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一騎很快就追上了放緩速度慢行的五百騎。
諸葛鋼鐵帶了一百騎從大部隊中分出,前來接應蕭煜,待到近前,這位身上還帶著淡淡血腥味的實權千戶恭敬行禮道:“駙馬,公主殿下等你多時了。”
蕭煜點點頭:“我知道了。”
穿過五百騎,一襲白衣單騎獨行。
蕭煜和林銀屏兩人,相顧無言。
走了一段,林銀屏開口問道:“你和藍玉說什么了?”
蕭煜苦笑一聲,“還能說些什么,我想讓他留下,可惜他還是走了,不過臨走時說了下草原的局勢。”
林銀屏臉上浮現一抹疲憊之色,看了一旁馬背上紅娘子的尸身,嘆息道:“多虧你了。”
蕭煜好氣又好笑道:“多虧了你才是。無緣無故的說這個做什么。”
林銀屏看了蕭煜一眼,不說話了。
蕭煜坐在馬上橫著伸出一臂,搭在林銀屏的肩頭上,轉頭問道:“怎么了?”
林銀屏不顧儀態的抽了抽鼻子:“蕭煜,回到王庭我們成婚吧。”
蕭煜提著韁繩的手微不可見的顫抖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罕見的慌亂神色,略微不自然的說道:“你還沒有除服,說這個太早了吧。”
林銀屏神色冷淡下來,也沒有反駁,只是點頭道:“是我考慮不周。”
兩人之間陷入一種無言的尷尬之中。蕭煜幾次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再說什么。
除服,要等到三年之后了,這之間能發生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多到蕭煜完全沒法預料三年之后會是一個怎樣的光景。
金鷹口已經遙遙在望。
林銀屏低著頭忽然說道:“除服是中原的規矩,草原不講究這個,老子死了,兒子能娶繼母,哪里來那么多講究。”
蕭煜說道:“你到底想說什么?”
林銀屏說道:“現在紅娘子死了,王庭空了,草原上還缺一個大汗,雖然我是草原的公主,但我沒那能力,也沒有那個想法。我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真說起來,你卻剛好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你想要與我完婚,把這個位子讓給我?”
“不這樣做,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蕭煜嘆息一聲:“我不想讓我們之間摻雜太多的功利因素。”
林銀屏笑道:“我也不想,但如果我不是公主,你就不娶我了嗎?”
蕭煜無奈道:“當然會娶你。”
林銀屏臉上的笑容變得明媚了,“那不就得了。”
蕭煜看著如一只金鷹準備展翅翱翔的關隘,輕聲道:“你就這么輕易相信一個男人?人家可都說信什么也別信男人的嘴。”
林銀屏也看向金鷹口,柔聲道:“不是相信男人,是相信你。”
蕭煜苦笑無言。
林銀屏這在說他不是一個男人么。
……
王庭外的這片草場是草原上最肥美的一片草場,在盛夏時節,這里的草能有半人多高。
在接到那個駭人消息后,申東贊連夜趕到了黃漢吉大營之中。
在這片及人高的草場邊上,有一條自多倫河分流出來的小溪,今天小溪旁邊來了兩名老衣著華貴的老者,兩名老人就這么徑直坐到小溪旁,其中一位面色枯槁的老者還如頑童一般拿著石子在河面上打起了水漂,另外一位瘦削老者則是皺眉沉思不語。
在這小溪周圍五百米開外,近千鐵騎嚴陣以待,甚至其中還有草原巫師的身影藏匿其中。
手里的石頭打完水漂,那面容枯槁老者似乎還略有些意猶未盡。
身材瘦小的老者略帶譏諷的笑道:“黃漢吉,老小孩,老小孩,說得就是你這樣的。”
面容枯槁的老者笑了笑,“老小孩怎么了,總比未老先衰好。”
申東贊眉頭皺的更重,“別說這些沒用的,我這次來是找你談正事的,你說真讓蕭煜做草原王?”
黃漢吉嘆了口氣,略顯無奈的說道:“申東贊,王位歸屬一事,你我能說上話,卻做不得主,畢竟公主才是大汗的繼承人,我們能管得住四部,卻管不住其他部落,說到底咱們這邊還是要看公主殿下的意思。更何況還有道宗在這里,現在摩輪寺被滅,巫教四分五裂已經不成氣候,咱們又得看道宗的臉色,這件事,一個不慎,咱們自己就得亂起來,偏偏還有個璞袁在一邊,所以這件事,難!”
申東贊深以為然的點點頭,不過還是問道:“難道我們就這么干看著?”
黃漢吉又從河灘上撿起一塊卵石,啪的一聲打在河面上,卵石連續在水面跳了四下才沉入水底,黃漢吉平靜說道:“道宗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蕭煜。恐怕過不了多久,蕭煜就要入道宗宗門了。最不濟也是客卿長老。”
申東贊一愣之后,連忙問道:“若是蕭煜拜入道宗,你覺得會拜在誰的門下?難道是秋葉?”
黃漢吉臉上的表情仍舊是古井無波,淡笑道:“不會是秋葉,秋葉地位雖高,但在輩分上卻有點問題,應該是某位峰主,我曾聽溪塵真人說起過,道宗的無塵真人對蕭煜曾有傳法之恩。”
申東贊皺眉道:“這不過是你的猜測之言,若是道宗沒這個意思,或者蕭煜不愿呢?”
黃漢吉語氣平緩說道:“只要蕭煜想當草原王,那他就一定會愿意,道宗想要掌控草原,這一點也繞不開。”
申東贊問道:“那我們該如何自處?”
黃漢吉說道:“不說不做,只看只聽。”
申東贊微微點頭,但隨即問道:“不說不做我明白,但只看只聽,看誰?聽誰?”
黃漢吉枯槁的臉上浮現起一絲意味難明的笑容:“聽誰?自然是聽公主殿下的,至于看誰,那可就多了,我們要看道宗的意思,看蕭煜的態度,看大鄭的反應,最重要的,還要看住璞袁這條喪家之犬!”
申東贊隨手撿了塊卵石,也學著黃漢吉那般打了出去,“璞袁要逃,你覺得他會去哪?”
黃漢吉看著湖面,瞇眼冷笑道:“自然是大鄭,去大鄭做一條狗,還有反咬一口我們的機會。”
申東贊起身,笑道:“璞袁怕是不會甘心。”
黃漢吉哂笑道:“璞袁是個人物,生死存亡之際他肯定會這么做的,畢竟留下一條命才能東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