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說完還將瓜皮擲在我臉上。
我摘掉臉上的瓜皮,無奈道:“可是就你長得漂亮些,我們也招募了一些女子,但是長得漂亮的都嫌這活太危險,來的都是一些母老虎,怎么裝扮?只要不是瞎子,就知道她們不是花魁。”
“這些不關我的事,總之,我是不會去的!”
“那就沒辦法啦,難道你就忍心看著那些被拐走的女子待在漆黑的小屋里,等待悲慘的命運嗎?你想像一下那樣的場景。那是一個很黑很黑的小屋,渾濁的污水覆蓋在地面上,發出惡心,難聞的臭味。四周很靜,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吱吱’聲,腳邊有毛茸茸的東西,拱來~拱去~。”我漸漸放慢語速,留給她足夠多的時間去想象,到時候她就會忍不住,然后就會接受我的想法,哈哈哈,我得意地笑……
“不要說啦!!!”“啪”
我料想到她會忍不住,但我沒想到她竟然害怕得給了我一個大嘴巴子……
但最后還是我贏了,哈哈……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裝。”
我揉著紅腫的左半臉,“別擔心,我可以請人來教你……”
……
為期七天的學習時間終于結束了,這七天,我幾乎走遍了京都和京都附近的地區的青樓,為白楓物色‘花魁老師’,白楓也很給力啊,七天氣走七個老師。可能你覺得并不算多,那是因為工資是按天數發放的!若按時辰發,我想整個中原的花魁都不夠。
是夜,月朗星稀。
我呷一口杯中的清茶,問白楓:“明天就要上臺了,你準備好沒?”
她單手支在石桌上,撐著腮,憂郁道:“沒有。”
“就不能給我點信心嗎?”
“但是我本來就沒準備好的說。”
……
“那,你自己小心。”
“哦……”
一夜無夢。
第二天竟是難得的好天氣。我昨天就已經將事情吩咐下去,所以,今天早早地就坐在醉仙樓里等著幕后黑手上鉤。當然,不得不說,我對白楓穿‘花魁裝’有那么一點點的期待。
直到正午時分,老鴇才搖著團扇登上那臨時搭建的高臺上,嬌聲道:“好了,各位爺,安靜安靜。現在由我們醉仙樓的頭牌花魁凝煙姑娘為大家向上一支舞。”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即使碰不到,多看兩眼也是好的”相信很多人心中都揣著這樣的想法。
隨著曲子的奏響,一個紫衣姑娘在一群粉衣姑娘的襯托下蓮步微移,走向高臺。毫無疑問紫衣姑娘就是白楓。今天她的裝束卻真讓我……怎么說呢?怦然心動?差不多吧。黑色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披在背后,額前戴著一條銀白色的絲帶,眉間用朱砂點了一枚艷麗美人痣,眉梢稍稍向上飛起。她低垂著眼瞼,如扇的長睫在她臉上投下好看的陰影,她面覆輕紗,下頜的弧線精致而美好。她穿著一襲紫色的長裙,披著一條淡紫色的云肩,朦朧而神秘。她赤著雙腳,腳踝處系著銀色的小鈴鐺,每走一步,銀鈴都發出清脆的聲響。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
她踏上高臺,環顧四周,目光在我身上頓了頓,我立刻順著她的目光攀上去,在她眼中看到一絲莫名的傷感和一個熟悉的影子,斷斷續續的片段在我腦中一閃即逝,那種莫名的熟悉感是我疑惑。但我并未深入探究,因為她的舞開始了。
后來,我為讓白楓裝扮花魁的決定感到萬分后悔:為何當時不是只有我們兩人,而是有那么多雙色迷迷的眼睛盯著她看?我甚至想要是這一刻是時間的盡頭該多好,那么我就能靜靜地望著她,看她在飛花中起舞……
一種想沖上去,將外衣披在她身上,然后將那些色迷迷的眼睛的主人臭罵一頓的沖動油然而生,但我并沒有這么做。此時,此刻,此地,我擔心的卻是那個主謀到底躲在哪兒,我極力在人群中搜索,卻一無所獲,就連她精心排練的舞蹈也只看了個開頭。
我將杯中的瓊玉酒一飲而盡,舞沒看到,黑手也沒抓到,懷著滿腔的不滿和憤恨離開了醉仙樓,來到約好的地方與白楓會面。
我等到太陽都落了,白楓還沒有來,理應說早該到了。猛然間,我反應過來,不對!
我火速趕往醉仙樓,卻發現剛剛還一派鶯歌燕舞,暖風陣陣的醉仙樓早已化作一棟火樓,熊熊的烈火灼燒著,熱浪撲面襲來,我呆愣在原地,仿佛聽見吹面而來的熱浪中夾雜著女子的呼救聲,待我仔細聽時卻又消失了……
當時,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場景好熟悉,我在哪里見過,我在哪里見過……
我一直相信我那是一定是受到了刺激,我也一直相信我那時想起了什么,就如同我一直堅信她還活著。
聽文淵說,我昏睡了三天兩夜,但我卻覺得自己睡了一輩子。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模糊而冗長的夢。
我夢見一個女子,她的背影如此清晰,面容卻很模糊,但我相信她一定長著沉魚落雁之貌。她穿著一襲水藍色的長裙,裙袂在清風中飄揚,如同一朵綻開的風信子,她的每一個動作都伴隨著好聽的銀鈴聲。我們的關系似乎很親密。我們在桃樹下小憩,她枕在我的腿上,我的鼻尖縈繞著她發絲的清香;我們并肩坐在小溪旁,赤著雙腳,任由那溪水將冰涼的觸感從腳底蔓延開來;我坐在木幾旁批閱奏章,她趴在木幾上酣睡,燭火的光線剛剛好,她伏睡的角度剛剛好,這個夢至此也剛剛好。但卻有琴聲傳來,低沉,蕭瑟,整個夢境都染上一抹鮮紅,好似夕陽西下時天邊的火燒云,又好似一場大火,燒紅了蒼穹。烈火中有琴音傳來,又似孤雁的哀鳴聲,響徹整個夢境,又漸漸歸于平靜。就這樣一遍一遍地重復著,就好像撕裂傷口,看著它愈合,然后又將它撕裂開來……
我一直竭力想要看清楚藍衣女子的面容,但仿佛有一層霧幛遮在眼前,只是聽見一個模糊,沙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低聲地念著一句話:
“你一定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