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近方纔看清那光斑竟是一層法陣的光影,巨大的陣眼被韓與山和沈月白壓住,猩紅色的咒文滲出淡淡的黑霧,絲絲縷縷的黑氣纏繞著二人。
“他們還活著?”封離殊問。
抿緊嘴脣,桑陌塵嗯了一聲,“靈火還未熄滅。”
扶桑派開宗便有一秘術,取心頭血一滴與扶桑靈脈之處的靈火相融可煉製靈燈一盞,此燈人不死則不滅,燃了靈燈之人,眉間則有一道火狀印記,遇險時纔會顯露。
韓與山、沈月白二人眉心雖籠罩了一抹黑氣,但黑氣之下還是隱隱約約露出了赤紅色靈印。
“這陣你可有法子破解?”比起關心這兩人的死活,她更在意的是離開這個鬼地方。
搖搖頭,桑陌塵也不敢託大:“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陣法。”
扶桑授課頗多,也有陣法一門。只是他也未曾聽師兄說過這樣一種奇特的陣法,以人壓陣眼,蠶食生機卻又留足餘地不至於一擊斃命。
桑陌塵祭出無妄,轉過頭對她說道:“你退後些。”
不消他說封離殊就在他掏出劍的時候往後挪了挪,見他囑咐自己再退後些,便更加心安理得的往後退了三丈。
再無顧忌,桑陌塵轉身專心探視起這法陣。
大量的靈氣迅速波動,以桑陌塵爲中心蕩出一個十米深的漩渦,封離殊站在遠處都感受到了這股渾厚的靈氣散發的威嚴。
不愧是得天道寵幸的天選之子,在這種環境下都能引得十方靈氣爲己所用。
無妄收到靈氣的滋潤,劍身迸發出刺眼的金光在他手中嗡嗡作響,似要以千軍萬馬之姿與這法陣一較高下。
兩兩相碰撞,法陣紅光大盛,只聽得“錚”的一聲哀鳴,陣法中的韓與山和沈月白硬生生嘔了一口鮮血。
見狀,桑陌塵猛地收力,無妄光芒轉弱的瞬間紅光亦偃旗息鼓。陣法未破,他反而因猝不及防的收力將自己給震傷。
目睹了這一幕,封離殊直道這人果真是迂腐。
那兩人身處陣眼,若他破開陣法那兩人自然是要死的,可若是不破這法陣,任憑它汲取兩人生機,到頭來還不是一死。可若是破了陣,他倆總歸還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咂咂嘴,封離殊裝作熱切關心的模樣迎了上去,“仙長,你沒事吧?”
桑陌塵微微喘著粗氣,隨著呼吸頻率隱隱覺著肋下三分處的丹田一陣陣抽痛。
苦笑了聲,他任由著封離殊將自己扶了起來,“我還是低估了這陣法。”
你不是低估了陣法,你是同情心氾濫了,封離殊腹誹道。
剛纔的鬥法她看得仔細,若是桑陌塵全力一擊未必會輸,只不過他最後關頭收了力反倒傷了自己。
封離殊扶著他一時也沒鬆手,兩人望著陣法都有種無力感。
若是桑陌塵暈了到還好說,大不了破了陣說自己是誤打誤撞。可他沒暈好端端的站這兒,她哪還有機會出手啊。
真是愁死個人哦。
早知道就不裝什麼修仙子弟了,她忍不住唾棄起自己的一時興起。
這時,頭頂的光亮隨著時間的移動漸漸西沉。
若她記得沒錯,那李洵說這黑霧一到夜間就會蔓延擴散。前一晚還有桑陌塵以命結契佈下結界,現如今他身受重傷要是天沒亮就被吸乾靈氣死了,剩下她一個百口莫辯可怎麼是好?
“這法陣從外面強攻不行,那從裡面呢?”封離殊問道。
被她這麼一問,桑陌塵也思考起這種可行性,“未嘗不可,只是這法陣裡面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你我無從知曉……”
封離殊不耐煩他的囉嗦,放開了攙扶著他的手獨自走到法陣旁。
豁然失去力道,桑陌塵身形晃了晃,卻見著她兀自伸手探入法陣。
“小心……”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得她的手直直穿過法陣,紅光絲毫沒有阻攔的意味。
見狀,封離殊滿意的收回手轉過身看著他,“放心,這進陣可比破陣安全多了。”
桑陌塵還有些猶豫,封離殊便耐心勸說道:“那黑霧你也見著了,腐蝕性極強,可你兩位師侄都還好好的,說明這法陣是有抵禦作用的。現在你受了傷,天馬上就要黑了,入陣是最好的辦法。”
她說的在理,桑陌塵考量了兩人目前的處境,確實是別無他選。
“如此,我走前面。”他下意識的將封離殊拉到身後,怕她出事,反覆強調,“一定要小心。”
封離殊盯著他牽著自己的手,溫熱而柔軟,無意識的摩擦起自己右手處的指腹,那裡佈滿了老繭。
抽回手,她淡淡道:“我知道。”
沒有人會比她對危險更有觸覺,她纔不會將性命託付給別人,若有危險,她纔是那第一個拋下對方逃命的人。
桑陌塵一手執劍開路,一手護在她身前。兩人跨過結界的瞬間,一道黑氣從陣眼下襲來,桑陌塵立馬運氣抵擋,丹田處一陣劇痛,嘴角滲出血色。
封離殊冷眼看著他護在自己身前,兩者碰撞出的烈風吹散了她鬆鬆垮垮繫住的長髮,她慢慢挪到他身後。
察覺到她的靠近,桑陌塵想要叫她離遠些,卻見著一株紅蓮順著他身形攀到劍上。
張揚的紅蓮向那黑氣襲去,蓮蕊吐露著淡藍色火光,接觸到黑氣便將它燒成了灰燼。
紅蓮的一端纏繞在封離殊手腕,另一端繞在他劍尖。解決了黑氣,蓮枝順著他脖子想要原路返回。
桑陌塵一手攥住它的枝丫,轉身用劍指著她:“你究竟是誰?”
把玩著腕上的蓮枝,封離殊笑得一派從容:“我說了啊,我是齊鸞。”
“那你怎會有如此厲害的法器?”
他拽著蓮枝,手下的力道讓九十蓮有些不滿,封離殊撫摸著枝幹以示安撫,一臉無辜的靠近桑陌塵。
“這是我的護體法器,九十蓮。”她說著,舉起手腕上的花環示意他看,“它是保護我的。”
哪個修仙的人沒有一兩件護體法器啊,被他這麼指著,她眼中浮起一道水光。
“是……是嗎……”被她這麼看著,桑陌塵有些不自在的撇開了頭,下意識的鬆了攥著蓮枝的手。
她對自己的保密工作非常自信。
世人皆知的魔頭封離殊,用的武器乃是一串噬魂鈴,平素系在腳腕上,喜穿紅衣,愛赤足。
殊不知她真正的武器卻是手腕上不起眼的花飾。
想到噬魂鈴,她眸子不由得暗了暗。
齊家滅門那日,她也在現場,不僅目睹了齊家人的死狀,還被搶了東西!
那老不死的不要臉!搶東西也就罷了,竟然還栽贓她!
想到這兒,她眼神微瞇。
等她出去了,定要好好和這位魔界護法敘敘舊。
桑陌塵收了劍,不太好意思的同她道:“方纔多有得罪,還請齊姑娘勿怪。”
封離殊不欲與他多說,大方道:“沒事,咱們還是先去看看你師侄吧。”
封離殊收了蓮枝,側身讓開一條路。
韓與山同沈月白齊刷刷的躺在地上,桑陌塵催動靈力爲他們驅逐黑氣,兩人卻毫無轉醒的預兆。
他伸手輕推了一把韓與山,輕微的挪動卻不慎觸動到了壓在他身下的陣法,陣法裡流動的紅光直直將二人籠罩,封離殊還未來得及反應也被那紅光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