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戮皆是一愣,片刻也反映過來,這老頭只是此地關押的一位神仙。
他們只猜出大概,卻并不知這老人的身份。此人乃是神界掌管酒的酒爵神君,人稱酒老頭。他獨自占了神界風景如畫的一角,釀出了無數好酒,與其毗鄰的府邸,日日都能聞到酒香。由此也不小心培養的些許神界的酒鬼。可是百年前,夜嵐派人將其引誘下界,稱自己有上等的好酒,麴胤花所釀成。酒老頭天下唯好酒,自然不顧一切要見識一下,用自己的上等好酒跟其交換。誰知夜嵐說的酒沒有,倒是想把酒老頭的酒騙來。所以酒老頭當場將自帶的酒水飲了半缸,剩下的全摔在了地上。以夜嵐的脾氣自然是萬分不爽,便將酒老頭關在此處,一關,就是百年。
酒老頭不知,夜嵐為何要想盡辦法來騙他的酒,只記得他當時見到酒都給了土地時,表情也不光是憤怒,而是惋惜。
老人此時撓撓頭,臉上的笑容沒什么變化,頗有幾分老壽星的味道。
“各位賞個臉,俺回了天宮給你們帶酒吃。”
九戮面面相覷,并非思忖給他的回復,只是鄙視這老頭是不是瘋了,搞不清楚現狀。
“把那人交出來。”痕留說。
“人?”老頭撓撓頭,頭頂的幾根頭發已經都快掉光。“什么人?俺不知道啊。”
“少裝傻,在你袖子里。”
酒老頭抖抖自己的袖子。“你們看,啥都沒有嘛。”
痕留懶得再廢話,直接向他發起了攻擊,老頭利落的躲到一旁,臟兮兮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胡子。“俺大概懂了,你們想要的那個,剛剛已經被我吸收了。”
“什么?”
“少胡說!”
“別聽他的!”九戮紛紛不信,看著老者的眼神也越來越兇狠。
“哎……你們這些人,嘛都不懂,俺在這久了沒有仙氣,意識有些混沌,方才見著些仙氣,不就吸收了!” 酒老頭像無賴一樣,東躲西藏,卻余光瞟到了地上的一人一貓。
這神仙的牢籠里并非只有他一個神君,只是其他人已經關了太久,即使剛剛有仙氣補充,也再不可能回得到以前。
九戮像是有些相信,卻縱使是相信了,也作出了這樣的決定,既然他吸收了剛剛那小子,把他一起咔嚓了,就了事了!
酒老頭見幾人要硬拼,當然不會傻傻的招架,正要轉身去撈那一人一貓準備逃跑。九戮也正要上前,卻忽然聽到一句話。
“住手。”
這聲命令并非夜嵐的聲音,但九戮卻極其聽話的停止了動作。幾個還尚且有意識的人一同轉身查看,只見穆不雨站在洞口處。
酒老頭滿眼放光,老酒友啊!“老穆,你怎得在此,萬年不見,俺的酒都想你了!”
穆不雨輕笑,瞇起眼睛輕輕對酒老頭點了點頭。意思是讓他先帶著一干傷員病號離開。
酒老頭自然以大局為重,雖然他一直裝傻,但心里清楚的很現在什么狀況。便拽起一人一貓,從原路逃跑,只要出了這座監獄,這座淵石山,他的力量也會恢復大半。逃出魔界便不再是什么問題!
穆不雨站在洞口,直到酒老頭的身影消失,獨自跟九戮對峙著。
說來這九戮聽他的命令,著實是有原因的。只要契約不解,這穆不雨便是魔界的魔王之下,眾人之上。九戮自然也要聽他的吩咐。但此時糟糕的并非九戮,穆不雨現身于此,危險就在于夜嵐會第一時間發現并趕來。他在天界無人敢惹,只忌憚一人,便是天帝。在魔界無人敢惹,也只忌憚一人,便是夜嵐。
穆不雨必須在此,否則一會魔王趕來,定會去追酒老頭一干人。怕是他們會抵御不住。如此,他便在此再會一會他好了。
穆不雨輕輕嘆氣。墨歌這臭小子,真是靠不住。罷了,也不怪他。自己都保護不好丫頭,還能怪誰呢?
夜嵐要快,的確是快的。他路上甚至看到酒老頭逃跑,卻沒心情管他。去抓的話,終究會耽擱時間。便火速趕來,瞬間出現在穆不雨的身后。
這時的氣氛難免有些詭異。九戮放跑了夜嵐交待要抓回來的人,此時都并不說話,也不敢擅自行動。穆不雨跟夜嵐,也只是站在原地,不動聲色。
穆不雨何其狡猾,怎會錯過如此良機。
同時魅住十人,若是曾經的九尾天狐,的確不是問題。但是現在,確實有些勉強。但是逃跑的機會只限于此,只能放手一試。穆不雨多年不用魅術,此時金色的眸子發光,如琉璃一般,僅僅一瞬,十人的心神他已然控制大半。九戮中無人能抗魅,這他自有把握,只是此刻對夜嵐的控制著實不容易。
穆不雨絲毫不敢松懈,但夜嵐卻破了他層層的魅術,即將醒來。
穆不雨暗道不好,若這邊一松,其他九戮也會疏忽,怕是之后再不會有幾人一起發呆的機會。
突然一股七彩氤氳夾著香氣將魔王包住,圍在了穆不雨金色魅術的外圍。
“琉彩?”
魔王身后的女子緩緩走出,點了點頭。然后輕聲說:“你快走。”
七色鳥的禁錮術,加上狐貍的魅術,夜嵐等人半個時辰內怕是絕對醒不來的。穆不雨松了一口氣,卻抓起琉彩的手腕,將她一同拽出了淵石山。
“放手,我不走。”
“臭丫頭你什么都不記得了?”
“……你指什么?”
“不記得白夕狐了?”
琉彩搖頭。
“花癡,怕是你就記得墨歌。”
“他,你知道什么……?”
“先出去再說。”
二人出了戀慕殿,身后跟了一些阻攔的雜碎,但是這些嘍啰二人倒是不放在眼里。
“等等,我真的不能走,夜嵐是我的恩人。”
“該報的恩你已經報完了,該回到以前了。”
琉彩表情一滯,其實并沒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她的生命里,好像確實少了什么,忘記了些什么。穆不雨剛剛用了最強的魅術,此時靈力不支,御風的速度有些趕不上琉彩。琉彩于是變回原形,對著身后的穆不雨喊:“上來!”
其實俺一直覺得,七色鳥要比鳳凰還要好看。琉彩的原形很是體型巨大,足可以比得上一間房子。它的頭上與鳳凰一樣有鳳翎,且是三根彩色的。所以看上去頗有些花里胡哨的上神的樣子。【喂!形容什么呢!哪個上神花里胡哨了!】她的翅膀如那天出現時一樣是以火紅為基底的彩翼,煞是好看。空中過處,都留下一條彩虹。作者不禁猜想,小時候看過的一條扭來扭去的彩虹,是否是她所為。【禁止說閑話。】
穆不雨在它的背上,頭貼在它的耳邊。
“是不是見了墨歌有很熟悉很心痛的感覺。”
“……!!你怎么知道?”
“這就對了。”
“什么意思?”
“哎……你這傻丫頭,自己要忘記的,又叫我如何說出口。”穆不雨眼睛看著前邊的路,眼里卻是惋惜。“這次若平安出了魔界,我們這些人都要躲上一陣子了。”
“……能有躲開夜嵐的地方?”
穆不雨鳳眼一笑。“怎么沒有,我躲了多少年了。”說著突然一頓。“喂,你倒是看路啊。”
琉彩險險避過一只別的鳥類朋友。它有些發呆,是在想墨歌的事情。
“丫頭,你記不記得,在抓林森森的時候,為何沒有抓那個葉淺月。”
“……”
“那個叫淺月的丫頭,也是你。”
“什么——?”
琉彩又差點撞在一個山尖上。穆不雨搖搖頭,心想真是死腦筋的丫頭。“算了,出了魔界再說。”
被墨歌打通的出口,還好不是很難尋到,只是此刻墨歌不知生死。這以他靈力支撐的通道竟然已經閉合。此處看來已經不能逃走。
“怎么辦?”琉彩問。
穆不雨皺眉,要是去魔界與人界的交界處,估計還要鬧一番,會耽擱許多時間。
“喂——!”
這聲音聽著有些耳熟。從通道處的對面傳來。
“雷翼河,你那邊還能把通道打通么?”
“老穆?”這卻是酒老頭的聲音。
“俺也會些異術,且試一試。”此時再通道的對面,雷翼河,酒老頭,昏迷的林森森和白貓都安然無事。他們在T大不遠,所以周圍設有結界,并未被外人發現什么。
“看來并未完全閉合
,也就是說……”
“墨歌還活著?”琉彩接了下面的話,語氣里帶著心切。
“活了多久的人了,哪那么容易死。”他這話明顯是安慰琉彩,但的確有些作用。
約莫過了十五分鐘左右,穆不雨和琉彩的這面出現了一個漩渦。酒老頭果然把通道做成了。
如此一來,幾個人便在人界回合,全員逃出了魔界。
酒老頭和雷翼河見了琉彩均是一愣,穆不雨也并沒說明。只是剛從漩渦里爬出來,便指示酒老頭關了這通道,否則說不準夜嵐那小子什么時候就追上來。
“現在去哪?”這其實是幾人心里共同的問題。
“雷翼河,你先把林森森送去宿舍,別驚動太多人。”穆不雨接著說:“這里還沒跟夜嵐結下梁子的只剩你了,速去速回,然后去找我們。”
雷翼河點點頭,他已經有自覺了,其實他才總是被人派去苦工的那一個。
酒老頭反掌變出三個酒桶,浮在空中。笑吟吟的對大家說:“雖然俺還沒明白通透,但也看出個大概了,你們此次靈力都剩的不多,坐到酒桶里俺載著你們去,也算報了那小子的恩情。”
“……這……”琉彩嘴角一抽。“那還是我化回原形載著你們吧。穆先生可以抱著那白貓。”
穆不雨聽的無奈。“不可,夜嵐熟悉你的氣息,要是追來了人界,很快便會找到。”他說著自己走出了結界,同時示意大家先別跟來。等過了一會,竟然拎著兩瓶白酒回來了。
酒老頭動動鼻子,百年囚禁,未曾沾酒,何其痛苦。此刻雖然聞出這并非什么好酒,卻只忙著說,妙哉,妙哉。
“老酒,你補充一下,變出個像樣的東西來乘坐。”
酒老頭連連點頭。這次浮在空中的并非酒桶,而是一艘木船。這船不到二十米長,雖然不算大,倒是足以盛得下這幾人。眾人跳上船,這木船便離地,直奔空中。直到云層里,才解開了隱形術。
其實目前清醒的幾人,都能作出這樣一艘木船,只是酒老頭的氣息,魔界之人并不熟知,不容易發現。此時到了空中,氣氛完全緩解下來。云從船舷以及各處劃過,很是夢幻。頭頂的天并不似平時在地面所見到的,更有些深藍,所以顯得迷蒙。
穆不雨此時將白貓交給琉彩,并叮囑她好好照顧。自己則招呼酒老頭,進了船的內間。
“墨歌呢?”
酒老頭從袖子里摸出一團光球,放倒了屋里的床榻上,又順便搖了搖頭。“怕是不行了。”
穆不雨皺眉,看著那團有些微弱的光。“老酒你出去吧。”
“你要干嘛?還想怎么救他?”酒老頭早就憋在心里有話要問。此時終于有了機會。“老穆你為何失蹤了這么些年!現在又如何變成了這副摸樣。”
穆不雨搖頭。“你先出去。”
“……你告訴俺怎么救他,我來救。”
“你不行,快些出去吧。”
酒老頭見穆不雨的神情的確再沒有什么余地,便皺眉搖搖頭,走了出去。
“你啊。”穆不雨自己把手劃破,滴在了光球的里面,同時口中念著法決。帶他念完,光球竟然不見,而是墨歌躺在了這里。穆不雨手輕輕按住墨歌的手臂,果然內息完全亂了,甚至神識也已經沒有。記憶里也都是空白。“真是添亂。我還想留著這老命再陪完丫頭這一世,你這臭小子,壞我好事。”
當然穆不雨再怎樣抱怨,墨歌也不可能回答他。此時的墨歌,連呼吸都沒有,好像一個蠟像一樣。
曾經有個傳言,說狐貍的心頭血,方可將將死之人救活。不管這話如何傳出,在這里,的確是這樣。穆不雨打心底不想把自己的心頭血交付給一個男人,一個情敵。可墨歌絕不可以有事。如此將他這小子用血供養起來,好不好的起來,就看造化了。
同一時間白夕狐在受琉彩的照顧,多少年的友情,她在睡夢中都嗅出琉彩的氣息,帶著笑臉。琉彩心中仍然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卻看著白夕狐沒事,有些安心的感覺。她抬頭看看船頭,酒老頭就坐在護欄上,腳搭在外面飲酒,臉上卻沒有那和善的笑,全是一身愁。
這船在云中行駛,看不見前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