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顏和祁大雙雙被逐出墨族,縱使死了,也是不能葬在墨族中的,所以便由著祁二,祁三將之帶了出去,隨便埋在哪里,立個墳頭就行了。
自絕顏的事平息后,四位長老便有了一陣很長很長的沉默,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心里是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一天,他們當(dāng)著老主子的牌位,把墨沉叫進了后堂。
靜悄悄的后堂,只有四位長老和墨沉五個人在,在墨老主子的牌位前,三長老墨禮鄭重的向墨沉跪下,雙手俯低,頭低著。
“三叔,你這是做什么?”一見這架勢,墨沉微詫,連即開口欲上前相扶。
可是紋絲不動,墨禮只跪著,而這時,一旁的大長老開口了,語速低緩,聲音低沉:“讓他去吧,這是他該受的。”
“長叔,這件事不能怪三叔,畢竟--”
“是他帶出來的徒弟,怎么他也是要付起一部分責(zé)任的。由他吧,就讓他在主子和少主面前好好懺悔,以減少他心中的愧疚。”
大長老的話如山一樣沉,穩(wěn)穩(wěn)的落在這整個堂中。而見此,墨沉頓了頓,終是停止的動作,站起身,一言不發(fā)。
三長老仍然跪著,頭低的很下,像是自責(zé)的在做出懺悔!而與此同時,堂上誰也不說話,一時間氣氛靜靜的,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的出來。
墨沉不清楚長老們把他帶至此地的目的,在他的記憶中,他們四人還從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鄭重的集體站到他父親的牌位前,面色深沉。
是因為這次絕顏的事么?不可能。要單單只是絕顏的事,他們斷不會來他父親靈前,那么究竟……
心,有疑惑,但面上卻一言不發(fā)。而看到他這般,大長老轉(zhuǎn)過身,深深的望著一眼那堂上的靈位,似嘆息,又似歉意的說著:“少主,其實該做出懺悔的人,不單只有老三,包括我們?nèi)齻€,也有過錯。對不起……”
大長老的臉雖是對著靈位,但那話卻實實在在對墨沉說著。見之,墨沉心有一怔,好似的有些驚詫猶豫。他活了這些年,還從沒見過大長老用這樣的口氣說話,一直以來,他都是淡淡然然,沉默少言,靜的就像座山一樣,可現(xiàn)在--
“長叔,其實……”
“少主,絕顏的事,我們幾個做錯了,光顧著子嗣,卻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轉(zhuǎn)過身,目光真誠,看著墨沉,大長老一臉寧靜,話又接著復(fù)道,低沉說著:“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太過看中子嗣,也不會這般鐵腕的逼你成婚,讓絕顏鉆了空子,有機可乘。少主,一直以來,我們四個老家伙受主子臨終托付,還一直把你當(dāng)成小孩子看待,可是直到這一次,我們才真正意識到,你早就長大了,并且長成了個有智有謀,心思慎密的大丈夫,真正擔(dān)的起墨族‘少主’這一稱呼。”
“這一次絕顏的事,若非少主一力計謀,當(dāng)眾拆穿,恐怕我們四個就是死了都無顏再去見主子。在此,我們四個要向少主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
微的彎了下腰,隨即二長老,四長老都跟著彎下了腰。見狀,墨沉趕緊伸手去扶,自從他父親過世后,他是真的將這幾位當(dāng)成叔父敬重!
“長叔,二叔,四叔,你們別這樣,墨沉……”
“少主,知道為什么這些年來,我們一直督催你有關(guān)子嗣的事嗎?并且還在族里為你嚴格挑選妻子人選?”
伸手反握住墨沉那扶著自己的手,大長老緊攥,用力的沒有松開。
“墨沉……不知。”
抿著唇,淡淡的回答,這么久來,四位長老為他挑選妻子的事他并不是不知,只是一直以來他心中反感,權(quán)當(dāng)做不知道罷了。
“是呀,你不知道,你當(dāng)然不會知道了,這些年,我們一直守著這個秘密,本還想再晚點在告訴你,但是如今看來,你已是具備這樣的實力了,我們放心。”
拍了拍墨沉的手,目光又轉(zhuǎn)對上老主子的靈位,大長老嘆息,目光中有什么在隱動。
“秘密?”從不知道墨族還有什么秘密,擰著眉,墨沉低聲反問。
而這時候,平常一向脾氣最好的二長老站了出來,含聲開口,望著一眼地上的三長老道:“少主,你也別怪老三,之前他一力要促成你和絕顏的婚事,實在是因為護之深,所以責(zé)之切啊……!我們墨族有個秘密,是只有你爹,還有我們四個知道。如今你爹不在了,那這秘密……”
看了看墨沉,似有一瞬間的猶豫,但是想了下,二長老隨即還是決定說出,不再有一絲的保留:“少主,我們的這個秘密,事關(guān)重大,之前一直不告訴你,是覺得你還沒有強大到有這個能力去承擔(dān)。但是如今,看在你在對待絕顏這件事的手腕上,我們一致深感你長大了,也強大了,所以……”
說罷停了下,看了看四長老,見此,四長老也點了點頭,同聲的接道:“我們之前一直強調(diào)子嗣的重要,一來是因為主子這一脈確實人丁稀少,香火不旺;二來也因為覺得少主如果成家立室,當(dāng)了父親,在很多地方也就會迅速的成熟起來,成熟到可以有能力來擔(dān)起我們這個秘密。”
幾位長老不斷的提及這個秘密,墨沉心里忖思,并不知實情。
從他小的時候起,他就覺得自己這一族好似有些不同尋常,可是具體是什么,他并沒有深究。而如今長老們主動說道,他雖意外,但隱隱之中,他似乎又能接受,仿佛早能預(yù)料。
“叔叔們請講吧,墨沉洗耳恭聽。”
一臉正色的看著,墨沉目光凝沉。見此,大長老點點頭,轉(zhuǎn)過身來,聲音低沉:“少主,你知道為什么墨族會叫墨族嗎?”
“墨族……?不是因為單取了祖上的姓氏嗎?”
因為他姓墨,所以他們一族叫墨族,這并沒有什么啊,為何大長老會要這般問?
“是啊,是這個原因,少主說的沒錯。只是……少主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動了動嘴,目光顯得格外低沉,對向堂中的各個人,大長老嘆息,接著再次復(fù)又說道:“我們墨族之所以叫墨族,其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我們是當(dāng)年墨月國的遺支啊!”
“墨月國!”
身體一怔,震驚詫異,聽聞這三個字,墨沉不由的低喃出聲,神情之中滿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墨月國……?數(shù)十年前就已經(jīng)覆滅了的墨月國?!”
“是,此事……說來話長。”
點了點頭,面色凝重,大長老的思緒像是回憶到當(dāng)初,那一場紛飛之亂,“少主,我墨族之祖,也就是你的爺爺,當(dāng)初乃墨月重臣,在墨月有顯赫之位!但可惜的是,那一年,你爺爺遭人設(shè)計,強加罪名,于是一個沖動下,他離開了墨月國,帶領(lǐng)自己的大批部下來到了這里,安定居住。”
“當(dāng)年之事,是有奸人陷害,原本墨月國主并未有表示,可只因你爺爺心高氣傲,不得受一點委屈,所以割袍斷義,從此脫離出來。”
“原本日子也相安無事,你爺爺他帶領(lǐng)著部下耕作勞作,日子在這里也過的舒服自在,可是他不知道,因為他當(dāng)年的離去,帶走了墨月半壁國力,使得沒墨月國力空懸,終于在不軌之徒的設(shè)計下,舉國覆滅,一把大火,燒光了所有!”
“墨月之國雖然不大,但卻是個國泰民安,百姓舒宜的國家。可是就是因為你爺爺當(dāng)年的沖動之舉,害了全國,害了所有墨月的百姓。千里之堤,毀于蟻穴,一個國家的覆滅當(dāng)然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一定因為某個人而導(dǎo)致的,可是不管怎么說,墨月的滅亡,雖然有心人的設(shè)害,但是你爺爺,也必須付上一定的責(zé)任!”
“身為墨月大將,他沖動之下帶部下離開,只本國于不管,這其中雖是中了別人的離間之計,可是當(dāng)初若不是你爺爺心高氣傲--也許事情……也不會發(fā)展到這一步!”
“你爺爺是忠臣,可也確實是因為他的部分責(zé)任導(dǎo)致了后來的結(jié)果。當(dāng)墨月滅國時,你爺爺自責(zé)難當(dāng),終是引咎自刎,以死謝罪!”
“老主子死后,墨族中所有的一切便是由主子,也就是你爹在打理。這一生,你爹,還有我們,只有一個心愿,那便就是光復(fù)墨月,重建家國!”
“我們是墨月國人,理當(dāng)重建自己的家國!為了這個目的,你爹他一生奔波,忙于疲命,直到生命的最后,也并不曾停歇。少主,我們欠國家的,便是傾盡一生都還不清,所以做我們墨族的主子,有一條是第一:一生……為墨月而活!”
“一生為墨月而活……?”低低的聲音,墨沉說的低緩,那沉凝的表情間,有著無法化開的神色。
“少主,我們之前不告訴你,一來是因為你在容親王府履行諾言,二來也是我們覺得時機不夠成熟。光復(fù)故國,談何容易,光憑我們族中的力量,恐怕……但是不管怎么說,這是我們的使命,也是少主你的使命,所以我們今日決定向你和盤托出,希望從此以后,你能以此為首任!”
大長老語重深長,話說的緩慢。聞言墨沉久久不語,那沉默的表情不知此刻現(xiàn)下是在想些什么。
“少主,請原諒我之前的魯莽,實在也是迫不得已。我們墨族一脈就只你一個繼承人,當(dāng)初我聽到絕顏懷了你的孩子時,心里的激動沒法說,所以也就忽略了其他。少主,光復(fù)大業(yè)何其艱巨,稍有不慎便……所以我們太需要子嗣了,希望少主你不要怪罪。”
跪在地上,三長老終于出聲了,那深沉的話語讓墨沉伸手上前扶起了他,慢淡說道:“我從沒有怪罪過三叔,還請三叔不要自責(zé)。”
“少主,以前我們太過于保護你,以至于忽視了你的真實實力,只一心想你快些為墨族綿延子嗣,今后復(fù)國,也不至于束手束腳,留有顧慮。但是如今,我們也想通了,不管怎么樣,我們尊重你的決定,子嗣之事以后再說,但是眼下……倒還真有一件比較要緊的事。”
被墨沉相扶,三長老站起身來,痛定思痛,便是下了決心。
而接過話,墨沉并不明白他口中的那件所謂的要緊的事究竟意味著什么?于是開口下,他只得問出聲來:“三叔指的是……”
“破天。”
“破天?”
仿佛今天的秘密還真多,有好些他不知道,沉思了一下,墨沉開口說著,那平靜的臉上帶著疑惑,冰涼如水,“我知道西涼圣劍山莊中的鎮(zhèn)莊之劍便是‘破天’,只是不明白它與三叔口中的要緊之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難道……”
微一忖思,口中遲疑。見此,大長老點點頭,緩緩述說這其中淵源:“少主猜的不錯,這把破天,確實是乃墨月國遺物。其實確切來講,這把破天,是當(dāng)初墨月皇族的圣物,據(jù)說有斬削世間一切利物之能!一直以來,它都被供奉在墨月國的圣地中,當(dāng)年墨月覆國,我們都以為它隨同那場大火一起葬送了,可是卻不曾想到輾轉(zhuǎn)流轉(zhuǎn),最后它竟是到了圣劍山莊,成了山莊的鎮(zhèn)莊之劍!”
“這么多年,玉廷寰一直廣發(fā)英雄帖,廣開英雄會,目的就是為了幫‘破天’找尋到其足以匹配的主人!所以這一次,三年之約將至,少主你應(yīng)去圣劍山莊奪回寶劍,以慰主子,乃至整個墨月國的百姓,讓圣物回歸……!”
墨月國的圣物,怎可一直流落在外?作為墨月的遺支,‘破天’他們是怎么也要取回的!
隱藏的秘密,塵封的故事,今日一旦開啟,便注定是一條不尋常的路!看著長老們,墨沉緩緩的點了下頭,應(yīng)著聲道,承下了這父輩交留給他的責(zé)任!
“好,我會去圣劍山莊的。”
“少主,為難你了。這破天之劍實不屬常,若非事關(guān)緊要,我們也不會……唉,其實,別人也許不知道,但作為墨月國的遺臣,卻還是清楚的知曉那其中所藏著的一個大秘密!”
說話中頓了頓,大長老目光凝沉,看著那靈位,久久的,一字一句的緩慢:“據(jù)說當(dāng)年的墨月皇室,有一筆珍貴寶藏,一直藏在無人知曉之地。雖然對于寶藏的下落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我們知道要開啟寶藏入口,必須用破天之劍劃開阻擋的尖利之石,無有別的方法!”
“少主,我墨月的寶藏,絕不可流入他人之手!所以我們一定要拿到破天,不讓任何人對寶藏覬覦!”
“開啟寶藏之路,必須要由破天所劃,所以得到了破天,即便我們不知道寶藏的具體位置,但那也算是對的起先祖,對墨月國有個交代了。我們光復(fù)墨月,如果能拿到寶藏,安國興邦這固然好,但是如果不得,那我們占據(jù)著破天,就讓那個寶藏永遠的埋藏在地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大長老今日的話很多,似乎說盡了一切他想要說的。見此,看著面前那并排站著的四人,墨沉的心微微沉著,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
墨月遺支?神秘寶藏?還有那把至高無上的破天寶劍?!這一切,都似乎來的太突然,沉默中,墨沉靜默著,抬眼對看。
西涼這一趟,他是必須去的,而圣劍山莊……
知道那里住有著誰,玉咸,圣劍山莊的少莊主。如果可以,墨沉寧愿選擇不去,因為一旦看到了玉咸,看到了曾經(jīng)有關(guān)于容親王府的一切人或物--他都禁不住的心痛,心痛難當(dāng)!
容淺,淺淺,他終于還她清白了……絕顏冒充她,他讓她為此付出了代價!可是縱使絕顏如今死了,那又能怎么樣呢?!
淺淺走了,永遠的離開了他!那個今生他最最對不起,最最想補償呵護的人--從此……已不在這個世上。
長老們讓他早些成婚,好盡快的綿延下子嗣,可是他們殊不知淺淺死了,今生……他都不會再婚!
他的愛,隨著那一場大火灰飛煙滅了;他的心,也隨著那個人兒徹底死去了。從今往后,他墨沉雖然活著,但猶如行尸走肉,因為沒有了容淺的這一生,他……注定不會再愛了!
好吧,既然沒有了心,既然這一生他都不可能完成長老們的心愿再接受別的女子成婚生子——那就讓他在別的地方做出補償,收拾好行裝,西涼圣劍山莊--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