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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君鶴和李云弋的房子離西城區食物聯合執法大隊不遠, 是位于西城區比較繁華地段的高層公寓。葉小陽和鐘珩到的時候,毫不意外李云弋也在家,畢竟李隊長現在賦閑在家, 平日最大事情就是陪老婆。
沈君鶴瞧見兩人沒有顯出絲毫意外, 只是神情帶著一絲木然的沉郁。葉小陽看見李云弋心里還難免有點發慫, 李云弋態度倒是十分坦然, 直接招呼鐘珩和他在客廳喝茶, 沈君鶴便默契地帶葉小陽去了書房。
兩人坐在書房的茶座上,沈君鶴有條不紊地煮茶斟茶,動作十分優雅, 樣貌看起來有種帶著憂郁的美,不知道是不是名字的緣故, 葉小陽看見沈君鶴就不禁想起風雪里優雅起舞的白鶴, 脆弱、優美、靈動, 帶著詩意的向往和絕美。葉小陽心里忍不住感嘆,他們老大還真是艷福不淺。
即使心里帶著許多沉重的疑問, 葉小陽還是覺得此時十分閑好,仿佛他來真的是只為這一杯茶。
“平日里這是云弋的書房,我有自己單獨的畫室。不過有時候覺得乏了在這里煮一壺茶,兩人靠著休息一會,覺得現在的時光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幸福多了。”
“如果沒有讓云弋感到負擔的話, 我想這種感覺會更幸福。”
“怎么會?!看得出來李隊長很愛你。”
沈君鶴看著葉小陽臉上毫不作偽的神情, 無來由地笑了, 葉小陽只覺如三月樹枝上的花瓣隨暖風飄散在風中一般。
“云弋他是一個正直的人, 他一輩子都十分敬業, 在他的職業上他一直力圖懷秉公正,從不曾有任何虧負自己良心的事情。但是為了我, 他放棄了許多。”
葉小陽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絲感佩,“所以他很愛你。”
對于正直的人來說,金錢、地位、榮譽的犧牲,都不是最大的犧牲,放棄自己的原則才是一份無以回報而負擔沉重的愛意。越是云淡風輕的背后,越是一言難盡的掙扎。
葉小陽完全相信李云弋是一個充分清醒銳利的人,但是面前的沈君鶴,愿意讓他作出這樣的選擇,他不由得對面前這個人越發好奇。
沈君鶴發出輕輕無奈的笑聲,“大概不止于此吧——”
他抬起眼睛,“說吧,你來找我想知道什么?”
葉小陽仿佛猝不及防一眼望入了沈君鶴的眼底,那里帶著純凈的黑色,幽深而沒有盡頭,讓他心里忍不住一個激靈。
“關于食物原旨主義組織的事。”
“呵呵,你倒是夠直白——只是有什么可說的呢,左不過那些事。”
“那些被屠虐的貓狗的性命,那些很可能因為維納斯再生液受到傷害的人們,還有李隊長的堅持,沈南的想法,你都不在意嗎?”
沈君鶴的眼神不禁閃了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而且所有的罪惡都來自于人類自己,所有的懲罰當自回歸到人們自身。”
“以犯惡作為代價的堅持,都是自欺欺人的幌子。以惡止惡,從來不是人們有權力做的事情。”
“所以我們自己的惡果我們愿意自己承擔。”
“即使讓你心愛的人與你一起?!”
“沈大哥,你知道你們所謂尊主的真實身份嗎?你們所堅持的、自認為崇高的信仰,也許只是你們自己的臆想,又也許只是比任何一個人的想法高明不了太多的玩意罷了——”
沈君鶴明顯被葉小陽的一番話激怒了,面色漲得通紅,眼神帶著強烈的敵意,“那你又以為自己算得了什么?!你又有什么資格如此肆無忌憚地詆毀我們?!”
葉小陽瞧見被激怒的沈君鶴倒更淡定了些,“憑我知道得比你更多。”
他將101召出來,讓101將食物原旨主義尊主的照片一幀幀放出來,最后變成異石,聲音極其冷淡道,“你大概還不知道你們尊主真正的模樣吧?當然更不會知道令世人所恐懼的異石的模樣。異石本是與這個世界完全不同的構成,某個方面它和人類最先進的電腦芯片類似,擁有迄今為止最先進的計算機都無法比擬的計算能力。”
“雖然被封印在結界,但是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的事情它都能夠知道,任何一個人的想法它都能夠洞悉,但是它的情感感知能力,只相當于人類的七歲幼童。”
......
客廳,李云弋給鐘珩也倒了一杯茶,“你覺得葉小陽能說服君鶴嗎?”
“堂哥對君鶴哥的了解應該比我更清楚。”
“呵呵,可是我沒有你了解也葉小陽啊——”
“君鶴相當固執,但也是一個相當純粹的人,即使是我,想要說服他也不容易。”
“那你指望葉小陽,豈不希望更小?”
李云弋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對于自己心愛的人,人總是更容易心軟。明知道他將自己逼到了牛角尖,卻還是舍不得過度使力,怕他將自己逼得更加頭破血流。”
“你明知道這樣對他沒什么好處——”
“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愛情總是不能讓讓人不能保持理智、總是犯錯,當你遇上了那個人便會知道,對與錯,在那個人面前都沒有太大意義了,丟盔棄甲總是太容易。”
鐘珩抬手按住了李云弋的肩膀,“現在也還沒到無法挽救的時候,你也不用這么悲觀。”
......
沈君鶴聽了葉小陽的話后,心里的驚濤駭浪無以言喻,即使他們從不知道他們尊主的身份,也從未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但是這一點也不妨礙這個所謂的尊主在他們心目中神圣而崇高的形象,畢竟,在他們看來,尊主身上展現了太多人力所無法實現的神跡。
沈君鶴第一反應便是想本能反駁葉小陽的話,可是101拿出來的證據太過鐵錘,雖然太過匪夷所思,但冥冥中他知道葉小陽并沒有欺騙他。如果是異石,那許多人力所無法做到的事情它能做到便也不足為奇了。
但不管因為何種原因,不可否認的是,他的信念產生了動搖。
葉小陽抓住沈君鶴神情出現裂痕的一瞬間,“君鶴哥,你能和我說說食物原旨主義組織的事嗎?”
“食物原旨主義組織并沒有世人想象的那么神秘,實際上某度上的詞條,就是尊主親自編輯后發上去的,基本上和實際情況沒有太大差別,只是沒有公布我們的具體信息罷了。”
“但實際上每個分支相信什么樣的信念,以什么方式采取行動,都是由門主自由決定,尊主只是為我們提供建議,或者提供更多的想法?”
“你應該說煽動或教唆吧?”
“呵,人們的惡念從來都沒有被扼殺過,它成長起來就要推卸到其他原因上,未免顯得太過懦弱了吧?”
“我原來也和你一樣的想法,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找理由都是推脫罷了。但是對于它而言,也許它比你們自己更知道如何掌控你們的意識——煽動和教唆,對于群體性盲流行為來說,總是不可小覷的,否則為何還需要給教唆定罪?!”
沈君鶴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呵呵,只可惜它是一塊石頭,還是一塊令你們懼怕的石頭,看來某些人想要達到的目的是達不成了。”
葉小陽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的那副畫有什么蹊蹺,當初我看見它為什么會暈倒?”
沈君鶴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你猜?”
葉小陽眉頭不禁皺起來,“那燭陰門門主又是誰?”
“知道了又能如何,倒下一個,肯定再有千千個,即使異石消失了,人們心中的惡念也不會消失。”
“那幅畫我們能帶走嗎?”
沈君鶴眼神閃了閃,似是猶豫了一瞬,“隨你。”
葉小陽拿到畫后,和鐘珩離開了沈君鶴家。
晚上,葉小陽和鐘珩在書房,將沈君鶴的畫鋪到書桌上,101趴到畫上上下仔細地打量,像是要將這幅畫透視一般。葉小陽將小葉子抱在懷里,小家伙蹬來蹬去也想要碰這幅畫,可是葉小陽總覺得有些蹊蹺,不敢讓小家伙碰到。
突然101翹起了小細卷尾巴,扭過圓溜溜、毛絨絨的頭顱興奮道,“小陽,我發現了!......”
沒等它說完,它就突然整個陷入了畫里,然后憑空消失在了畫中,葉小陽情急之下一把將小葉子塞到鐘珩懷里,拿起畫上下正反來看,又用手摸了摸,這幅畫還是和往常一樣,看起來就像只是副畫般。
“大概沈君鶴也不知道其中蹊蹺吧?要不然他也不一定會如此輕易交給我們——”
“不一定,也許他只是認為給你更合適。”
“你說這畫會連到哪里?”
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默契地都有了一個答案。不管是葉小陽的來歷,異石的來歷,還有101,一切的答案仿佛都要被揭開一般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