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一搖一墜,密不透風的審訊室裡,江炎神‘色’淡淡地坐下。
“話我都已經說了,也不知道你還想問什麼?!编嚮笖E起頭,平靜的臉上‘波’瀾不驚。
“別的事,”低頭翻閱著手中材料,江炎的語氣淡漠得叫人心寒,“鄧偉的事?!?
審訊室外。
樓夕分明看見鄧桓目光中一閃而過的驚慌,而後又迅速退去。
“小偉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係,頂多是幫我找地點而已。”
“哦?”江炎饒有興致地望著他,竟一時不去接話。
大概是沒有想到面前人這樣的應對,鄧桓不太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欲’言又止。
“你要知道,我既然有把握來問你,就是有十成的證據?!钡皖^擺‘弄’著手中的筆桿,江炎嘴角隱隱是淺笑,“你說或者不說,那是你的選擇。正常人自然是躲不過死刑,雖然你們是親人,但畢竟你曾經是心理醫生,如果你出庭作證,或許我還能求法院在量刑前爲他做個心理鑑定。”
鄧桓屏息思索了幾秒,幾近鄭重地點點頭,“好,我說。”
鄧桓選讀心理並非全然因爲興趣,更多的,卻是因爲鄧偉。
鄧偉從小就表現出極強的虐殺三角:‘尿’‘牀’、虐殺動物、縱火。
鄧桓發現的時候鄧偉正坐在家‘門’口的河邊,竹籤上串著一隻半死不活的黑貓,一下一下,浸到水裡。
鄧桓懵了,待立了許久,直到鄧偉起身看見他,纔是回過神來。
“哥?”少年的鄧偉一臉平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怎麼了?”
“沒……”鄧桓的語氣支吾,卻再也憋不出什麼話來。
就這樣,鄧桓下了想要幫助弟弟的決心,自此苦讀,考上了C大心理系。
誰知鄧桓不在身邊的日子裡,鄧偉的狀態與日劇下。
成績優秀的鄧偉,即便在學校裡做出些令人髮指的行爲,卻也依舊是在大人的闢護下安然度過。
比如拿火點燒前排‘女’生的髮辮,又比如肆意在寢室其他人的‘牀’位上小解。
然後成功進入C大,而更令鄧桓震驚的是,鄧偉竟也選讀了心理。
登山小組的事鄧桓在鄧偉進C大不久便聽說了,雖然鄧桓已離家很久,然而鄧偉在他眼裡,卻仍像小時候屁顛屁顛跟著自己的弟弟一般,令人心疼。
因此,當他向自己說出所謂的“殺人計劃”時,鄧桓在震驚過後,陷入了沉思。
“你之前帶我去參加什麼狩獵活動,是不是都在爲殺人做準備?”
鄧偉點點頭,不做質疑。
“小偉,”鄧桓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的定定語氣,“如果我去殺人,你能保證自己不沾血?”
鄧偉有些疑‘惑’地望著他,隨即笑了。
“好,可前提是你得讓我滿意,哥?!?
這一個“哥”叫得鄧桓幾近肝腸寸斷。父母早逝讓鄧偉幾乎成了鄧桓那麼久以來唯一的依靠,那麼多年別人的白眼冷漠都過來了,只要再賭這麼一把,或許就能將鄧偉拉上正途。
鄧桓這樣想著,也無意間盯上了不斷來找自己的蘇梅。
蘇梅患有妄想癥,這對鄧桓而言是個絕佳的機會。
只要稍作掩飾,便可以對外解釋是蘇梅妄想癥病犯而慘死野外。
然而事不如願,不如願的還有鄧桓自己的心境。
長期的壓抑和身爲兄長的責任,在看到蘇梅恐慌眼神的時候,竟得到了無以倫比的滿足感。
他想要釋放,在她的痛苦之上。
堅持的鍛鍊使得鄧桓的身材較一般人健碩許多,蘇梅如驚弓之鳥般的奔走根本逃不出他們佈下的“天羅地網”。
鄧桓望著鄧偉笑意盈盈的眼神,他忽然像是理解了爲什麼這麼多年來弟弟的反常舉動。
或許反常的只是自己。
他低下頭,嘴角上揚,
“找到你了,我的小白兔。”
樓夕站在審訊室外一字一句地聽著,心裡卻像起了‘毛’一般,怎麼也難以平靜。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鄧桓這麼做是對是錯,亦或許從骨子裡來說,他本就和鄧偉是同一類人。
以假意的謊言,滿足內心潛在的*。
“樓警官,”卻是念想間側眼望見審訊室裡緩步走出的壯碩身影,鄧桓的目光裡滿是猥褻紛然,“有機會我們再繼續?!?
樓夕禁不住打了個冷戰,胃裡一陣翻騰。
“典型的變態殺人犯,不用在意?!?
樓夕回過頭,江炎好看的黑瞳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送審之後就差不多了,不請我這個恩人吃個飯?”
“啊?”
方纔定下的心是一陣的小鹿‘亂’撞,樓夕頂著一張紅臉,生硬地點了點頭。
正午朝陽。
江炎看到樓夕的時候她正偏著身子和警局的‘門’衛大爺聊天,一顰一笑間不知怎麼地是多了些嬌嗔的甜糯氣。
“樓夕?!?
江炎叫她,卻見那處的不知所措。
樓夕低下頭,心裡猛地一緊。
她這才意識到,他似乎從來都以“沒邏輯隊長”、“樓隊長”這樣的稱呼與她相處,真正到他喊出自己名字的時候,竟是沉穩有力地叫人把持不住。
這個男人。
爲什麼就這樣將她拿捏的妥妥當當。
情侶雅座。
樓夕幾乎是機械般地坐下,日式餐廳的燈光竟也在此刻顯得曖昧十足。
像是察覺了她的急促不安,江炎的眼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又怎麼會知道,他等這一刻,等了足足有五年。
還在警校的時候,江炎就獨獨對這個叫樓夕的小學妹上了心。幾乎是橫行霸道的‘性’格,無論是心理素質還是身手卻都要強過警校裡的大部分男生。
又剛好生了個桃‘花’媚眼,真是不吸引人都是罪過。
那時的江炎自然也是警校的風雲人物,尚在念書的時候便協助市刑警隊偵破了多起重要案件,而自以爲磁場夠強烈的他,卻直到畢業都沒能得到她的關注。
江炎在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了挫敗,而第二次則是在樓夕選擇C市而非他所在刑警大隊作爲結業單位的時候。
事實無數次地向江炎證明,就算當年他在校園裡如何的叱吒風雲,樓夕壓根就沒注意過他。
甚至是當自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冷嘲熱諷的時候,她的眼裡也只有莫名的不滿和壓抑。
山不過來,那我就過去罷。
江炎瞇起眼,極爲挑逗地掃過樓夕暈紅的雙頰。
然後近乎是不由自主地,倏然失笑。
樓夕本就是心慌意‘亂’,又對上江炎一閃而過的灼灼眼神,手心不由地滲出汗來。
“兩位,請問想要吃點什麼?”
面‘色’溫和的服務生總算是打破了兩人間的點滴尷尬,江炎點頭接過菜單,幾乎是二話不說便下了結論。
一桌子全是樓夕的最愛,她幾乎是在凝神看了他十分鐘以後才確認,這個男人,長得絕對不像她肚子裡的蛔蟲。
“怎麼,你不喜歡?”江炎自然是看到了她的驚異,心滿意足的同時,絲毫不同聲‘色’。
樓夕連忙搖搖頭,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是多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了,滿桌的食‘色’生香又怎能不叫她垂涎‘欲’滴。
低頭猛吃了一陣之後,樓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地停了筷子,“那個……江……警……江炎,我有點事想要問你?!?
“你說?!苯讛E起頭,四目相對下氣氛曖昧得叫人窒息。
“那天,你來我辦公室,說什麼像,很像……那是像什麼?”
江炎盯著面前人一本正經的模樣,差一點就要破功。
像什麼?自然是我的未來的理想伴侶兼終身搭檔。
心理這樣的洋洋得意,嘴上也不由是帶著幾分逗趣,“你真想知道?”
樓夕點點頭,心也不由地懸了起來。
她在心中模擬過無數個答案,譬如欣賞的下屬?理想的搭檔?甚至是……夢中情人……
只是江炎自然是忘了琢磨她那點小心思,脫口而出的竟是這樣的應答,“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說罷還不忘衝她笑笑,“不過,現在還缺了點什麼。”
樓夕自然是聽不出這話中玄機,心中卻是明顯地“咯噔”了一下,一股酸勁涌上心頭。
這當然怪不得她,換作是任何一個正常人,恐怕也不會像江炎那樣對自己的心儀對象進行挑逗罷。
我們的江警司,可不是誰都會你那套微表情讀心術的。
這一頓江炎自然是吃得舒舒服服,說樓夕請客也不過是個幌子,一頓過後江炎伸手掏了錢包,爽爽氣氣地買了單。
只是面前人不經意‘露’出的‘誘’人神情,依舊是將他內心的撓得漣漪四起。
得意忘形的江警司和忐忑不安的樓隊長。
就這樣貌合神離地結束了他們的首次“約會”。
如果說江炎以爲自己已經成功上壘的話,那不好意思,這球不但不是全壘打,還妥妥地出界了。
午後的風吹得樓夕有些失神,她就這樣一路跟著江炎走著,忽然覺得有些暖心的澀意。
不得不說,從這個男人來到警隊的第一天,就已是攪‘亂’了她的心絃。
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似乎是從那一夜深山的救贖開始,就讓她產生了強烈的依賴感。
這樣不好。
樓夕低下頭,腦海裡隱隱掠過的是他的面帶笑意,“一個對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卻是說時遲那時快,一雙大手猛地將自己握進手心,“局裡來電話,有案子,快走?!?
樓夕還來不及感受這忽如其來的溫熱,便踉蹌地跟著他一路小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