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磨出火花,生起明火,傅殘連忙脫去衣服,掛在桿上,一下子靠在石壁上,長長地出著氣,終于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但他當然睡不著,腦中卻是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一個月前,林家攜西南數十位豪雄上門逼親,卻沒想到林方越被傅殘擊敗,鎩羽而歸。半月后,林家滿門被滅,再半個月后,楚家滿門被滅。
大理只是一個小城,根本無法和杭州、長安這種龐然大物相提并論,為什么這個小城里的兩個勢力會被人鏟除呢?
大風堂口中的強大敵人是誰?傅殘心中一動,能被大風堂稱之為強大敵人的,不外乎青城山、懸彌寺、燕山劍派、黑蓮教、萬毒山莊、奇士府這幾個門派。
但青城山和懸彌寺都是出家人,這種滅人滿門的事他們應該不會做,倒不是說他們善良,而是與信仰教義不符。
燕山劍派遠在中原,奇士府坐落皇宮,黑蓮教扎根杭州,按理說都很難道大風堂地界來殺人。萬毒山莊倒是離的很近,卻從不參與江湖之事,更別說滅人滿門了。
難道,這支黑騎,是大風堂自己的人?
不對!想到這里,傅殘豁然站起,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小巷,那位神秘的強者說,要去黑蓮魔山找愁空山算賬。難道,這支黑騎,是黑蓮教的人!
極有可能!黑蓮教與大風堂已是生死之仇,若黑蓮教來大風堂的地盤殺人,這并不奇怪,只是他們為什么會選擇林楚兩家?
傅殘甩了甩腦袋,不再去想那么多,轉頭看向楚洛兒,剛要說話,忽然面色一愣,眉頭緊皺。
“你怎么了?”楚洛兒問道。
傅殘沒有說話,豁然站起,眼中驚駭無比,直直看著洞底石壁。此刻,夕陽西斜,陽光恰好從洞口照入,投射到洞底石壁之上。只見這古老的石壁上,竟刻滿了一個個古樸的大字!
刻痕并不明顯,就算有光也可能看不清楚,但在金紅的夕陽照耀下,這每一個字都熠熠生輝。
傅殘心中猛震,連忙大步走近,只見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四個大字龍飛鳳舞,正是:“荒劍殘經!”
楚洛兒連忙扯下兩件衣服裹住身體,道:“你先穿上衣服再過來!”
而傅殘置若罔聞,當他看到這四個字是,心中忽然想起之前西南豪雄來大理,就是為了找著本劍經,據說,這是天下第一劍經!
越走越近,“荒劍殘經”四字也愈發清晰,一撇一捺,猶若長劍,鋒芒畢露。
傅殘雙眼忽然有些模糊,晃了晃腦,仔細一看,只見無數刻字忽然解體,化為橫撇豎捺,懸空飛舞。
怎么回事?傅殘心中一驚,再仔細一看。橫撇豎捺化作一道道鋒利的劍芒,不斷交擊,一陣刀槍劍戟鏗鏘碰撞之聲轟然傳來,響徹天地。
整個山洞仿佛瞬間化作鐵血戰場,銀槍鏗擊,鐵劍刺碰,一股股令人心悸的殺氣不斷傳來。
傅殘腦袋一痛,猶若針扎,驟然退后數步,身體一軟,直接跪倒在地。
楚洛兒已然穿好衣服,連忙跑過來,驚道:“你怎么了?”
傅殘連忙閉眼,沉下心神,深深吸了幾口氣,緩緩睜眼,天地這才恢復正常。
這他媽到底什么東西?仙法?魔法?幻術?魔術?
傅殘心中驚駭無比,想不到這古老的刻字,竟然會讓自己產生這么真實的幻覺。如果剛剛沒有提早發現,會不會直接走火入魔,成為白癡?
想到這里,傅殘右手往臉上一抹,竟然已滿是汗水。
荒劍殘經?到底是什么劍道?
傅殘盤坐在地,又深深呼吸幾口,徹底寧靜之后,才緩緩道:“你看看這石壁刻字,有什么不同嗎?”
楚洛兒仔細看著石壁,驟然驚道:“《荒劍殘經》!這是《荒劍殘經》!”
“我知道,我是問,這刻字是不是很奇怪,像是有一種威壓,讓你不敢靠近。”
楚洛兒皺眉道:“那倒沒有。”
人比人氣死人啊!為什么就會不一樣呢?傅殘心中一跳,頓時想到,不會因為自己是穿越過來的吧?
草!怎么可能!搞得這么玄幻干什么?老子干嘛不直接認為這是一個神話世界?
傅殘心中罵了自己一頓,再次看向石壁,一字一句,看得極為仔細。這次總算沒有什么幻覺,但傅殘的眼神卻是越來越震驚,越往下看,他的心跳便愈加劇烈。
楚洛兒道:“這些字根本前后不搭,到底想要表達什么?”
“噓!別說話。”傅殘輕輕道,眼睛更是轉都不轉。
終于看完,傅殘豁然站起,布滿汗水的臉紅得發紫,眼中盡是不可思議。
他的腦中不斷浮現著兩個字:“劍道!”
這石壁所刻《荒劍殘經》,果然不是劍法,不是招式技巧,不是內功心法,而是劍道!
何為劍道?即天地之間劍法最本質的大道,是無數人苦苦探求劍法極致之后才能得到的用劍至理!
這根本就是無價之寶,這是思想!用劍的思想!
寥寥百字,艱難晦澀,玄機深蘊,似乎道盡了世間劍法的所有變化。若非對劍法極有研究之人,恐怕只能看懂“荒劍殘經”四字!
難怪這東西被世人譽為天下第一劍道!
傅殘迅速記下這百字劍道至理,心臟猛跳,滿頭大汗,身體竟然忍不住顫抖!
這東西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發現!一定不能!必須找一塊石頭,磨平石壁!毀了它!傅殘喘著粗氣,瞪著雙眼,環視洞內一周,空無一物。
去洞外!洞外有石頭!傅殘不顧楚洛兒的聲音,慌忙沖出洞外。
夕陽西下,一陣涼風拂過大地,對著傅殘習習吹來。
傅殘身體頓時一頓,額頭微涼,心中忽然一片寧靜。
奇怪,自己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變得如此可笑?
碧空如洗,殘陽如血,傅殘大步走進山洞,看著這百字劍經,笑道:“寶物惑人心!老子差點就遭了你的道了。”
楚洛兒冷冷道:“我建議你還是穿上衣服為妙!”
傅殘一愣,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全身上下,竟無寸縷!關鍵部位正因為自己激動而微微昂首。
連忙扯下衣服,裹住自己下身,慌忙對著楚洛兒道:“你,你先轉過去,讓我穿上褲子再說。”
楚洛兒不屑一笑,道:“又不是沒看到過那個小東西,害什么羞。”
此話一出,傅殘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扯開衣服,怒吼道:“你倒說說哪里小了!”
楚洛兒輕哼一聲,緩緩轉過頭去,臉頰卻紅了起來。
傅殘瞄了她一眼,連忙穿上衣服,再次看向這古洞石壁,心中不禁感慨。
前輩先賢無私,刻下這百字劍道至理,自是予后人來者領悟,得以傳承。自己有緣而見,已是大幸。
若當真一時糊涂,鬼迷心竅,毀去這劍道至理,致絕學失傳,緣分斷滅。將來若是想通,必成心魔業障,永生難窺劍道巔峰。
一切際遇,皆是上天冥冥注定,自己得到劍道如此,穿越附體如此,楚家被滅亦是如此。只有堅持自我,守住己道,不做佞小,不為宵徒,不走捷徑,不悖信仰,才可能成就大道。
想到這里,傅殘忽然腦中一陣清明,一股莫名的力量自丹田而起,涌灌全身,渾身輕松,整個人都充滿了力量。
傅殘心中大喜,自己穿越附體而來,雖然平日中規中矩,但心中一直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大歸屬感,像是一個冷冷看著所有事情發生的旁人。
而今日所悟,竟幫自己解開了心結,讓自己徹底融入這里!
何為世界?
是不是天地山水,飛禽走獸,草木花藤?還是現代所謂的地球?
當然不是!所謂世界,其實就是人所看到,所感知道的東西。因為天地山水、飛禽走獸、花草木藤被我們感受到,所以它們代表著我們世界的一部分。
既然世界跟隨著我們的感知而變化,那么應該是世界屬于我們,而非我們屬于世界。傅殘之前一直走不出穿越的陰影,正是因為沒想通這一點。
穿越過來,他所看到、所感受的古代江湖,也就是他的世界啊!世界任何時候都沒變,只是我們的角度不一樣。
想通一切,傅殘幾乎忍不住仰天長嘯,自丹田而起的莫名熱力,在傅殘不知不覺間,突破重重阻礙,于經脈中來回席卷。
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開始永久駐留在傅殘丹田,并開始緩緩旋轉起來,不斷產生新的氣體,通過經脈,散發至全身。
內力!終究誕生!
傅殘知道身體的變化,連忙盤坐下來,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這股氣流在全身不斷席卷,拓寬自己的經脈。
而與此同時,心中劍法招式也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與招式融合,衍生出種種可能,種下劍道種子。
傅殘靜靜坐在地上,心中無思無想,空明無物,整個人進入神明一般的空靈。
忽然,一個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忽然涌入傅殘腦中,那一個個古樸的大字,一撇一捺,像是一道道驚天動地的劍芒,散發著無窮無盡的威壓。
一個個字組合起來,形成一種本不該存于世間的劍道。
傅殘心中有悟,下意識伸出右手,以掌為劍,停在半空之中。
于是,他丹田的內力,像是受到某種刺激一般,忽然瘋狂運轉起來,以數倍于平時的速度在體內不斷席卷。
于是,傅殘盤坐在地上的身體不禁搖晃起來,經脈承受不住這樣的沖擊,而口鼻溢血。但他的右手卻仍然高高舉起。
楚洛兒看的焦急無比,知道傅殘正是蛻變的關鍵時刻,不敢打擾。但看傅殘此時全身顫抖,口鼻溢血,顯然又是走火入魔的狀態。
而傅殘當然不知周遭世界,一個個大字正在他腦海中不斷組合,擊撞出朵朵燦爛的火花。一個個精妙絕倫的招式不斷在他腦中演示出來。
“不但是劍道,還有劍招。”傅殘喃喃說道,右手不斷劃動起來。
當他開始劃動之時,丹田內力便瘋狂涌動,如驚濤駭浪,沖撞著他脆弱的經脈。于是他口鼻溢血的情況更加嚴重。
而此刻,天空烏云突生,不斷匯集,幾乎要掩住整片天空。其間雷聲隱隱咆哮。
傅殘手臂按照一種詭異的軌跡,緩緩劃動,全身肌肉緊繃,血管凸起,像是極為吃力。
一股駭然的威壓,忽然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這股威壓代表著**裸的殺意,如尸山血海近在眼前,讓楚洛兒不得不退至洞口。
傅殘渾然不知,腦中大字不斷組合,窮盡算計,竟然組合出了九式劍招!
當這九式劍招一出,百余大字在腦中飛快瓦解,最后化為一片混沌,而傅殘,終于醒來。
他緩緩放下手臂,睜開雙眼,兩道駭人的紅芒自瞳孔猛然透出,一閃而過。
于此同時,一道驚天霹靂撕裂長空,響徹世界。烏云驟散,天空恢復晴朗,夕陽已將大地染紅。
他豁然站起身來,迎著楚洛兒的目光大步走向洞外,腰上破風劍錚錚而鳴。
楚洛兒死死盯著傅殘,驟然驚道:“內力與招式完美融合,明境巔峰!你剛剛誕生內力,還未運用,就與招式完美融合!這怎么可能!”
傅殘剛剛領悟,心情大好,不禁笑道:“一切皆有可能!”
他發自內心的笑容,在夕陽的照耀下,竟是那么的令人振奮。
楚洛兒雙臉莫名一紅,偏過頭去,道:“這下我是真的不如你了。”
傅殘笑道:“無妨,我早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奇癥。”
他輕輕一笑,緩緩走出洞去。
洞外殘陽如血,枯藤遍布,黃葉滿地,到處都散發著一種生命盡頭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