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種表情, 曹裴裴在自己外婆身上見過,當時她還很小,被外婆牽著走, 走著走著摔了一跤, 膝蓋處破了老大一個口子。當時的外婆可心疼了, 讓曹裴裴覺得這傷仿佛是跌在外婆身上一樣。
她抬起頭說:“你怎么知道的?我掩飾得那么好。”
陸元嘉淡淡道:“我好歹是神醫的弟子, 我之前感受不到, 是因為你身體里的蠱蟲還處在幼蟲期間。我一直疑惑,前些日子你和我說你總是昏昏沉沉的,我捉摸那個時候你自己也沒有想到你中了蠱蟲, 那你究竟是什么時候知道的?知道了以后為什么不和我說?你就那么不相信我么?”
曹裴裴笑著同他做個鬼臉,“那, 大神醫, 免費給你當活體, 你要治好我吶。”
陸元嘉愣了愣,半響才道:“好, 可在那之前你一定要好好努力活著。”
曹裴裴努力的點點頭,其實彼此心底都知道的,這樣的蠱蟲又有什么解藥。太后說,這蠱蟲原本是一對兒的,除非弄死這世間的另一只蠱蟲, 可, 哪里去找, 連下蠱的太后都不知道, 她注定是必死無疑。
鎮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曹裴裴笑嘻嘻抬起頭問:“這樣看起是不是精神很多。”
陸元嘉瞧著她這個樣子,自己也有些泄氣, 她原本白皙的臉,如今總覺得有些灰白,但拍了一拍,有了些許血色,當真比原來有精神多。他嘆了口氣,卻忽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眼睛一亮,“我師父走的時候留下一本西域蠱毒的手冊給我,也許我能在上面找到些什么呢。”說罷,也不管她了,快步走回自己的房子。
他才離開,天空中就響起一陣禮炮聲,站在曹裴裴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到禮炮飛上天空時那點火光四濺的場面。她才突然想起來,今日是劉恒大婚的日子。
鳴笛奏樂之聲不絕于耳,曹裴裴細細聽了一會兒,踢起地上的積雪,“難得皇宮那么熱鬧,天卻下起雪來了。”
熱鬧的皇宮,此時三三兩兩走過幾個宮女,嬉笑著邊跑邊說:“皇上今日心情一定很不錯,你瞧我們今天的膳食多好呀。哈哈哈,快走吧,去嘗嘗那難得吃到的糕點去,那糕點以往只有主子有的分呢。”
“啊呀,那嘉柔格格真是有福氣,我覺得我們的皇上一定很寵愛她。”
另一人答應道:“不能喊格格了,以后要喊皇后娘娘啦。”
幾個宮女跑得很快,一溜煙就不見了,曹裴裴只是聽了個大概,卻也能聽出來大家都很開心。她沒有追隨腳步去要些膳食,空著肚子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一刻才感受到明明是熱鬧的,心卻是寂寞的體會。她想,這一次逃走,算是真的了結了和劉恒之間的牽掛,他和陌如笙挺般配的,果然,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很對。心里雖然是這樣想的,卻依舊將腦袋悶悶地裝在被子里。
就這樣悶了幾分鐘,那昏昏沉沉的感覺又來了,沒幾分鐘倒是托福蠱蟲的原因,沉沉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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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算昨天有多么痛苦,今天的日子還是照常過,當太陽高高升起,劉恒還是得上朝,曹裴裴還是得干活,陸元嘉還是得治病,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并不會因為什么而改變。
只是每當月圓的時候,曹裴裴的心絞痛就越發嚴重,陸元嘉作為一代神醫弟子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痛苦地縮成一團,束手無策。這種醫者的無力感,叫陸元嘉頹廢了很久,每一次曹裴裴發病的時候,他都自己關進屋子,發了瘋似的尋遍醫書。
也唯有柳妃,在知道了原原本本的故事以后,撇下了貴族女子的身份,一次又一次在她發病時抱緊她,哽咽道:“裴裴,再熬一熬,陸太醫一定會找到法子的。”
次年,當梨花開滿半個紫禁城的時候,曹裴裴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身體消瘦到似乎能被一陣風給吹走。
但這樣不咸不淡的日子里,宮里卻發生了一件大事情。據說,許久沒有動靜的寧貴人突然懷孕了,這一個消息就像一個驚天雷,一下子在每個人的心頭都炸開一層漣漪!
等陸元嘉回來時,他沖著曹裴裴點點頭,確確實實地證明,這個傳聞是真的,寧貴人已經懷孕,而且已經有了三個月。
曹裴裴伸手拿起茶盞,心中暗暗計算,三個月,三個月的話就是在那天晚上懷上的了?
陸元嘉見她拿起茶盞,眉頭皺了皺問:“這茶多燙啊,你不嫌燙么?”
曹裴裴抬起頭,茫然地看他一眼,回憶了他剛剛說的話,這才微微哼了一聲,將茶盞放到桌面上,伸手看了看指尖,那原本白皙的指一下子紅了好多。
她人卻突然起身說:“我去看看你煮的藥好了沒有,誒,皇宮里怎么每天都有人生病,這藥罐子就沒有停過,這些小主的藥還不能馬馬虎虎,我去看一眼。”
陸元嘉見她起身,微微凌亂的衣衫也來不及整理,就那么出門了,他原本想安慰安慰她的,但到了嘴邊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
到了后院的曹裴裴臉上一片慘白,一雙原本烏黑滴溜的眼睛一片死灰。她細細算了算自己月信的日子,也是三個月沒有來了,一直以為是自己身體原因,自己之前一直昏昏沉沉,也大有可能是懷孕了么?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曹裴裴慌得心都要跳出來了。怎么辦!怎么辦!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想到了這種可能性,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小腹真的鼓起來了一點點呢。
曹裴裴低頭認真注視自己的小腹,眼中有種別樣的柔情,良久,伸手撫上小腹,緊緊閉上了眼睛,肩膀一陣又一陣的顫抖,不知是在哭泣,還是在高興。只是在她不遠處,一初春的樹枝上,有鳥突然間飛起來,發出一聲驚叫聲,一下子劃破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