是這方面的權位。”
榮少謙倒無所謂,點頭讓人去請鍾醫生,鍾醫生是榮家的醫生,他也帶出好幾個醫學精英。
沒多久,鍾醫生就到了,少見榮家男丁這樣聚在一堂,榮胤也在,與他對視一眼,心裡已經有了打量。見他到了,榮少謙放下手中的茶杯,“這麼晚還打攪鍾醫生休息。”
“哪裡,謙少有事,儘管吩咐。”
榮胤卻接下話,“二爺的情況有些不對,所以特意來請鍾醫生來看看。”
鍾醫生點頭,進病房查看,陸青川站在榮少謙身邊,神情自若,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會不會被拆穿。
經過一番仔細檢查後,鍾醫生走出來,似有似無地對著榮胤搖搖頭,“二爺的情況確實不樂觀,神經性中毒,並且腦死亡,如今是靠儀器維持,並無多大意義。”
“胡說!”榮博文終於忍不住了,拍桌站起來,抓著鍾醫生的衣領,“你說的是假的對不對,我二哥不會死的,二哥不會死的。”
“三叔你冷靜點。”榮少謙讓人拉住榮博文,不讓他衝動。“那各位的意見是什麼?”
“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榮胤把、玩這手裡的琉璃球,想了想,“鍾醫生你覺得怎麼做纔好?”
鍾醫生左右看了看,輕嘆,“其實以二爺現在的情況,拖得越久對他來說越痛苦,還是……”
“閉嘴,你閉嘴,我絕對不會讓你這樣做的,少謙,他是你二叔,是你親叔叔,你怎麼可以放棄。”
“三叔,二叔病了這麼多年,一直這樣,再拖下去只會讓他更痛苦。”
榮博文冷笑,“痛苦,當初我沒請陸醫生回來,你們不是一直當他是中風嗎,是你們對不起他,不是他對不起榮家。沒我的同意,誰都不準。”
“老三,你又何苦呢,老二變成這樣,我們也不想的。”一位年長的老人出聲道,話語無力,卻帶這幾分肅然。
“七叔公,難道就看著二哥死,我做不到,我只有二哥和小妹,我不能失去二哥。”
七叔公撇過頭,嘆了一聲,失去親人的痛誰沒嘗過呢,只是何況本家嫡系一支只剩下他們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如果只剩下榮少謙和榮博文,根本掀不起風浪。
“難道我想失去二叔嗎,三叔你也要爲二叔想想,與其一直痛苦下去,爲什麼不讓二叔離開。”
“不行,二哥一定會醒的,你沒有權利替他做決定。”
“難道你就有嗎,你別忘了榮家現在是我當家。”榮少謙氣憤地口不擇言。“三叔什麼事都不過問,一天到晚就守著二叔,究竟想幹什麼?”
榮博文看著他大笑,“好啊,好啊,從小到大我都不捨對你說句重話,現在居然對我擺當家人的架子,好,真好榮少謙。今天誰敢踏進著病房,先過我這一關。”
“三叔,你……”榮少謙一陣頭疼,怎麼會這樣。
“老三,你別意氣用事,少謙怎麼說也是當家,你不能這樣。”
不知道凌薇怎麼聽到風聲的,突然跑進來,死死盯著陸青川和鍾醫生,“是不是真的沒有希望了?”
“是,長痛不如短痛。”
凌薇險些站不穩,微微顫抖,似乎做著重大的決定,艱難地說出一句話:放棄吧,讓他好好的走。
“二嫂!”榮博文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躊躇好久,忽地冷笑,“榮家,榮家,難怪當初你們可以熟視無睹趕走小翾兒,你們的心都是死的,死了,都死了,留我一個做什麼,爲什麼不讓我也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