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濃又拿著針線在和大紅的綢緞較勁兒,映云則是有條不紊的幫繡著金鳳,而阿月則在旁邊笑個不停。
原來自家小姐也有這般狼狽無措的時候。
“小姐。”吳媽媽走了進來,滿臉的笑意說道:“老爺讓人來請大小姐過去用飯。”
意濃手里的針一下子就扎進了嫩白的手指里。
這是意濃自回了府第一次走進奚培的書房。
三面墻都立著烏木的架子放著滿了書冊,屋里的另兩個博物架也都放著不少的精致玩意兒,但是看著也都落了灰了,應當也放了許久了。
記憶里,奚培應當是博學多才,意氣風發的,而意濃自回了府見到的奚培便如同這間書房一般,沉隱甚至似乎是帶著落寞和幾分的頹敗。
書房外間放了一個不大的圓桌,桌上放著幾道菜,不多但是卻是精致的很,奚培坐在主位看著意濃。
“父親。”意濃垂眸,彎身,恭敬的行禮。
意濃自從穿越到了這個身子里,和這個名分上的父親接觸的次數少之又少,對于他的脾性和態度都不甚了解,現在意濃只能步步謹慎,不敢賣乖只求無錯。
奚培點頭應了一身,一旁便出來了一個婆子端著銅盆,意濃接了過來,伺候奚培盥了手,遞上帕子,自己又盥了手,垂首立在一邊。
“坐吧,陪我吃個飯。”奚培慢慢的說著,聲音不大也聽不出什么情緒。
意濃溫順的做了下來,低著頭吃東西。
意濃本就挑食,飯菜也都是吳媽媽單獨做的,其他人的很難吃的習慣如今也是,所以所以這些菜精致歸精致,意濃也不過是一樣動了幾下。
意濃拿著筷子食之無味,奚培也是吃的慢慢的。
飯桌上安靜的只聽的到碗筷相碰的聲音,一會兒意濃放了筷子,接著奚培也放了筷子。
意濃起身伺候奚培漱口吃茶。
這頓飯父女兩個吃的生疏而拘謹。
“父親早些午休吧。”意濃接過了奚培手里的茶盞。
意濃不知這次來好似為了什么,可是因著和奚培的不親近,她也只想著快些離去就好。
奚培捏著茶盞的手一重,和意濃僵持了,片刻之后才緩緩的說道:“人老了睡不了那么多了,你陪我說說話吧。”
婆子上前收拾桌子,意濃僵硬的應了一下來,跟著奚培進了書房內堂。
“嫁衣做了?”靜默了好一會兒,奚培才慢慢的問道。
“已經在做了,估計再有兩三天就能做完了。”意濃垂著眼眸靜靜的說著。
奚培點了點頭,又是靜默。
“院子里還妥當?”
“都挺好。”
又是靜默。
父女兩個這不長的對話滿是干澀和干癟,意濃捏著手里的帕子心里滋味萬千。
奚培眼光無言,直直的看著看著手邊的一方鎮紙,上好墨玉圓滑瑩潤,應當是經常被人那在手里撫摸,奚培的眼光迷蒙四散開來,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觀一重,眉宇之間是突然的疲累。
意濃記得那方鎮紙是自己的母親送的。
“這么多年,你可怨我?”奚培的聲音陡然的有些緊縮,隱隱的有些顫抖,眼觀閃爍的看著意濃。
意濃突然的喉嚨發緊,不知道如何回答。
奚培看著意濃沉默的樣子,苦笑了一聲:“若是你母親知道了肯定是怨我的,我對不起她。”
意濃看著奚培,張了張嘴,半晌才發出了聲音:“母親也只希望父親會過的好的。”
奚培握著手里墨玉鎮紙來回的摩挲著,笑著搖了搖頭:“她那么愛使小性兒,她一定是會怨的。”
意濃啞然,記憶里奚培倒確實和母親很恩愛,但母親也死去多年,意濃從母親死后就失去了唯一的庇護了。
書房的格子窗糊的柔韌的絹帛,把午后刺眼尖銳的眼光變得柔和,奚培的聲音也一如這時的眼光,是意濃從未聽過的語氣。
“不知不覺你竟也要出嫁了,也不知道你母親滿意嗎?你小的時候她就說不愿你嫁進高門侯府,不愿你像她一樣。”奚培的聲音淺淺的憂傷里竟然是意濃從來沒有見過的慈愛。
在解培對待奚承南的時候也不曾流露過,甚至一度意濃以為奚培薄情寡義,而如今看來,只怕是自己真的對奚培了解的甚少。
“母親一直和父親恩愛,意濃相信母親不會怨父親的,父親也不要自責了。”意濃緩緩的安慰著。
奚培嘆了口氣,又繼續的說道:“那你呢,你可怨我,你不愿嫁給太子,又可愿嫁給宣王世子?”
意濃猛然抬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奚培,奚培卻是一臉的平淡的看著意濃,意濃一直以為自己隱藏遮掩的極好,可是沒有想到一直鮮少管事和露面的奚培竟然全都知道。
奚培只怕不是面上看的這般的軟弱無能。
意濃使勁兒扯著自己手里的帕子,努力的維持著面上的平靜,可愿意嫁給楚徹白?
她只以為嫁給楚徹白是圣旨已經下來的別無選擇,從未想過愿意和不愿意的問題,或者是自己根本不敢想,那么現在要怎么回答呢。
意濃抓著自己的衣袖
,僵直了脊背,呼吸都緊縮了。
半晌,才慢慢的的說道:“宣王世子和太子爺不同的。”意濃看著奚培慢慢的綻出了一個笑,眼觀明澈而堅定。
奚培摸著桌上的一個小箱子,低著頭慢慢的說:“他也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太子爺有野心,而他的野心也不小。”
楚徹白和齊王分明就是相熟許久的樣子的了,那夜在破廟里齊王出手相救以及楚徹白放肆調笑的語氣,這兩人的關系自然是不同的。
而這齊王突然回京,自然也不是面上看的那么簡單,朝堂風云詭譎都在一瞬之間,楚徹白和齊王應當是一個陣營的了。
“意濃愿意與他一同一起共對。”意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奚培抬頭嘴角無奈的苦笑:“你還真和你的母親一樣倔。”
意濃淺淺一笑。
奚培沉默了片刻,對著意濃說道:“內宅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你的嫁妝我也不方便打理。”
意濃疑惑的看著奚培,輕聲的說道:“意濃知曉的。”
奚培看著意濃猶豫的半晌,把桌上的小箱子推到了意濃的面前,說道:“這是給你的貼己,也不必記在嫁妝里,帶過去自己收好。”奚培的竟然帶上了微微的緊張,看著陰濃的眼神期待緊張又有些閃躲。
意濃乖巧的一笑,奚培多年與女兒形同陌路,而這突然的親近竟讓他自己也都覺得有些別扭。
“謝謝父親。”意濃把小箱子接了過來。
“你清音姨母讓人遞了話出來,她也到了出宮的年紀了,曦嬪求了皇上也早些放她出來,也不過是這些日子了,你母親不在了,你清音姨母便急忙的出宮要幫你打理。”奚培定了定眼神,又似是感嘆一般的說道:“到底是程家待你好些,不論是程家兩兄弟還是清音。”
聽到程清音要出宮了,這個姨母意濃雖然接觸的不多,但是意濃卻是打心底里的喜歡,臉上也不由得多了幾分的笑意。
奚培看著意濃臉上的笑,心中更為復雜,半閉上了眼睛,似乎是疲累了,說道:“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意濃起身,行禮,轉身離開。
“聽說,蘇姨娘給你做了一雙喜鞋。”奚培突然開口。
意濃回身,對上了奚培若有所思的眼神。
“是,做的很精美。”意濃回答道。
“做的再好也是個妾做的。”奚培的眼光猛然的銳利濃重的起來。
意濃心頭一顫,沉聲道:“是,女兒知道。”
奚培一句話大抵已經讓意濃知曉了該如何對待蘇姨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