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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鄧姑姑出去,到了站在最前頭的芳郊跟前,,笑道:“太后娘娘有事要問芳郊姑娘,請芳郊姑娘進去呢。”

芳郊見她滿臉幸災樂禍的模樣,恨不得下手撕爛了她的臉。倒是不露半點恐懼之色,仍舊像平常一樣,微低著頭,輕邁著步子進去了。

皇后見她站在外頭這會子,臉上已凍紅了,便道:“外頭可暖和些了?”

芳郊答道:“稟娘娘,日頭升上去了,照在身上也不很冷。”

太后道:“你看這樣東西可是你的?”

芳郊就宮女手中一看,就是那個小翠魚兒。她拿起這樣東西,放在手心細細看了,道:“奴婢有過幾樣翠魚兒,只是和這個有些不同。太后娘娘哪里得的?到底是誰的我就不知了。”

太后笑道:“好一張利口。就是從你頭上摘下一只簪子來,你也不知道是誰給你帶上的罷?”

芳郊還要爭辯,太后扭頭叫幾個公公拉了她下去。皇后欲要說話,也是插不上嘴。

片刻,鄧姑姑回來了,道:“這樣子的翠魚兒有三個,是前年皇上賞了德妃娘娘、淑妃、李貴嬪。我叫了幾個宮女到這三處查看,一會子就回來了。”

太后頷首笑道:“你辦事很是穩妥。過會子有你的賞。”

鄧姑姑忙道:“是我的份內事,不敢要賞。”

等幾個宮女次第回來,皇后便知淑妃、李貴嬪的都在,獨德妃拿不出來。這才頓悟了,黑了臉不說話。

太后道:“你瞧瞧。都到了了你的枕頭邊了。幸虧著有人白天黑夜里暗自盯著她府上,辦絲毫的事情,也有人告訴了我。若不然。那短了地兩錢好東西,今兒說不準就要派上大用場了。”

皇后咬牙道:“虧我平日里那樣待她。定要讓她不得好死。”

外頭有傳皇上過來了。皇后便有些慌張。道:“這事還沒有奏報皇上,我們就這樣處置起來。若皇上怪罪下來,該如何?”

太后見她這個樣子,不免好氣又好笑,道:“你空擔了皇后的名兒。這事又有憑有據。你只管一字不差和皇上說就是了。”

皇上進來,給太后請了安。皇后待要給皇上福身,皇上笑著止了。

皇上笑道:“太后娘娘今兒過來得早,在朝上還想著和皇后一同過去給娘娘請安呢。”

太后道:“皇上孝心可嘉。只是在朝堂之上,還是要商討國事,別的,還是下朝之后再思慮才妥當。”

皇上站起身來,恭敬答道:“謹遵太后教誨。”太后叫皇上坐下了。

皇上又道:“看著天陰得厚了,這場瑞雪就要下了。”

皇后笑道:“來年必是豐收地年景。”

太后道:“這國泰民安。也要時時警醒,方是治國之策。”

皇上頷首。

太后給皇后使個眼色,皇后便道:“皇上未到德妃娘娘那邊么?”

皇上道:“下了朝。才過來,聽說太后在皇后這邊。一路看中文首發朕便過來了。還沒有到別處去德妃身體有恙么?”

皇后正要說話。太后惟恐她說不妥當,便道:“有奏報說德妃娘娘私藏箭毒粉。皇后自然不信德妃竟作出這等事。便告訴了我,一同查看查看,好還德妃一個清白。”

皇上驚道:“哪里的奏報?朕怎沒見?”

太后道:“府尹還沒有查明,如何上報給皇上?不過是府尹夫人昨兒過來,來皇后這邊說了幾句話。府尹已落了德妃兄弟地口實,只是怎敢再查?不查,又怕萬一出了差錯,將來擔是非。我聽了也是大驚:這德妃素來行動安靜,雖有些時候脾氣急躁些,也是年輕,不懂事。斷不會作出這等事。我便過來,和皇后商量著,要盡快查明此事,好平息了風波,外頭傳開了,對這宮里也是不好。”

皇上心中半信半疑,在皇后、太后面前也不好為德妃說話,便道:“那朕就過去問問,看她竟要做什么。”

太后道:“皇上還是待事件平息了,再去勸慰得好。若萬一是她有了異心,自然對皇上不好。若查出來,德妃沒有過失,那時皇上再去,就說這兩天沒有到這后面來,就是了。德妃也不會怪皇上不念這些年的情份。”

太后一句句皆切中了皇上的心思,皇上自然就不好走了。

太后又從桌上拿起一樣東西,道:“皇上在德妃那邊見過這個么?”

皇上定睛一看,是個白瓷虎紋瘦口小罐,在德妃那邊過夜時,用的東西。也是聽說了這樣東西,因與德妃情份最長的,凡事也好說話,向德妃提起了一回,德妃便叫娘家兄弟弄了來。皇上不好在別處用這種東西,只召德妃時才用。今兒竟叫太后拿在了手中,怎好說是見過地,只好言道:“不曾見過。”

太后道:“也不知是何時弄進宮的。若她早偷偷給皇上用了,還了得么?皇上凡事也要有個防人之

皇上點頭。太后又拿起那件圓肚瓷瓶,道:“這是在德妃那邊找到的箭毒粉。”

皇上此事瞠目結舌:剛才聽著皇后、太后兩人說話,只道是二人才商量,還沒有找德妃說話的,還處處偏著德妃。如今竟連箭毒粉也找了出來了。本覺著德妃只是叫他兄弟亂咬了出來,看來或是果有此事了,不免就想到了上回自己從舒宜殿一怒而去心中不免萬般煩惱,道:“皇后、太后就徹查此事,朕還有奏章要批閱。”

太后道:“皇上國事要緊。回去吧。皇后必會穩妥處置此事,皇上放心就是。”

皇上去了。

一宮女進來道:“芳郊愿意說明白了,是在那邊落了口實。還是叫她過來,娘娘再問話?”

太后笑笑。道:“進來罷。”

少時,兩宮女攙著芳郊進來。但見她身上不見一絲紅的,只是兩腿已站不起來,趴在地上,臉色慘白。

皇后見她這樣。心中又有些不忍:芳郊九歲上就在自己屋里伺候,學著大丫頭做些粗笨的事。過了兩年,大了,自己喜她有眼色,便叫她跟著身邊伺候。直至進宮。但又一想,若她真是為了別的,而同德妃串通了,謀害了自己,那真是千刀萬剮也不足惜。

太后叫左右服侍的都下去了。道:“你可愿講了?”

芳郊點點頭,氣若游絲般將德妃前前后后送她翠魚兒,求她在皇后面前講季婕妤地話。又給她紙包,叫她瞅機會叫皇后吃了地事一一說了明白。

皇后怒道:“你就聽了那賤人的話了。全忘了我平日里怎樣待你?”

芳郊流下淚來。道:“奴婢一時昏了頭了。她又接濟我家里頭許多銀兩。我怕德妃去逼迫父母,便假意拿了那藥回來。她說是讓孩子沒了地藥。并沒有說是箭毒粉。”趴在地上嗚嗚哭了幾聲,又道:“奴婢死了也是自己造地孽,還請娘娘開恩,不要累及我家中地父母。”

皇后罵道:“到了這時候了,還想著他們?你母親先是要把你賣到楚館中去,使我們府上地家奴見你哭得可憐,將你買了過來。你父親只知每月里托人問你拿錢。我素日里待你就像姐妹,還比不上你拿豬狗不如地爹娘,枉費了我的一片心。”

芳郊自知理虧,只一邊抹淚。太后見皇后撒夠了氣了,便道:“德妃是叫你拿藥給皇后吃了么?”

芳郊疑惑,道:“正是,太后娘娘。”

太后道:“你到門外候著,還要叫你過來說話。”

芳郊應了,待要起身出去,卻爬不起來。太后喚進兩個宮女,還是把她扶出去了。

皇后道:“太后怎不說怎樣處置?就叫她下去了?”

太后笑笑,道:“這令到時候自然是你頒地。我還有話問你呢。”

皇后心里不明白,道:“太娘娘要問什么?”

太后道:“如今德妃就在你地手里,你是要她生,還是要她死?”

皇后切齒道:“既然她都要取了我的性命,哪有留她的道理?”

太后道:“你想除了她,有人未必就愿意了。”

皇后道:“太娘娘是說皇上?”

太后點頭,言道:“這德妃做出這事,也是與你有積怨。別的不說,她誕了小皇子,你卻沒有答應給她晉升,這皇上是知道的。事也沒有成的,皇上看在與她多年的情份上,能允了你去殺她么?”

皇后心中忿恨,知道太后所講句句實情,憂道:“這便如何是好?若只是將她去了封號,打進冷宮,難保皇上不念在情份上,過些時日就要她出來的。那她的罪過豈不都銷了去了?外人還不恥笑我么?”

太后道:“你實在是大家閨秀,只知道煩躁,不懂應對。德妃要做什么,如今全在芳郊地一張嘴里放著。她嘴里要說什么、不說什么,你只管告訴了她就是了。謀害你,皇上還能念她對自己的好,那謀害別的呢?”

皇后聽出了意思,便又喚芳郊進來。

太后對她說了幾句,芳郊嚇得哆嗦,道:“那我們全家豈不要凌遲處死么?”

太后厲言道:“你就是不說這些話,我照樣能叫你全家凌遲。你就這樣一句句寫了,過后我自然留下你這條小命。”

芳郊便依著太后所講一一寫了下來,畫了押。

兩個宮女仍扶了她出去,太后道:“好生看著,不要餓著凍著。”

外頭候著地宮女悉數進來,伺候兩位娘娘喝茶,吃點心。

皇后忽覺著有些躁熱,便道:“推開窗屜子,放進點新鮮氣

一宮女道:“外頭才下起雪了。娘娘不嫌冷?”

太后道:“拿出兩個火盆子去,只留一個。這宮墻燒得有些熱了。下雪也倒不是太冷。”

那宮女便出去,將窗外搭的紅氈子掀開了。另有宮女便將窗子開了一扇。

皇后也不敢就到窗子跟前去,挪了椅子離窗子幾步遠坐了,看外頭地大雪。連著幾日都頗為寒冷,那雪落在了地上,也不見化開來。一會子,地上就白了一片。有公公拿了掃帚,已開始掃路上、廊上地雪了。

皇后轉頭對綠遍道:“你出去說一聲,留著別處的雪,不要人過去走。”

綠遍本想說都是老章程了,不必說地。想想今兒這么多事,也不敢講了,掀簾出去,有身邊的宮女給披上了一件斗篷,便過去說話給了管事公公。說完了話,見雪這樣大,都不想進去了。見那忍冬的葉子上頭都落滿了雪花,便輕輕揪下一個小枝子,拿進屋里,叫太后、皇后瞧瞧。

皇后將枝子拿過來,湊在臉前看,笑道:“還是這雪花兒好看,一朵朵的,比雪粒兒好。”

綠遍道:“去年芳郊就折了許多枝子,事先放在外頭。等下了雪,那枝子簡直是玉琢的一樣。娘娘叫她插在了那個彩釉的七孔花插上,也不敢放進屋里,就擺在外頭廊上。從屋里看著,更好看呢。”

一股腦子說完了,綠遍才悟了,慌忙跪下。

皇后也不責罰,道:“你也是與她姐妹一場。起來罷。”

太后向帶過來的宮女道:“回去告訴他們,午膳擺到鳳坤宮來。皇后道:“太后娘娘不要那么麻煩。天這樣冷,那膳食就是放在提盒里抬過來,到了這里,就涼透了。我叫這邊把太后的加上就是。”

太后道:“抬了過來,擺在那里,看著罷了。我就同你吃了。”

皇后笑笑,復轉過頭去看外頭的雪,漸漸宮墻上頭的黃琉璃瓦也都叫雪遮了。皇后道:“太后娘娘看這雪真是大,一轉眼工夫,看不見墻了。”

太后道:“雪再大,也就幾天的風頭,待日頭一曬,半天就沒有了蹤影。黃琉璃瓦,還是瓦片兒,一毫不變。那雪,就化作了水,與污泥一起了。”

皇后笑笑,道:“就怕日頭不肯出來,那雪就要還壓著琉璃瓦了。”

外頭進來兩個姑姑,捧著從雍藻宮取來的衣裳。

太后站起身來,由她們給自己更衣。看著皇后道:“沒有日頭,就要燃上一堆柴火。免得雪越積越多,也會把琉璃瓦壓裂了。”

皇后道:“就怕燒起火來,把琉璃瓦也烤化了。”

太后道:“那就要看好火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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