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下,黑沉沉的一片,軟軟的燈芯在燃燒著一股昏暗的濃重之氣。一股酒氣迷茫著整個船艙,黑暗的角落里,鳳君政一瓶一瓶地灌著酒。
才片刻,身邊已經(jīng)多了三個空酒瓶,黑暗的沉寂中,他的臉完全沉浸在黑暗中,陰森晦澀中帶著一股沉郁。
一個小家伙偷偷摸摸地靠近他,晚上,海風很大,風從夾縫中吹了進來,燈芯柔弱地搖擺著,明暗不定的燭火在黑寂中顯得有點脆弱!
沉浸在他自己悲傷的思緒中,降低了自己的警覺性,他并沒有注意到小家伙的靠近,自顧喝著酒。
小家伙蹲坐在地板上,支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在角落里喝著酒的鳳君政,漆黑可愛的眸子閃閃發(fā)亮,似乎在欣賞著一幅上好的風景畫!幼嫩的臉頰上,蕩著濃濃的好奇和窺探!
她一直對這個冷冷酷酷的叔叔有一股好奇,特別是他看著她娘的時候的眼光,有癡迷,有不甘,有愛戀,她從來沒有看過一雙那么生動的眼眸。明明是一雙陰鷙冷酷的眼睛,卻含著太多太多的感情,給她一團迷霧的感覺。傾城靜靜地看著他,淺淺的呼吸噴灑在手背上,有點瘙癢。
角落里的身影又籠罩了一層孤獨,從骨子里投出來的孤獨,空氣中浮動的氣息也沉重了三分,孤寂的夜色中,只遺留一抹灰色的身影在角落。感覺,有點可憐。。。。。
“啊。。。。。”一聲微微的驚呼,小家伙一下子從地板上蹦了起來,一只老鼠飛快地爬過,讓她下了一跳。。。。。小小的身子縮了一下,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鼠了。船艙常年陰暗晦澀,不見陽光,自然也是鼠類經(jīng)常橫行霸道的地方。
一聲驚呼讓晉王眼眸凝聚,陽光觸到那張小小的臉,晃神了會兒,瞇眼,“你在那里做什么?”
“叔叔,不要那么大聲嘛,你沒看見,剛剛一只好大的老鼠跑過來,你可小心呀,坐在地上,小心它一會兒過來咬你!”小家伙鼓足了膽量,笑嘻嘻地跑了過去。剛剛在那邊蹲了很久,她細細地觀察,發(fā)現(xiàn)酷酷的叔叔并不如看起來那么嚇人!
她都不擔心他會對她女兒不利嗎?竟然你放心讓她到處跑?
“你娘不管你嗎?回去!”復雜地看著那張小小的臉,笑得那樣燦爛和可愛,如陽光射進他心尖,可他還是冷硬地喝著,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為嫉恨而犯下大錯!
“哎呀,我在船上快悶死了,娘又不陪我說話,外頭的大叔也不會說話,悶死了,叔叔,你陪我說說話好不好?”嬌嫩的嗓音滿是撒嬌的味道,傾城又湊近了幾步,骨碌碌的大眼在他臉上轉(zhuǎn)著。
鳳君政掃了那張可愛的笑臉,她完全承襲了綠芙的十分美貌,又多了幾分俏皮,預計得到以后一定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你不怕我殺了你?”陰陰地瞇眼,他危險地瞪著她。
“我相信叔叔!”傾城嬌俏地說著,純粹是拍馬屁,諂媚慣了,可殊不知,她的一句相信讓鳳君政心中劃過一道暖流。這是第一次,他聽見有人說相信他,還是綠芙的女兒,一個五歲的小孩!
凝視的眸光深深地糾結(jié)在她小小的臉上,看得傾城訝異,摸摸臉,又無辜地眨眼,她確定她臉上沒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吧?
燭火一陣微閃,船艙的亮度降了幾分,更顯陰沉。
“叔叔,你在看什么?”她干脆蹲了下來,蹲在他身邊,眼光有意無意地掃過船艙里的酒瓶,好多個酒瓶,有三個還是空的,在地板上倒臥著。
“你很悶?”鳳君政不知不覺中,聲音降了幾分,學不來柔和,但是,輕了很多。
“對啊,對啊,什么時候可以靠岸啊?”她睜著漆黑的眸子,微微抱怨著,“我還就沒有遲到烤鴨了,都是吃海菜咸魚,我都想吐了!”
本來臉色一沉的鳳君政因為她后面的話打消了疑慮,忘了她畢竟是個小孩子,才五歲,呆在船上幾天,不像大人那么有毅力,自然會悶,會煩。可這三天,她卻還是保持著笑臉,活力十足,不愧是她的女兒!
“你叫什么名字?”鳳君政不答反問。
“傾城!我叫楚傾城!”小家伙驕傲地回答著,轉(zhuǎn)而像是泄氣般,“雖然我不是很喜歡這個名字,而且比較俗,不過沒辦法,是我爹爹取了,只能怪他比較俗氣,我只好勉強接受了!”
語氣好不無奈,意外地讓鳳君政唇角微微上揚。。。。。
“叔叔你會笑耶!”小家伙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秘密般,早忘記了什么叫危險和害怕,撲近他,“叔叔,你笑起來好好看哦!我都以為你不會笑呢。。。。。再笑一次好不好?”
這絕對是真心話,傾城眉梢都帶著強烈的期盼,好似他不笑,下一秒她就會哭出來似的。。。。。
對著這張酷似的臉,他當真微微地笑了起來,語氣也輕松了不少,“是好多年不會笑了。。。。。”
“叔叔你笑起來,比我爹爹好看!”小家伙見異思遷地把楚景沐出賣了!拼了命地給他帶高帽子!
“你和你娘長得真像!”鳳君政笑道,“真的好像!”
“是啊!每一個都說像,可是,我以后一定會達成我爹的心愿,比我娘漂亮!”小家伙驕傲地豎起一身的毛,孔雀!
“傾城,真是個不錯的名字!”
夜黑中搖曳著一股沉重的河風,呼呼地吹著,一大一小,隔了二十多歲,竟然聊得正歡,小家伙坐到他對面,拿起一個空酒瓶,像是在研究什么東西,無心地問著:“叔叔,為什么你會喜歡我娘啊?”
鳳君政渾身一震,閉口不說話,狠狠地灌了一口酒,小東西眼角瞄到他的臉色,沉了!
彎了唇角,手一松,酒瓶哐啷一聲掉在地板上,碎了!
“啊。。。。。叔叔對不起啊!你一時嚇到我了。。。。。所以。。。。。”支支吾吾著,骨碌碌的大眼瞬間有點濕潤,可憐兮兮地看著低著頭,小肩膀一聳一聳的,似乎在壓抑自己的哭聲。
“沒事!破了就破了,不就是一個酒瓶,你別哭,叔叔沒有生氣!”他顫抖的手伸了過來,本來想安慰安慰她的,可停留在半空中,又顫抖地收了回去!
“真的!”驚喜地抬頭,小家伙一臉笑意,一掃剛剛的沉郁,酒瓶碎了好幾片,她順手拿起一個小木頭,掃到一邊去,又拿起一個空瓶子把玩著!
“真的!”他微微笑著,又灌了一口酒,仰首,酒瓶順手丟到地板上,又抓起一瓶新的。
“叔叔,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小家伙不依了,還在問。
而鳳君政一直都在灌酒,只聽見嘩啦嘩啦的灌酒聲,小傾城靜靜地等著,又打破了一個酒瓶。。。。。
“好無聊哦!”拿起小木棍,又掃到一旁,使勁地敲著那些碎片。
鳳君政看著她的動作,“你在做什么?”
“玩啊!叔叔你就喝酒,你不喝我說說你和娘以前的事,我無聊唄!”說完又是一敲,另外一個酒瓶也壽終正寢,宣告破解。
“大人的事,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喝了太多的酒,他又沒有吃晚飯,空腹喝悶酒,在傾城進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點昏昏然了,更何況又喝了一瓶,頭開始微微有點昏了。
“你們大人講話真是像!”小家伙不屑地說道,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嘿嘿地笑著,“叔叔,我娘有什么好的啦,要不這樣吧,反正我兩長得差不多,要不,我嫁給你算了!”
這語氣和討論天氣一樣隨便,鳳君政一口酒哽在喉間,不適地咳了幾下,這個小家伙還真的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鳳君政陰沉地瞪著她,轉(zhuǎn)而嗤笑自己,她還是個孩子,何必較真?不過這話著實讓他愣了一下,一下子沒有緩過神來!
“什么胡說,我比我娘好太多了好不好?沒眼光!”小東西還是不屑了!
鳳君政好笑地看著她氣鼓鼓的臉,不愧是小孩子,打趣著,“你哪里比你娘強了?”
小家伙思索了半天,皺皺眉頭,忽而一舒,驕傲地道:“至少我比我娘年輕!”
“哈哈。。。。。。”一聲低沉的笑聲從他的胸膛震了出來,緊接著,溢出唇角,越笑越大,笑得連隔著幾個房間的綠芙也微微愣了愣。。。。。
爽朗的笑聲!
“不要笑了!”小傾城有點惱羞成怒地撲了過去,這回也不怕他了,一把領(lǐng)過他手里的酒瓶,才發(fā)現(xiàn)空了。
這么快又喝空了一瓶了?
“叔叔?”她疑惑地看著軟軟倒在地板上的他,放下酒瓶,湊近他,戳戳他的臉頰,果真,竟然睡著了,看來他醉得不輕!
小家伙站起來,抱起唯一一個完好的酒瓶,剛要走,可愛地抿抿唇,又回來,到床上抓起一條被子,給他蓋上,然后抱著空酒瓶出去。
娘!任務完成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