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平息了綦連客拂袖離去引起的猜疑,古暮沙身心俱疲地回到古氏大宅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秋天深夜的霧氣薄薄地彌散著,濕潤而清冷。霧中的古家大宅像極了一個陰森的城堡,似乎要將她吞噬。她是不愛這所龐大的房子的,但卻也懶得費心去買其他的住宅,便一直這么住了下來。
深夜的古家大宅沒有燈光和人聲,靜靜地在霧氣中時隱時現(xiàn)。她進屋開了燈,吃驚地發(fā)現(xiàn)綦連客竟然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靠著靠墊似在沉思,又像是睡著了。
她開門的動靜沒有驚動他,那么,應該是睡著了吧。
思及他今晚拂袖離去,攪亂了這場她精心策劃的晚宴,不由心底又感惱怒,只想狠狠將他搖醒痛罵一番。然而再想想,自己其實是先斬后奏,一意孤行,并沒有指責他的立場。
罷了,就當自己自作自受吧。只是,沒成想,她的小弟竟也是如此不羈的人物。在她二十多年的印象中,他縱使待人冷淡了一些,嚴肅了一些,卻也是個君子,鮮少讓她在人面前下不來臺。不知不覺間,她的小弟已經變了呢。
輕手輕腳地上樓進房,連妝都沒卸,形象全無地癱倒在心型的大床上,長長地吁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已經將小客正式介紹給古氏的生意伙伴,也算是萬里長征進行了第一步。離她的解脫,也近了一步。
躺了幾分鐘,隨著身上的熱量不斷流失,她開始漸漸察覺到秋夜的涼意。想了想,打開衣櫥,抱出一張毛毯,悄無聲息地下樓,把毯子抖開,輕輕圍在綦連客身上。
反正他應該也不會在客廳里一直睡下去,一張毛毯應該足夠了。剛想轉身上樓,手卻被人拉了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有些無奈地回頭,古暮沙說道:“不用謝。”
他愣了愣,用力將她拉到身邊,冷然命令:“坐下!”
她抽了抽,沒能抽回,干脆隨他去,在他身邊坐下,打了個哈欠,含糊問道:“有事明天再說吧,我很累。”
“機關算盡,自然要費心神。”他冷冷譏刺道。
“嗯?”古暮沙微微提起精神,扭頭看他。見他一臉神色不豫,顯然正在生著悶氣。坐到他身側,伸手拍拍他的臉,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不是一直介意老頭對外介紹你是養(yǎng)子的事情么?今天這般昭告天下,你是古氏集團的繼承人之一,那些人不就心知肚明:你要是只是養(yǎng)子,我又怎么會同意你成為古氏集團的繼承人,自然你是老頭的親生兒子無疑。有時候,話不能挑得太明啊,小客!”再說別人也不是傻瓜,用腳趾頭猜也猜得出來了。
“我不介意養(yǎng)子的身份,也不稀罕被承認。”他皺眉說道,“爸不承認我是他兒子更好。”微微垂下黑眸,他沉聲道:“反正,我本就不是。”
再次聽到他這么說,古暮沙心里有些異樣,看他一臉不痛快,暗暗嘆了口氣,揉亂他一頭黑發(fā),輕笑:“口是心非。”想了想,干脆把腳也縮到沙發(fā)上,扯過毯子一角懶洋洋地裹住自己,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客,子承父業(yè),總有這一天的。”
“古氏不是有你在嗎?”他反問道。
“據(jù)老頭的分析,我一個人是不夠的。”她一本正經地,唇角卻是譏誚的弧度,“另外,小客,做人不可以太自私。我為公司做牛做馬這么多年,接下來,是不是輪到你來奉獻了?”
綦連客默然。
他怎會不知道?當年她放棄了什么,他了如指掌。
他和她,注定要有一個要成為古氏集團的決策人,為此而放棄其余的一切。
他能夠如愿以償?shù)刈呱蠌尼t(yī)的道路,不僅源于自己的堅持己見,還源于她放棄了她的理想,向綦連端作了妥協(xié)。她以放棄自己夢想的代價,換來他在自己理想道路上的前行。
如今,她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有什么理由可以推辭呢?說古氏集團本就不屬于他,不屬于綦連家?說她才是正統(tǒng)的繼承人,他本無需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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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了閉眼睛,平靜地吐出幾個字:“我拒絕。”
真真真真……真是無情啊!古暮沙本以為自己一番話覺得可以引起他的愧疚之意,讓他難以拒絕,沒成想,綦連客竟然修煉到了對她沒心沒肺的至高境界,絲毫不為所動。
發(fā)了一會呆之后,古暮沙探手摸摸他額頭,確定他沒有在發(fā)燒胡言,不由眼角一陣抽搐,萬般無奈地承認自己第一局敗下陣來。
說服與反說服博弈第二局:孝子計。——以父子親情打動孝子的心,面對白發(fā)蒼蒼的老父親的殷切期望,身為孝子,難道會拒絕嗎?
“小客,你要是拒絕的話,老頭會很傷心的哦~~~”
“這話讓爸自己跟我說。”
“……”老頭出馬過無數(shù)次了,未果。古暮沙很清楚這一點。
綦連客是不肖子,鑒定完畢。
第三局:美人計。——君不見史上多少貪官污吏自稱自己墮落的理由都是美人在吹枕頭風嗎?美人的理由最是讓人抗拒不得,美人想要的東西,別人還不巴巴地奉上?
坐到他側面的沙發(fā)上,古暮沙苦口婆心:“小客啊,你到公司工作的話,將來可就是標準的商業(yè)巨子,光芒萬丈,才能把Emma抓得牢牢的!”
他瞥了她一眼,萬分鄙夷地:“你哪只眼看到我想抓住她了?”
“……”
綦連客是怪物,鑒定完畢——只有怪物一樣的男人才會沒有抓住Emma那樣的美人兒的沖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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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了閉眼睛,平靜地吐出幾個字:“我拒絕。”
古暮沙愣了一下,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嗯,溫度正常,不是在胡言亂語。靠向沙發(fā)背,很自然而然地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道:“小客,你這么干脆地就拒絕了我的一片好意,真是叫我傷心啊!”
他睨了她一眼:“你確定你還有心可傷嗎?”
古暮沙輕輕地笑了起來:“小客,你可是心臟外科的專家,我有沒有心可傷,是需要你來判斷的。”她輕輕將手搭在胸前,側頭眨巴著眼做天真可愛狀,笑嘻嘻地道:“綦連醫(yī)生,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手下那撲通撲通亂跳的,除了一顆炙熱的紅心,還會是什么?”
綦連客扭頭默然地微微垂首看著她,沒有理會她的揶揄玩笑,薄唇抿了抿,良久沉默。他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讓她看不進他的眼睛深處。
忽然之間,古暮沙覺得有些覺得,今晚的一切、自己的一番心血,反倒像是一場鬧劇,遂意興闌珊地擺擺手:“算了,隨你好了。”
至少她試過了,能不能成功說服小客,她可沒向老頭打過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