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一眼就看出問題來,自己有心讓韓世忠與這呼延通結(jié)交,不光是有些史學(xué)八卦的意味在里面,呼延灼不明己意,還以為自己有心讓韓世忠顯顯威風(fēng),因此一意推辭。他腦中一轉(zhuǎn),想起水滸中楊志的大名府演武的那段來,當(dāng)即表示要兩人以木棍代替馬槊對打,三通鼓為限,棍頭沾上白灰,鼓響時看倆人身上白點多少為勝負。
呼延灼見這般比法,方才允了。
呼延通見了大喜,就要去準(zhǔn)備,高強卻將他叫住,命從人取了兩錠大銀出來,每錠五十兩,共計一百兩,以為彩頭。
兩員驍將見了,都起了敵愾之心,呼延通固然斗志昂揚,韓世忠嘴上不說,渾身上下卻驀地散發(fā)出一股戰(zhàn)意來。
當(dāng)時高強領(lǐng)著呼延灼,許貫忠,凌振等人,都上看臺坐定,只見東面旗下站著青驄馬,馬上呼延通橫著一條長長木棍,那馬一如主人形,踢騰跳踏,好不奮勇;西面旗下踴出黃驃馬,馬上端坐韓世忠,也擺一條木棍,人馬皆如銅澆鐵鑄一般,太陽影里紋絲不動。
這兩人不約而同,都穿了全身重甲,高強頗不解其意,便問呼延灼。呼延灼知道這位知府雖然是衙內(nèi)出身,將門之后,不過他這高家可不是開國名將高懷德的高家,乃是河間名腳高俅的高家,因此兵事只是不通,便道:“青州大人有所不知。這馬槊古已有之,所謂矛過丈八為槊,三國時名將張飛所用地也即是馬槊。此物傳到現(xiàn)在變化多端,唐初名將單雄信便也用槊,他那槊卻是兒時植棗樹于家門前。及起兵時便削而為兵。以此沖鋒陷陣,所向多勝,后來被唐將尉遲恭拉折,單將軍兵敗被殺。至今洛陽單將軍墓前仍有棗樹林,傳聞便是當(dāng)時那斷槊植下而生的。”
“哦!原來有此典故。”高強點頭,卻聯(lián)想起看過的大唐雙龍傳,里面有一段將徐子陵與四大寇交手,臨時弄了根木棍作兵器。原來卻有本源的。“然則這木棍在大將手中也是兵器,因此兩位將軍都穿了重甲?”
呼延灼點頭稱是,好在這木棍終究不是真?zhèn)€的鐵槍頭家伙,縱然使用者武力驚人,也不大可能穿透重甲,因此可保無事。不過這般演武,他倒對自己侄兒有些信心。那呼延通自小學(xué)馬槊時,就聽說過單雄信之事,因此素常習(xí)練時便用一柄棗木槊,今日對敵,說起來他用地倒是趁手兵器。
耳聽一通鼓響。東西旗門下二馬并舉,韓世忠呼延通一起搶出。倆人都深明馬戰(zhàn)之道,控制著胯下坐騎緩緩加速,待接近至三十步時,呼延通大喝一聲,坐騎陡然將速度提升至極限,手中棗木槊高舉盤頭,呼呼帶風(fēng),落下時恰好指向韓世忠的胸前,乃是將前沖的勢頭中又加上了下砸的威力,越發(fā)顯得剛猛無儔。
這一槊看的呼延灼等連環(huán)馬軍將領(lǐng)頻頻點頭,將馬力與人力相結(jié)合,刺出地那一剎那已經(jīng)用上了人和馬所有的氣力,堪稱馬戰(zhàn)的巔峰之作,呼延家世代名將,這馬槊練的果然不同凡響。
哪知韓世忠騎術(shù)更勝一籌,雖然比呼延通晚了一步提速,但他座下乃是這次史文恭和杜興去女真族中貿(mào)易,粘罕請他們特意帶回來送給韓世忠的一匹好馬,其素質(zhì)幾不下于高強地那匹照夜玉獅子,其爆發(fā)力極為強勁,在短短瞬息之間,韓世忠的速度已經(jīng)提升到了呼延通所無法想像的程度,這也使得原先張弓滿弦一般的當(dāng)頭一槊,因為馬速的估計偏差而露出一絲破綻。
韓世忠眼中精芒暴射,懷中長棍竟用單手刺出!他這一下借著馬力,全身更是伸展到了極致,那木棍后發(fā)先至,搶在呼延通棗木槊落下之前,已經(jīng)刺到了對手的胸前。
看臺上眾人本以為這一場龍爭虎斗,總要沖突個數(shù)十回合方見勝負,尤其是高強,還打算著到時候看誰點數(shù)多,哪知這一下子竟好似要見勝負了?一時情急,他立時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握緊雙拳要為韓世忠鼓氣,哪知喊聲還未出口,身邊一個洪亮的聲音已經(jīng)響了起來:“快躲開!”
高強側(cè)目看時,不是呼延灼是誰?
再看場中兩人,剎那間交錯而過,果然頃刻間就分出了勝負——臺上眾人看地分明,呼延通錯誤估計了馬速,又因為雙手舉槊下砸,而在胸前露出破綻,韓世忠疾風(fēng)閃電般的一棍,正中那一面護心甲。雖然呼延通臨機生變,借著身體的扭動避開了部分沖力,然而這兩匹戰(zhàn)馬全力沖刺,再加上韓世忠的手力,力道何等剛猛?饒是呼延通年輕體壯,仍舊經(jīng)受不住,馬上晃了一晃,便坐不住,直撞下馬來。
臺上眾人齊聲驚呼,呼延灼骨肉關(guān)情,更差點要直接從看臺上跳下去,卻見呼延通地上打了幾個滾,翻身站了起來,搖了搖頭好似十分懊悔,看起來倒沒什么大礙。
呼延灼這才放心,他久經(jīng)戎馬,這樣的結(jié)果一看便知就里,雖然是仗著重甲護身,呼延通臨機又卸了一部分力道,但若不是韓世忠手下留情,這一棍沒有完全捅實了,呼延通怎么也得受點傷,決不能如此輕松了。
他正要認輸,不料一旁的高強卻忽然鼓掌笑道:“好好!這一戰(zhàn)雖然短暫,卻精彩之極,沙場交鋒正是如此,一交便定勝負!只是今日這勝負卻難說的很,呼延小將軍落馬而無損,韓都監(jiān)刺中而棍折,以本府看來,不妨作和論,呼延將軍意下如何?”
情知知府大人有心周全,呼延灼哪有不借坡下驢之理?口中稱謝不已。
當(dāng)下兩員將上了臺來,高強又取出一百兩白銀,二將都得了賞賜,呼延通向韓世忠行了一禮,臉上欽謝不已,韓世忠本是關(guān)西人,與呼延通這等武人興味倒是相投,加上倆人年紀(jì)相若,沒說幾句就甚為投緣。
眼見一團歡喜,高強隨手打賞,又給跟隨呼延灼出來地十幾員牙將使臣每人送了一錠銀子,眾將盡皆大喜,心說跟這位知府大人出來演了兩次武,倒拿了兩次賞賜,比上陣殺敵的犒賞還要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