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茹看著那幾位老者走了過來,眉頭一皺,冷哼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半分收斂的意思。那位白胡子老頭范長老看了蘇茹一眼,咳嗽了一聲,嘴里卻是低聲咕噥了兩句。
旁邊那位黑發老者向周圍看了一眼,只見十幾個年輕弟子鼻青臉腫,他皺了皺眉,剛想向蘇茹說話,蘇茹卻向著那范長老冷冷道:“范師兄,你口中可是罵我?”
范長老被她眼睛一瞪,臉上一紅,但卻是立刻搖頭,道:“哪里哪里,蘇師妹,我和你還有不易師弟那可是多少年的交情了,我敬佩你還來不及,怎么會罵你?”
那黑發老者回頭看了范長老一眼,皺起了眉頭。
范長老乾笑一聲,打了個手勢,道:“陽師兄,你說,你說……”
被稱呼為陽師兄的黑發老者,轉過頭來,對著蘇茹道:“蘇師妹,好了,你先消消氣,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說一說。你平日里也是謹慎溫和的人,怎么今日卻做了……這連不易師弟也未必敢做的事了?”
蘇茹面色依然冰冷,但手邊那柄仙劍光芒卻緩緩弱了幾分,也不再發出那攝人心魄的香氣,旁邊眾人都悄悄松了口氣,剛才蘇茹手持仙劍站在那兒,威勢之大,一般的青云弟子還當真是心驚膽戰。
蘇茹看了看陽長老,嘴角動了動,冷笑道:“不易不敢做的,未必我就不敢做了。我要見道玄,你們叫他出來。”
幾位長老面面相覷,對望了片刻,陽長老咳嗽一聲,道:“蘇師妹。掌門師兄他閉關多日,實在是不方便出來,你還是先說說有什么事讓你如此生氣吧!還有,田師弟他到底怎么了,為何沒有和你在一起?”
蘇茹柳眉一凝,清麗中更增三分剛烈怒意。大聲道:“他還不是叫你們通天峰給扣下了!”
此言一出,陽長老、范長老和通天峰上上下下所有人臉色都是大變,陽長老疾道:“蘇師妹,此事你可萬萬不能亂說,田師弟乃是青云七脈之首座,在我青云門中除了道玄掌門師兄,便是以他和曾叔常曾師兄最得人望,更何況大家都是同門弟子,怎么會有扣押一事。絕不可能!”
蘇茹冷笑一聲,凜然道:“你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道玄師兄他出了什么事,便是因為知道其中干系,不易他才甘冒大險,上山勸告于他。但這一去,竟然到現在也無消息,我不來向你們要人,又找誰去?”
陽長老愕然。站在一旁的范長老忽地轉身向蕭逸才道:“蕭師侄,大竹峰的田不易首座。近日可有來過通天峰么?”
蕭逸才茫然搖了搖頭,道:“沒有了,弟子向來負責打理通天峰事務,但這幾個月內,田師叔的確沒有通報過要上通天峰來啊!”
蘇茹看了一眼范長老,冷冷道:“你以為他來是要做什么。還會投帖子拜山,慢慢等著喝茶么?”
范長老老臉一紅,沒有說話,陽長老已然對蕭逸才道:“蕭師侄,既然如此。你立刻去后山祖師祠堂那里請問掌門師兄,如有可能,最好能將他老人家請到這里,大家當面一說,便都明白了。”
蕭逸才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說罷,轉身快步走向后堂,疾步去了。
陽長老看著蕭逸才身影消失之后,轉過身來,微笑道:“蘇師妹,老夫也知道你們夫妻情深,關心之下難免心亂,不過你此番如此莽撞闖上玉清殿,實在是有些過分了吧!”
蘇茹沉默片刻,淡淡道:“陽師兄,你說的很是,待會若是果然不易并無大事,只是我疑心生暗鬼,蘇茹自當領受青云門門法處置……”
陽長老擺手,微笑道:“你看你,我不是那個意……”
蘇茹話鋒一轉,卻是斬釘截鐵一般截話道:“但若是果然不易在這通天峰上出了什么事,陽師兄,”她那清透明亮的眼眸閃閃發亮,精光閃過,說出的話如同她激蕩情懷與決心,沒有絲毫動搖與回頭的余地,“那青云門二千年下,便將有一位不肖弟子蘇茹,要為自己一生所念所系之人,在這青云山通天峰上,向歷代祖師,向那位響當當的掌門師兄,要上一個說法!”
一聲輕喝,她揮手如刀,破風而來,墨綠劍光瞬間大盛,破空銳嘯之聲拔地而起,隨后是一聲悶響,飛塵搖曳,眾人但只覺得腳下微微晃動,竟如地震一般。待塵土稍止,只見蘇茹手中那柄墨綠仙劍,卻已經是連著鞘插在了玉清殿大殿中央堅硬之極的石板之中,而插入的土地周圍,并無一絲一毫的裂紋縫隙。
冥冥中,那柄插在地面之上的墨綠仙劍,雖然離開了蘇茹手心,但劍芒之勢竟似更烈,如千古奇葩,芳而不群!
那位陽師兄看了看插在自己和蘇茹面前的那柄墨綠仙劍,苦笑一聲,道:“蘇師妹,這、這不是還沒到那個地步么,你怎么還拿出了當年祖師賜下的‘不群之芳’?”
蘇茹冷笑道:“陽師兄,你是知道的,當年這柄‘不群之芳’是不易要我封起來的,因為有他在,封便封了,我也不在乎。但若是他出了事,我便要以這‘不群之芳’,向掌門師兄他老人家請教一下了。”
陽長老搖頭苦笑,道:“你……我以為你和田師弟成親多年,早就改了這脾氣了……罷了,罷了,反正我也勸不了你,我們還是過去坐著,一起等蕭逸才將掌門師兄請過來吧!”
蘇茹面無表情,卻是哼了一聲,慢慢與陽長老走到一旁坐了下來。
玉清殿上,氣氛慢慢有些緩和了下來,陽長老在那邊壓低了聲音,與蘇茹低聲說著些什么,想來還是在安慰蘇茹不要太過著急。其他幾位長老要么站在陽長老身后,要么也坐了下來。只有那位范長老慢吞吞走到玉清殿大門一邊,離的那蘇茹遠遠的。至于其他年輕弟子,身分不夠,加上蘇茹一怒之威,一個站的比一個遠。
通天峰眾長老中,要以這位范長老平日為人最是隨和。人也頗為滑稽幽默,雖然道行在這些前輩長老中不免落在后面,但在年輕弟子當中,卻是最得人緣,不管是不是他自己教的弟子,還有其他的師侄,都與他十分親近。
這時眾人看到范長老單獨站在一旁,年輕一代的弟子許多人都悄悄靠了過去,其中不乏有幾個剛才被蘇茹摔進來同時又是范長老門下弟子的。
范長老看了看那幾個徒弟。搖了搖頭,旁邊有一個小徒弟忍不住小聲問道:“師父,那、那位蘇師叔怎么那么兇啊!平日里看她十分溫柔的,怎么兇起來竟如此厲害?”
白胡子范長老白了那徒弟一眼,口中“嘿”了一聲,吹了吹下面的胡子,道:“你們這些家伙才進青云門多久,知道什么?那婆娘當年潑辣的時候。什么事她干不出來!”
周圍慢慢圍過來的年輕弟子,一個個留神聽講。有人輕聲道:“啊!看不出來啊!蘇師叔如此……容貌,當年一定是天姿國色吧?”
范長老嘿嘿一笑,偷偷向蘇茹與陽長老那里瞄了一眼,只見他們正在談話,顯然都沒注意到年輕弟子這邊,當下膽子大了起來。道:“說起來,她當初也算是我們青云門這一代女弟子中名聲最大的了,就像是……呃,”他點了點頭,臉上忽然露出神秘笑容。壓低聲音道:“就像是現在小竹峰那個陸雪琪一樣。”
周圍眾弟子齊齊發出一聲“啊”的聲音,個個恍然大悟的模樣,紛紛點頭,表示自己已經領悟了范長老的意思。
范長老一呼百應,不免有些得意起來,道:“其實當初說起來,她雖然道行不錯,但比她強的卻還有,像道玄師兄和萬師兄,那可都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自然是比她強了。只是大家看她年輕,又生的美麗,加上她還有個師父真雩大師做靠山,誰也不敢惹她,所以她才敢到處惹事。我還記得,當年她一個人就把青云門搞的雞飛狗跳,再加上和她差不多一樣兇的母老虎水月……呃,臭小子,你干嘛打我,老實點,我還沒說完呢!”
范長老興致勃勃,又繼續道:“當初那個水月,唔,你們怎么這個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們不明白我說的是誰啊?呵呵,其實就是現在小竹峰那個水月大師,她是蘇茹的師姐,當年那個兇悍的性子,可是和蘇茹一樣,在我們青云門中是有名的。喂,臭小子,你干嘛老是拉我,我告訴你,怎么說老夫也是你師父,你別這么沒規矩……咦,我剛才說到哪里了?”
“……唔,我想起來了,說到水月了。那個蘇茹當年雖然潑辣,什么事都敢干,但自從嫁了大竹峰的田不易之后,卻好似換了個人一樣,也就是你們往日見到的那個樣子了,我們幾個老家伙其實也覺得奇怪的很,不過總算還是好事吧!但是說到那個水月,那可是一點都沒變,當年有多兇,現在還是那么兇,就連她教出來的徒弟,就拿你們最喜歡的那個陸雪琪來說吧,幾乎和她當年一模一樣……見鬼了!”
范長老猛轉過身子,怒道:“臭小子,你干嘛老是拉我,很久沒挨揍,皮癢了是不……”
他的話猛然斷了聲音,微微張大了嘴巴,只見一圈年輕弟子紛紛低頭站在一旁,一聲不吭、一動不動。玉清殿大門口外,水月大師一臉漠然,冷冰冰站在那里看著范長老,在她身邊,文敏也是望著范長老,卻是一臉怒氣。
范長老額頭上瞬間滿是汗水,老臉漲的通紅,向后退了幾步,尷尬之極,苦笑不已。
水月大師緩緩走了進來,卻是再也不看范長老一眼,倒是文敏頗不甘愿,狠狠盯了他幾眼。至于作為另一位議論主人公的陸雪琪…從頭到尾,他連看一眼范長老的興致都沒有,只是宛如千年寒冰一般,悠悠飄過——這女子,真是比水月大師還要冷,還要絕!
當然了。范長老在這些青云長老之中,向來便是話多聞名,此番被人當場捉住,場面尷尬之極。
不過蘇茹與陽長老那邊顯然還不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蘇茹看到水月大師竟然意外到此,臉上掠過一絲訝色。站了起來,道:“師姐,你怎么來了?”
水月大師微微皺眉,向周圍看了一眼,道:“我還要先問你呢!你不在大竹峰,怎的一個人跑到這通天峰上來了,有事也是田不易他去跑,你怎么來了?”
蘇茹嘴角動了動,看著師姐。忽地心中一酸,眼眶竟是紅了幾分。
水月大師一怔,心中閃過一絲不安情緒,又看了看旁邊的陽長老,陽長老搖頭苦笑,卻是一時不知如何說起。水月大師心中微感焦急,她與蘇茹自小一起長大,兩人情誼之深。絕非尋常,當真便如親姐妹一般。此番看蘇茹竟然真出了什么大事一樣,更是擔心,眼角余光一閃,赫然又看到了蘇茹插在地下的那柄墨綠仙劍――不群之芳!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正在她要出口追問蘇茹的時候,忽地后堂那里一陣慌亂腳步,蕭逸才旋風般掠了進來。臉上卻滿是在他身上罕見的驚惶之意。
“出事了,出事了!……”
玉清殿上人人大吃一驚,蘇茹更如五雷轟頂一般,只覺得腦海中“轟”的一聲作響,直震的她天旋地轉。一直以來都旋在心口的那份擔心,幾乎就要碎裂開去,但覺得眼前一黑,險些便昏了過去。
水月大師一把扶住臉色蒼白之極的蘇茹,轉頭向蕭逸才喝道:“什么事,你給我說清楚!”
青云山祖師祠堂,還是一樣籠罩在蒼松翠柏之間,龐大的身影若隱若現,只是這一片靜默,很快就被紛亂的腳步打破了,青云門下一大群人,紛紛快步趕到了這個祭祀歷代青云祖師前輩的圣地。
外觀看去,似乎一切仍如往日般的寧靜,但是走到祖師祠堂大殿之前,無論是疑惑的通天峰眾弟子還是心急如焚的蘇茹,都為之愕然的停下了腳步。
蒼松翠柏圍繞下的祠堂,莊嚴肅穆的祖師圣地,此刻到處散落的都是碎木殘屑,混亂不堪。
偌大的祠堂大門處,原先的紅漆大門竟然被整個打爛,連門的樣子也很難看的出來了,在眾人面前的,只是一個更加巨大而刺眼的猙獰窟窿。
祖師祠堂的外壁之上,幾乎所有的窗戶都被震的掉落下來,無數個或大或小的空洞出現在墻壁上,莊嚴的祠堂竟已是千瘡百孔,慘不忍睹,只有那祠堂深處的昏暗,似乎依然無視于從掉落的窗戶和無數孔洞里透進的微光,輕輕彌漫在祠堂里。
“不易!”
蘇茹最先反應過來,也顧不得去管為什么祖師祠堂遭此巨變,一閃身沖了進去,希望能夠看到自己想看的人。水月大師與陽長老、范長老等人也隨后追了進去。
祖師祠堂里,似乎也和外面一樣,遭到了巨大的沖擊,所有曾經氣象森嚴的一切都被毀壞,平整的石板碎裂了,碩大的琉璃油瓶也破了。甚至當眾人走到那最神圣的地方時,被劈成兩半的巨大供桌之后,那被供奉著的無數青云門歷代祖師靈位,竟然都散落了滿地,一眼看去,不知道有多少靈牌被某種神秘大力硬生生打成了兩半甚至更多。
只是,除了這滿地狼藉一片,眾人竟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蘇茹面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墜,水月大師眉頭緊皺,踏上一步,將她摟在懷里,低聲安慰了幾句,隨即轉頭對跟在眾人身后的蕭逸才道:“這里是怎么回事,還有,道玄師兄呢?”
蕭逸才苦著臉,直到現在驚訝的神色也未曾退去,道:“回稟師叔,弟子剛才一來到這里,見到的就是這副情景了。至于恩師,這一個月來,他幾乎天天都是在祖師祠堂這里靜修的,弟子實在想不到,除了這里,他老人家還會去了哪里?”
偏在這時,通天峰之下卻是傳來一陣轟天巨響,隨后一道紅芒竄天而起猶如焚世戾炎,叫人膽戰心驚…
這般手段不正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的拿手好戲嗎!?
“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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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七里峒。
巨大的石室之中,空空蕩蕩。只有最里面,燃燒著一團火焰,在陰暗中顯得特別醒目。
火焰前方,是一座同樣用整塊巨石雕刻的古怪石像,頭為犬狀,但身子上卻有十足。腳上更有鋒利尖爪,而且在背上還有兩對翅膀,實在是很奇怪的雕像,看來就是苗人所信奉的神明。
而偌大的石室中,卻只有一個人,背影看去很是蒼老而佝僂,默默坐在火焰前方,仿佛是在冥想,又仿佛沉默。
這奇異的地方。不知怎么,竟給人一種將時光留住,停滯不前的怪異感覺。
在這里,仿佛一切都是靜謐而沉默的。
火光熊熊,將火焰前方那個人的身影,照射的忽明忽暗。
“大巫師,人帶到了。”
此刻,遠處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在他的背后,是流影那略微有些蒼白的身影…這不是他第一次來南疆。只是距離上一次,卻切切實實已經過去了千年。他沒有料到,僅僅是報上自己的名字,竟然就有人將他引到了祭壇這里,來與此時南疆苗族的大巫師相見。
火光的映射下,那人并沒有回身。只是傴僂著身子,微微點頭,再之后他抬起手來輕輕搖了搖。
“你去吧。”
“是,大巫師…”
那個精壯的苗人漢子顯然是極為聽從眼前這老者的命令,他一躬身然后便原路返回了。閃爍的火光仍在搖曳。卻始終不曾完全照亮這一方黑暗,看不清,也看不透這始終未能洞穿的迷蒙。
“請坐吧。”
大巫師開口,他用手撐地緩緩轉過身來…那是一張比想象中更加蒼老的面容,光是看著就好像是百歲高齡的老人…這是極為少見的,縱然他的確已經超過了100歲。通常情況下,對于一位修士來說,不論怎樣也應比普通人長壽的多才對,青云門的數位首座都年過百歲,卻大多只是中年人的面孔,鮮有如此老太。就算是一頭白發白須的道玄掌門,也是猶如鶴發童顏,不見滄桑。更不用說,像流影這般的“老妖怪”了…
“長者客氣了。”
還以一禮,流影快走幾步,在大巫師面前坐下,雖仍舊處變不驚,但離得近了,他卻更能從對方身體里嗅出一抹淡淡的死氣…這,正是大限將至之人的特征,南疆的大巫師,雖不說是什么有通天徹地之能的賢人,卻也不至于修煉一生卻只有百十年壽元才對…
“咳咳,在狐主面前,哪里敢稱長者…狐主這是羞煞在下了。”
大巫師開口,嘴角卻帶著幾分苦笑。
“…你知道我?”
“當然知道…”
大巫師點了點頭,然后用頗有些感慨的吟誦…吟誦那首早已模糊在煙塵歷史之中的詩文。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橫汾路,寂寞當年簫鼓,荒煙依舊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風雨。
天也妒,未信與,鶯兒燕子俱黃土。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苗鄉處。”
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苗鄉處…
如今,他又再次回到此地,但賦詩于此的痕跡卻早已磨滅了。
“原來…還有人記得。”
“苗疆巫師代代傳承,只言終有一日,您會回到此地…咳咳…”
流影沉默,有些事,一心想要放下,卻又總來糾纏;有時候,就算已經放下,卻又午夜夢回…
“我,還能為你們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