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澄澈透明,書房裡面卻落滿陰霾,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聞哲的臉陷入黑暗中,陰鬱的讓人不敢靠近。
突然,門簾動了動,陽光透了進來,聞哲一下子擡起低著頭,目光陰鷙的望著窗臺的方向。
光影切割著他的臉,把他臉上的陰晴不定表現的淋漓。
窗前站了一個人,身上似乎還帶著室外陽光的味道。
“你怎麼來了?”
“滾!”
沒有任何的留情,他對她下著逐客令。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時的狼狽。
女人一動不動,臉上佈滿疼惜和憐憫。
他所有的低喃,在窗外的她聽見了。
她追他到了這裡,看著他痛苦自責而自己卻不能爲他分擔。
腳步輕輕走到他的身邊,她緊緊抱著他。
她一言不發卻只想給他力量,試圖溫暖他。
聞哲推了她幾次,她都沒有鬆手。
她決定不撒手,沒有人能鬆手,哪怕是他。
他的力道很大,下手也沒輕重,但她都忍了下來。
不過都是些皮外傷,她已經習慣了!
他低估了御柔的倔強,自己根本撼動不了她,漸漸的,他也放棄了推開她。
“御柔,我的媽媽竟然不是我的媽媽!”
潛意識裡,他是接受了溫萊萊和溫天雄說的事實,只是他理智卻告訴他不能接受。
這是他痛苦糾結的源頭。
御柔抱著他,一巴抵在了他的頭頂上,很像母親保護孩子一般。
對於這一件事,她做不出任何的評價。
她不瞭解他的過去,也不知道他經歷過什麼。
“都會過去的。”
她輕輕在他的耳畔說著。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頸窩一陣灼熱,滾燙滾燙的液體低低灼燒著她頸間嬌嫩的肌膚,流到了她的胸前。
她知道那是誰的淚水,唯有緊緊將他抱住。
男人脆弱的樣子,真的很讓她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御柔覺得自己的腳都要麻了的時候,男人又開口道:“你知道嗎?她並不是一個好女人。她喜歡濃妝豔抹,喜歡和一羣朋友賭博喝酒,喜歡呼來喝去,喜歡漂亮的衣服、昂貴包包。我問她怎麼有那麼多的錢揮霍,她說這是溫家給她的補償,她如何能不揮霍?”
“每當這時,她就會數落溫家的不好,說蘇幻兒搶了他的父親。因爲她沒有蘇幻兒那般的家世,只能成爲富家子弟的玩物,就連是自己的孩子,溫家都不認。她說,如果不是她提前買通了醫院的護士,她也許真的就失去了我。”
“她雖然這麼的喜歡揮霍,但她從來都不忘給我買喜歡的衣服鞋子,會帶我去遊樂場玩,會督促我學習,但她說的最多的還是等我長大,要我出人頭地,狠狠報復溫家和蘇家。”
“我知道她心裡的恨,這麼多年,我們一直搬家,因爲每一個地方都有人嘲笑她是一個單身母親,他們也嘲笑我是一個沒有父親的野孩子。她那時還年輕,依舊愛玩,但爲了我不再被人嘲笑,她嫁給了一個男人,也就是我的養父。”
“養父很好,而母親也收斂了很多,以前她最愛的漂亮衣服和包包她都不買了,惡習都戒掉了,成了一個賢妻良母。可是在養父因公殉職之後,她成了一個黑道老大的女人。”
“然而這一切,她都是爲了我!她怕我不能出人頭地。”
“對了,我忘記說了,我的養父是一名很優秀的警官……”
他不斷說著,第一次有了這麼強烈的傾吐願望。
這些事情壓在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人訴說。
他信不過那一些人。
他的身份又是如此的特殊,稍有不慎,他就會功虧一簣,可是他又很相信御柔。
她是真心的對他好。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能夠讓你報復溫家和蘇家吧?”
御柔的話一針見血,剝開了聞哲心裡不願意面對的事實。
哪怕是臨死時,母親的囑咐都是要他報復那兩個家族,而且一定要狠狠的報復。
那個女人後面變得再好,慈善鮮亮的華美外衣之下藏著的仍舊是發酵多年的毒液。
他這麼聰明,怎麼會到如今都想不懂他養母的行爲呢?
御柔抱著他的手鬆了鬆,伸了伸自己早已經麻木的腳,她道:“我不知道你的母親是一個人怎麼的人,但我知道一個真正愛孩子、爲孩子好的母親是不會將自己的仇恨灌輸到孩子身上的,更不會把自己的怨念強加在孩子身上。”
也許,你真的應該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所謂的母親了!
最後的話,御柔沒有說出口。
她不想接二連三的刺激聞哲。
他那麼聰明,過些日子就能夠想明白了。
見他情緒平復之後,她完全鬆開他,從地上站了起來。
許是蹲了太久,猛然這麼一站,腦子供血不足,眼前一黑,她直直的往牆邊倒去。
“御柔?”
聞哲眼疾手快的接住她,卻發現自己怎麼叫都叫不醒她。
他抱著她走出了書房,屋內的傭人看到他手裡突然出現一個女人的時候,眼珠子都快要驚掉了。
這是第二個女人出現在他的懷裡的……
第一個是溫萊萊……
“快去把家庭醫生找過來。”
聞哲心急火燎的對一旁的傭人道。
如果是單純的暈倒,掐一下人中就可以醒過來了,但他掐過之後,發現她還是沒有一點甦醒的跡象,他不得不讓人請醫生過來給她看一看。
家庭醫生很快過來了,簡單給御柔檢查一番之後,他道,“御小姐的高熱沒有完全消退,一直處於低熱狀態,可能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加上她太過於勞累和蹲久了,大腦缺氧暈倒了。”
“嚴重嗎?”
聞哲連忙問道。
“不嚴重,休息一下,吃點藥,把低熱完全逼退就可以了。”
醫生說著,在自己隨身攜帶的藥箱裡面配了幾包藥丸之後就離開了。
“拿水過來。”
聞哲接過藥之後就迫不及待給御柔喂藥,想著她快點恢復過來。
很快,他的身側出現了一杯溫水。
他把御柔扶了起來,把藥丸塞到了她的嘴巴里面之後,拿起水杯準備給她喂水。
她已經暈倒了,根本就不能自己喝水,透明的水順著她的脣角一路往下,很快把她的衣襟打溼。
一旁的傭人看到聞哲的行爲,忍不住開口提醒道:“聞少,您這樣是喂不進水的,你可以拿調羹一點一點的喂。”
“知道了!”
他已經想到了其他的方法了!
“去找一件乾淨的衣服過來。”
她的衣服已經溼了,再穿在身上會著涼的。
傭人離開之後,聞哲自己喝了一大口水,雙脣附在御柔的脣畔之上,慢慢的往她的口裡渡著水。
這個方法果然有效,水一滴不剩的餵了進去,也沒有再打溼她的衣服。
聞哲受到了鼓舞,將杯中剩下水一飲而盡,再次重複著剛剛的動作。
就在這時,出去拿衣服的傭人回來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她停下了腳步,愣在原地。
因爲房門並沒有關,她沒有敲門就走了進來,只是沒想到撞上了眼前這一幕。
她要不要打攪聞少的好事?
傭人的內心很是猶豫。
就在她躊躇的時候,聞哲轉過了身,看到站在門口的傭人。
“把衣服拿過來。”
他沒有生氣,傭人趕緊上前,把衣服遞給聞哲。
“聞少,需要我幫忙嗎?”
傭人看到牀上躺著的是一個女人,忍不住多嘴了一番。
“不用了!你再去準備一杯水。”
看了看面前空空的水杯,傭人又想起了剛剛的一幕。
偷偷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女人,這脣紅腫的……
視覺衝擊性太強了。
傭人那張老臉不禁紅了起來。
聞少不會對剛剛的喂水的方式意猶未盡吧?
可能她的年紀是真的有些大了,她實在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
拿著空杯,她走出了房間。
這一次,聞哲把門關了起來——爲了避免出現剛剛的事情。
雖然他知道傭人不會說什麼,但他就是不想讓外人看到他的另外一副樣子。
沒有多想,他開始幫御柔換衣服。
她身上的紅痕未消,都是他昨夜一夜辛勤的結果,不過他身上也好不到哪裡去,全是指甲痕。
他是真的膽小!
沒有酒精的刺激,他真的不會如此做。
他明知他們兩個人不可能……
哪怕他如今真的是溫萊萊的哥哥,但他工作的危險性……他並不想把御柔扯進來。
他發現自己報復到最後,報復到的人卻自己,這真的很可笑。
他也不想去追究自己養母的事情,畢竟她把他撫養長大。
這裡的事情化爲了塵埃。
他該回去了。
長官和其他的同事都在等著他回去。
只是這個女人……
放不下也要放下……
正想著,屋內傳來的敲門聲。
糟糕!
他還沒有給御柔穿上衣服。
還好傭人拿過來的是他的上衣,舒適寬鬆,十分容易套上御柔的身板。
他快速地幫御柔套上衣服,說了一聲。
“進來。”
屋外的傭人得到聞哲的同意之後,這才推開門走進來。
這一次,她學聰明瞭,不敢再隨便推門而入。
雖然第一次聞少沒有生氣,但這一次就保不準了!
傭人在心裡小心翼翼的想著。
“聞少!水來了!”
“放下吧!”
傭人把水杯放下之後,不敢在房間裡多待,很識趣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