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拿著卷宗,高興地對易輕陌道:“公子,您說得沒錯,近年來果然有很多十幾歲的少年失蹤,都是無頭案。”
易輕陌點點頭:“恩,青州有如此多的同類案件沒有破不是偶然,這許多的案子一定有聯(lián)系?!?
青鸞:“聯(lián)系?青鸞看不出有什么聯(lián)系。公子您看,這些失蹤的少年從十三四到十□□年齡不等,他們雖然都曾被侵犯,但這個少年是被人從家里擄走的,這個是出去玩耍再沒有回來,而這一個是在上學(xué)堂的路上失蹤。他們的死法也不一樣?!谝粋€是被人勒死,第二個是被人按在水里窒息而死,而這一個是凍死的……手法完全不同?!?
易輕陌拿起卷宗仔細(xì)翻查了許久,道:“這些人死得蹊蹺,竟沒有一個是失血而亡……”這不能說不奇怪,兇手就如此討厭被害人流血?
青鸞問曰:“公子,這也算是聯(lián)系嗎?”
易輕陌點頭:“算,相當(dāng)算。而像這樣的聯(lián)系我們找到的越多,就越容易鎖定犯案之人。”
青鸞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在紙上畫畫停停,都覺得不對。最后終于寫出一組數(shù)據(jù),遞到易輕陌面前:“公子,那這算不算聯(lián)系呢?您看,這些受害人丟失的日子都有個‘三’,——像初三,十三,二十三。”
易輕陌恍然大悟,又將卷宗重新翻閱整理一次,興奮拿起毛筆,在青鸞那組數(shù)字下面同樣寫下一組:“青鸞,你果然有幾分慧根!而且你看,三到六年前,是每年的三月份有一次這樣的案件。近兩年頻率急劇增加,每三個月便有一宗失蹤案?!?
青鸞吃驚道:“公子,這個犯案之人對‘三’這個數(shù)字似乎非常迷戀!”
易輕陌表情慎重認(rèn)真,道:“對。而且,他作案間隔的時間在逐漸減小,這說明他的作案手法和自信心都在逐漸增強,是什么原因讓他對‘三’如此迷戀?又是什么原因刺激他讓他的作案頻率急劇增加?這之間犯案之人一定經(jīng)歷了一個對他影響頗深的事件。”易輕陌對向天問道:“告訴張平和張安,我們要找的人是一個十八到三十歲之間的男子,”
易輕陌眼神深邃,似乎要穿透時空,看到那個人一般:“這個男子對數(shù)字三極其迷戀,做事很有規(guī)律,有潔癖,”易輕陌說到這里,頓了頓,仔細(xì)推敲覺得“潔癖”這個詞正是形容犯案之人的,不會錯。犯案人不讓所掠到的少年失血而死,丟棄之前還為他們換上新的衣服,一來是出于內(nèi)疚,再者是不愿血液的不潔沾染了自己。定然是這樣!
易輕陌更加堅定,繼續(xù)道:“他只穿純色的衣服,身上隨時會帶著錦帕,絲綢質(zhì)地,沒有任何裝飾的那種。很有魅力,外人看來是個舉止溫潤的謙謙君子。他有非常特殊的愛好,別人一旦阻止他便會莫名其妙地發(fā)怒。他需要一個地方和時間處理劫來的人,所以他有錢,至少應(yīng)該算得上家境殷實。無父無母,雖然有妻子,但他們有名無實,因為他對女子沒興趣。他的生活中一定有一個地方是他決不允許別人闖入的,他一定對妻子實行過嚴(yán)重的暴力?!ゲ檫@個人,并通知王治,讓他貼出懸賞告示,全城尋找,——從這些案件發(fā)生的地點圍繞青州城可以看出,他一定生活在本地?!?
向天問:“是,公子!我馬上去辦?!?
青鸞聽得目瞪口呆:“公子,您可以通過一個數(shù)字得到這么多信息,真是神了!”
易輕陌終于放松一笑:“能稱得上神的不是我,而是家父。他的洞察力世間少有,他根據(jù)多年辦案的經(jīng)驗著了一本書叫《易案經(jīng)》,我是從中受益匪淺啊?!?
此事易品敲門而入:“公子,這是老爺給您的回信?!?
易輕陌看罷笑曰:“看來我所料不錯。爹爹在信中說王治在青州并無仇家,他的仇家都在京城。既無仇家,犯案之人又不索取財物,——這是一宗單純的劫色案?!?
青鸞:“那綰云小姐會不會……”
易輕陌搖頭:“不會。犯案之人中意的只是男子,對女子沒有興趣。所以綰云小姐不會遭到侵犯,怕的只是……他要她的性命?!?
易品一聽眼中當(dāng)即模糊起來:“啊!這可如何是好!那小姐一死,公子豈不是要與她陪葬?!公子若死了,老奴也就去了,我活無面目見老爺,死無面目見老太爺啊!這可了不得了……”
易輕陌無奈,跑不了安慰一番,令下人將易品扶回房休息,自己與青鸞二度出府:“我們再訪知音館?!?
青鸞:“為什么還要去?那里的斗琴大會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易輕陌:“還記得在斗琴大會上你見過的那些人嗎?”
青鸞稍稍思索,十分確信地點了點頭:“記得?!贝蠓菜娺^聽過看過的事物都會留有很長時間的記憶,長到好像永遠(yuǎn)不會忘記。若回憶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他更是絲毫不會出錯。
易輕陌:“你不覺得有一個人跟我說的犯案之人很相像嗎?”
青鸞這次仔細(xì)回憶了一番當(dāng)日的情形,終于驚呼道:“啊,那個皂衣男子!”
易輕陌深沉地點點頭:“記得昨日你說他內(nèi)心高潔,我倒覺得他的琴音美則美矣,但美得清零,毫無人間煙火味。這樣的一個人為了達(dá)到與琴藝天人合一的境界,未免會有‘求全之毀,不虞之隙’,因而誤入歧途。世間事一通百通,他在其他方面也定然如此?!?
青鸞還是不愿接受這樣的事實:“公子,即使這樣也不能說明他是殺人兇手啊?”
易輕陌并不是善妒之人,他說這樣的話自然有自己的根據(jù):“還記得他有一個習(xí)慣性動作嗎?”
青鸞想了想,昨日畫面在眼前重放一番。青鸞道:“公子,他不彈琴的時候一直在擺弄自己的一枚翠玉扳指,好像是圍繞拇指旋轉(zhuǎn)?!?
易輕陌了然道:“以幾圈為一組?”
青鸞想了想,大呼“三圈!”
易輕陌早已了然于胸,安然一笑:“還記得他當(dāng)日彈奏的曲子嗎?”
青鸞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瞪大眼睛字字鏗鏘道:“《梅花三弄》!”
兩人找到知音館的管事,問起當(dāng)日那位皂衣男子,管事卻說不認(rèn)識。易輕陌詫異道:“那位公子琴藝非淺,必定是有名頭的,管事怎會不認(rèn)識呢?”
管事見他衣冠楚然,溫文風(fēng)流,心下自有好感,于是耐心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們知音館的創(chuàng)立之人乃是當(dāng)今的諳王爺。諳王爺兒時長在青州,因為好音律,所以在此地成立知音館。這里是個風(fēng)流清雅的所在,又因為諳王爺?shù)木壒识略骂I(lǐng)用國家俸祿,所以并不以盈利為生。就連舉行斗琴大會這樣的盛事也是各地琴師慕名而來,知音館對他們不尋問來處,不做記載,只相互賞鑒琴藝?!?
線索就這樣砰地一聲斷了,易輕陌有些許的失望。他對青鸞道:“我們暫且回府,稍后再論。”
從知音館打聽不到皂衣男子的下落,易輕陌讓青鸞憑借記憶畫出那男子的畫像,交與眾人命令加緊尋找。自己反復(fù)翻看那些案宗,意圖再找到線索。
易品讓人攙扶著進來:“公子,老奴想過了,此事萬不可為之,公子還是趁三日之期未至趕快離開吧!”
易輕陌凄美一笑:“品叔,你說錯了,并不是三日,而是兩日。犯案之人既然對‘三’這個數(shù)字非同尋常的迷戀,必定還會做一件與‘三’有關(guān)的事情?!?
青鸞搶在易品前頭問道:“什么事情?!”
易輕陌道:“劫來的少男會在第三天被殺掉!這些卷宗中的信息也與我的猜測不謀而合?!彼了计?,幽然道:“今日便是綰云小姐被劫去的第三日了。我只希望他會因為綰云小姐是女子而放她一條生路?!卑缸舆M展到這個時候,竟然到了要靠運氣賭輸贏的地步,易輕陌再次感覺到自己的稚嫩和之前的輕狂。父親所說的“心機”二字,他不知何時才能真正運用自如。
聽一言易品一下跌坐在榻上,半晌方道:“公子,我已令人在外面?zhèn)浜昧笋R車。——你們,快扶公子上車!”
易輕陌伸手止住,淡然一笑:“品叔,我是不會走的。易家的子孫沒有臨陣脫逃的?!?
青州城門被關(guān)閉,一晌的時間,趙天奇、向天問帶領(lǐng)著易家的人馬一路,王治帶著青州的全部守軍一路到處搜索,已找遍了青州的每一個角落,可是易輕陌描述的那個人像從人間蒸發(fā)了一般,沒有他的人,連一點信息也沒有。
青鸞見易輕陌沉默非常,上前勸解道:“公子,您兩日未認(rèn)真進食了?!?
易輕陌搖搖頭:“青鸞,難道我忽略了什么?為什么找不到那個人呢?幾千兵馬在一個小小的青州城找了近一日,竟無一點收獲。那么多的告示貼出,重金懸賞也無一人前來提供線索?!降资呛雎粤耸裁茨兀俊?
想著綰云小姐的命馬上要喪于今晚,無能為力的感覺讓易輕陌從未有的沮喪。不用第三日來臨,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輸了,輸?shù)米屗錆M對那個未蒙面的綰云小姐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