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微微一笑,走到潘慧面前三尺處站定,知道她在想什麼,便先開口解釋:“別在意。山民淳樸,沒有壞心思。如今你有孕在身,若我告訴他們真~相,與你名節(jié)有虧。”
有孕在身?!
潘慧瞬間愣住了,連指責(zé)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什麼時候懷~孕的?她自己完全不知道!難道說她一直以來的腹痛都是因爲(wèi)懷~孕了的緣故?!
“怎麼了?”漠河見潘慧臉色不對,還以爲(wèi)她又哪裡不舒服了,忙道:“外面風(fēng)大,你身體剛好一些,別受了涼,快進屋去吧。我去去就回。”
“你……你等等……”潘慧伸手拽住漠河衣袖,一雙眼珠子飄忽不定地亂轉(zhuǎn),連聲音都帶著緊張和不安:“你,你說我懷~孕了?多久?”
漠河怔了怔:“你不知道?已經(jīng)三個月了。杜子昂也不知道麼?”
潘慧搖搖頭,忽然憶起這兩個月來杜子昂一直讓她吃了很多補品,又點了點頭,道:“他……或許知道的吧……”所以纔會一直給她吃那些東西,所以不再將煩心的事情告訴她,讓她好好休養(yǎng),所以,在看她被官鈺辰一掌擊中後會那麼緊張。
只是,潘慧自己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情。她初爲(wèi)人母,加之從小身邊便沒有母親教導(dǎo),她根本不知道懷~孕的癥狀究竟有哪些,就連當(dāng)年來了癸水還是菩提子和林鈴告訴她應(yīng)該怎麼做,更何況自從歷劫成爲(wèi)人仙之後,便已不再有癸水。
最初的惶恐過去後,潘慧雙手輕輕撫上小腹,心中逐漸被喜悅填滿。在一連串的噩耗之後,她終於看到了一線希望和曙光,讓她的人生不至於那麼灰暗。
漠河嘴角的笑容中浮現(xiàn)一絲苦澀,卻在潘慧擡頭的一瞬間恢復(fù)爽朗。他語調(diào)輕快道:“那……現(xiàn)在知道怎麼回事了,還不快回屋去休息。”
“嗯。”潘慧含笑點頭,早已將方纔那位大漢的話忘在了腦後,轉(zhuǎn)身回屋,連腳步都比先前輕快了些許。
漠河眼眸之中略有不忍,在潘慧進屋後利落轉(zhuǎn)身,離開了他們居住的院子,卻在合上院門時在門上留下了一縷意念,這樣一旦有人前來,他即便是遠在百里之外,亦能感應(yīng)。
日子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潘慧終於習(xí)慣了母親這個角色,在漠河的幫助下開始嘗試著去和鄰里相處。雖然剛開始有些不習(xí)慣,尤其是每次別人喊她漠家娘子的時候,但時日久了,她感受到了山民的淳樸和熱情,便也漸漸不去計較這些,每次別人叫她,她便只是含笑迴應(yīng),不反駁也不承認。
倒是漠河,每次出門回來都會給她帶一些坊間市集上的小玩意,有時候是糖人,有時候是撥浪鼓,甚至有一次還買了娃娃穿戴的虎頭鞋和虎頭帽回來。
潘慧詫異看著他,心中已經(jīng)不知道是感動還是愧疚。感動的是漠河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愧疚的是自己無以爲(wèi)報。
漠河見她神情掙扎,突然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感動啦?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比杜子昂好很多,決定以身相許?”
潘慧當(dāng)即白眼一翻,連瞪他一眼都省了,對於他一直以來的沒正行已是習(xí)以爲(wèi)常。
這個男人對她好是極好的,就是一天到晚喜歡調(diào)戲她,今天說讓她生個女兒,以後嫁給他做媳婦,明天又說乾脆生個兒子,他要當(dāng)乾爹,現(xiàn)在直接問她是不是要以身相許。
哼!誰理他!
潘慧拿了鞋帽便直接將門關(guān)上,把漠河的嬉皮笑臉關(guān)在了門外,自然也就沒有看到漠河慢慢變得苦澀的雙眼。
漠河轉(zhuǎn)身,看向天空已經(jīng)升起的圓月,心中隱隱有了不安。
這一個月,是他偷來的時間,他其實並不確定這樣日子還能過多久,他只是想要給潘慧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遠離一切塵煙和殺戮,雖然他知道這只是他的奢望。在不久之後,這天下便會徹底大亂,誰也阻止不了,然而故事卻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軌跡。
所有的一切,因爲(wèi)他而出現(xiàn)了一些變故,不在任何人的預(yù)料之中,他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這一夜,漠河沒有回房,就在潘慧門外站了一宿,直到聽到屋裡傳來潘慧起身的聲音,他才消無聲息的離開了。潘慧開門時只看到地上有一雙鞋印,在被露水打溼的青石板地面上顯得異樣乾爽。
尚未到晌午漠河便回來了,臉色凝重。他一回來便直接收拾東西,叫上潘慧一起離開。
潘慧狐疑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漠河深深看了她一眼,遲疑了片刻方纔沉聲道:“周國敗了,宋軍很快便會壓境,這裡不安全,我們必須馬上離開。”
“那村民怎麼辦?他們……你不管他們了麼?”好歹住了一個月,潘慧對這些無辜的村民還是有了一些好感,不忍看他們受戰(zhàn)亂之苦。
漠河搖頭:“我顧不得他們。這是他們的命數(shù),即便是現(xiàn)在跟我們走了,日後他們也還是會死在戰(zhàn)亂之中。你不一樣,當(dāng)初我既然把你救下來了,你便不會死。”
說完,他不由分說便抱起潘慧飛奔而出,連昨日買的虎頭鞋和虎頭帽都不要了。他現(xiàn)在只想趕快把潘慧帶到安全的地方,哪怕幾日之後又要再度轉(zhuǎn)移。
潘慧下意識攥緊了漠河前襟,刻意忽略了一個月的問題終於是問出了口:“你……你當(dāng)初怎麼會知道我有難?”
抱歉,我來晚了。
漠河最後的那句話,她在昏迷之前聽見了,因此她纔會選擇留下來。她想知道,漠河爲(wèi)何會出現(xiàn),在那麼危機的時刻,還是一副瞭然於心的架勢。
她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如此巧合的緣分,除非這個緣分從一開始就被人掌控在手中。
漠河沒有回答,只是帶著她一路狂奔,直到兩人到達周國國都宛丘城外方纔停下了腳步,分明沒有出汗,卻喘得厲害。
他其實是在掩飾,掩飾被潘慧追問下那顆狂跳不安的心,用不住喘氣來掩飾。
良久,他才平靜下來,臉上重新掛上了標(biāo)誌性的嬉笑,語調(diào)輕快地說道:“那當(dāng)然是我神機妙算了。作爲(wèi)一個殺手……要是沒有兩把刷子,我哪裡還能活到今天!占卜吉兇那只是雕蟲小技而已,我隨便掐指一算就能知道你有難,好歹相識一場,當(dāng)然得去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