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本倒在牀上便沒有動彈,沉沉睡去,直木給他蓋了毯子,放下蚊帳,便悄悄把門關上,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夏夜,此時已將至子時,餘熱消散,晚風清涼,月色朗朗,繁星漫天,樹搖影動,蟋蟀啾啾,是難得的散步好時辰,可是人們卻都已迷糊入睡了,良辰美景成虛設,無人解風情。
第二天,直木仍舊早起,開了門,看到陳立本還是那樣子疲憊的躺著,便又重新關上,來到院子裡打拳熱身,再從旁邊的兵器架上,取下後背大刀,左右一擺,虎虎生風,停頓了片刻,又猛的舉刀向前斜砍,好像是突然發現了有敵人衝過來一般,再次停頓,不動,然後立即在右面上下連砍兩刀,一屈腿,放矮了身子,猛地又往後斜劈一刀......
這種刀法沒有什麼套路可循,要說有什麼招式的話,那就是連環出擊,那動作也就是猛地從左右轉連砍三刀,兩刀在右,一刀在後,這是他親身打鬥得來的經驗,不花哨,看似笨拙,但是可以靈活變通,若連貫起來,使出全身力道,那威勢便不待言說了。
操刀廝殺,,並不是憑一股血氣,而是像提筆作畫一樣,要的是靈感,靈感阻滯,筆法也顯得僵硬無趣,靈感噴涌便能行雲流水,肆意而爲,從而造出千姿百態自得天工,妙韻無窮,刀法亦如是。
偶爾直木也會試試其他兵器,比如長劍,巨斧,矛槍,軟鞭等,用來試探奧秘,可是往往覺得不趁手,遂專意於刀法。
太陽彤紅,朝露盡散,暑熱慢慢升起,直木收住身法,把兵器放回原位,光著膀子,打了一桶水,拿著洗臉巾抹乾身上的油汗,又在桶裡把毛巾弄溼,就著冷水洗把臉,把溼毛巾往身上擦了一遍,然後收拾乾淨,拿起笤帚開始打掃院落。
陳立本開門出來,一手扶著頭,一副睏倦的樣子,看來昨晚醉的不輕,直木見了馬上放了笤帚把他扶到大廳,讓僕從送了茶來,遞給陳立本,讓他醒醒酒。
吃過早飯,陳立本才勉強恢復正常,便邀直木往花苑走去,樹木枝繁葉茂,草地一片青蔥,夏蟬陣陣長鳴。
“昨天,在李家,我根本沒去過茅房,而是直接去了李三生的房間,可是我沒有敲門進去,因爲我聽到了他們夫婦在吵架。”陳立本回憶昨天的事,目光望向遠處,顯得寧靜。
“你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嘛?”陳立本邊走邊說話。
直木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我說過傅老將軍的事嘛?”
“是老將軍搭救恩公一事嘛?”
“對,可是他老人家卻不是得病去世的,而是被李三生夫婦給害死的!”陳立本停下腳步,一手抓了旁邊的樹幹,用勁握住,刮掉了幾片老樹皮。
“恩公,此話怎講?”
“他們合謀用毒害死了老將軍,拿到了藏寶圖取來一筆寶藏,於是就在長安開了藥店,那天我跟他說起過蓮兒的事,他知道我就是那晚去傅老家中避難的賭鬼之後,就想殺了我滅口,桂金花不同意堅持要去咸陽躲避,李三生不願意,兩人就吵了起來,剛好被我聽到了他們說的話。”陳立本轉過頭來,目光依然平靜,只是卻皺著雙眉。
“恩公打算怎麼辦?”直木沉默了一陣才說話。
“必須爲老將軍報仇!”
“那個嬰兒怎麼辦?”
“冤有頭,債有主。此事與那小孩無關!”
“恩公打算怎麼動手?”
“這事還得有勞直木兄出力啊,我只是一介平民,操起刀子來殺人,沒有多大把握能成功!”
“恩公何必見外,我的命是你撿回來的,赴湯蹈火也難以報答一二 !此事我們須計劃妥當,才能施行,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有了準備,平時還是像往常一樣,偶爾也要去李家走一趟。”
“好吧,直木兄還有什麼建議?”
“他昨晚說過,那孩子滿月的時候請你到場作賀,我們就等酒宴散後當晚動手!”
“直木兄,我們要怎麼安排,一切聽你指揮。”
“我們到時候假裝喝醉,等其他人走後,就立即動手,恩公覺得如何?”
“......只怕那些僕人在場,會礙事吧?”
“那我們就和其他人一同出來,先找個地方藏起來,再等他們都睡了的時候,翻牆進去,然後便動手。”
“好,就這麼定了。”
“不過,恩公想過此後該去哪兒躲避官兵嘛?”
“這個倒未曾想過,只要此仇得報,讓官兵抓了也無妨!”
“恩公,此言差矣!生命難得,飛禽走獸尚自珍惜,我們又豈能作踐!何況,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這也並非是我們的過錯!我問此後的打算,不是怕被官兵捉拿,而是擔心官兵爲難你的家人,若連累了他們就太無辜了!”
“直木兄說的是,我險些便鑄成大錯了!”陳立本感激直木的提醒,激動的抓住他的手臂,“不知我們該往哪去是好?還請老兄指點!”
“我們走得越遠越好,全國諸多郡縣,西北地區是新開闢的國土,人煙雖少,卻不便前往;東邊中原地區往來長安的人太多,行蹤容易泄露,也不能久安;只有巴蜀偏塞,最宜躲藏!”
“巴蜀之地雖然地險,車馬難通,但是那邊多有夷族,習俗不通,怕也不便居住啊!不如去江南吧,那裡民風淳樸,容易相處!”
“也好,江南雖然水路交錯,但也有山嶺縱橫,想必我們也總能找到好的地方吧!九江、廬江太近,會稽、丹陽太知名,那就去豫章郡吧(現在的江西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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