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裡的一些個女史乘著崔公公不在的閒暇時刻,總是喜歡三五成羣地聚在一起嚼舌根、說是非。也難怪,深宮寂寥又都是些年輕貌美、活蹦亂跳的黃花大閨女,平日裡除了幹活兒就是幹活兒,還能有什麼愛好,也就是流言蜚語、家長裡短地說來說去了,這似乎還是後宮裡女人們的專利,就連那些妃嬪們都不例外。
這日在膳房外的小花園裡,幾個負責(zé)洗菜、燒柴、切配的女史又圍坐在石桌前竊竊私語,瑞雪見狀,捧起手中的一盤小點心緩緩地朝著她們走去,幾個耳尖的女史聽見有腳步聲立刻轉(zhuǎn)過頭,見是瑞雪其中一個名爲(wèi)九香的女史實相地讓出一個坐位來,恭恭敬敬地道,
“戚掌膳,你坐吧。”
瑞雪點點頭,就著九香剛纔坐的位子坐下並且將點心置於桌子上。幾個女史開始變得有些拘謹,九香見狀,對著她吞吞吐吐地道,
“戚掌膳,我們……”
瑞雪會心一笑,“你們接著聊吧,不必介意。”
衆(zhòng)女史這才放下心來,只是依舊不敢多言。瑞雪指了指桌上的點心,“你們來幫我嚐嚐,我做的桂花糕味道怎麼樣?”
九香看了看盤子裡金瑩剔透的桂花糕,再看看瑞雪,嚥了咽口水,指指自己,“我們?真的可以……吃嗎?”
瑞雪無謂地聳聳肩,“當(dāng)然可以,我拿過來就是要你們替我嚐嚐的,試試看,味道還過得去嗎?”
九香興奮地點點頭,伸手拿了一塊就往嘴裡放,餘下的幾個女史也不落她後,紛紛拿起桂花糕或細細咀嚼、品味,或狼吞虎嚥,嘗過之後皆是一臉的幸福和滿足。
“真是很好吃誒。”
“太美味了。”
“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桂花糕誒。”
九香徒手擦了擦嘴,笑彎了眉,“我就說嘛,戚掌膳人最好了,哪兒像那個崔公公,整日就知道端架子!”
旁邊一個小女史警惕地左顧右盼,然後輕聲提醒道,“你小聲點,千萬別被他給聽見,否則我們就沒好日子過了。”
九香連連點頭,立刻佯裝捂住嘴,喃喃道,“說的是,說的是。”
瑞雪笑了笑,擡頭看向九香,“對了,你們剛纔在聊些什麼?”
九香抓了抓腦袋,隨口道,“哦,不就是那個翠竹嘛,現(xiàn)在可是林司膳的左右手,成天跟著她進進出出的。”
旁邊一個一直沉默的女史突然開口,“她憑什麼呀,做菜、切菜、配菜、就連燒柴都不如我們,一個小小的女史竟然趾高氣揚的連崔公公都不放在眼裡,真不知道林司膳是怎麼想的。”
另外一個女史也點點頭,抱怨道,“就是就是,想當(dāng)初她剛進尚食局的時候什麼都不懂,還不是我們好心地教她這教她那,現(xiàn)在好了,得寵了就翻臉不認了!”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她有一個最大的優(yōu)點!”九香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
“是什麼,是什麼?”衆(zhòng)人好奇地看向她。
她也不猶豫,徑直大聲地道,“就是好話連篇啊,名副其實的馬屁精!”
衆(zhòng)人鬨笑一堂。瑞雪朝著九香揮揮手,九香會意地靠近瑞雪,
“什麼事情,戚掌膳?”
“你跟我一起去膳房看看還有沒有桂花糕好嗎?”
九香激動地連連點頭,“好哇好哇,戚掌膳,什麼時候有空你教教我怎麼做桂花糕啊?”
瑞雪微笑點頭,同九香一起走進了膳房。
“咦,桂花糕呢?”九香看著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餐盤,好奇地問。
瑞雪走上前,平靜地道,“不好意思,我一直以爲(wèi)還有一些的,可能是我自己記錯了。”
九香搖搖頭,笑笑,“沒關(guān)係的,戚掌膳。我們能夠吃一塊你做的桂花糕已經(jīng)很開心了。”
瑞雪微微一笑,“對了,你說,我們尚食局和尚宮局的關(guān)係怎麼樣?”
九香想了想,隨口道,“這不好說。總之,尚食局和尚宮局向來都是各司其職、井水不犯河水的。”
“那個戚尚宮——”瑞雪正要問下去,卻見九香瞪大了眼睛,連連搖手,
“戚掌膳,您趕緊別說了,難道您不知道無論在尚宮局還是在尚食局談?wù)撍氖虑槎紩艿街亓P的嗎?不可以說,不可以說!”
九香說著說著突然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瑞雪,“你們兩個都姓戚,不會是?!”
瑞雪無謂地笑笑,“怎麼會?這世上姓戚的多了去了,同名同姓的都不在少數(shù)。我怎麼會和她扯上關(guān)係呢?”
九香長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總之啊,戚掌膳你以後千萬別在尚食局提起戚尚宮的事情,對你沒什麼好處的。”
瑞雪點點頭,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我知道了,我只是好奇而已。”
九香搖搖頭,“和戚掌膳沾上關(guān)係的人啊,大多都沒什麼好日子過呀。”
“你們在聊什麼?!”
一道尖細的男聲突兀地出現(xiàn)在門外,瑞雪同九香下意識地轉(zhuǎn)頭看向門外,是刻板著臉的崔公公。
“崔公公!”九香幾乎要咬著舌頭,想狡辯卻結(jié)結(jié)巴巴地連話也說不清楚,“我們……我們沒……沒說什麼!”
“我說了多少次,在宮裡面不許亂嚼舌根,你想挨板子嗎?”崔公公大吼一聲,九香嚇得一身冷汗,立馬低下頭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給我出去!”
九香如獲赦令般逃也似地出了門,獨留瑞雪和崔公公面面相覷。
“如果你還想在尚食局平平安安地呆下去的話,就別再提戚尚宮的事情。”崔公公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膳房,留下瑞雪一人傻傻地看著門外,心中五味雜陳。如果連一絲有關(guān)姑姑的線索都打探不到,那她來尚食局還有什麼意義?
“咚咚咚”幾聲規(guī)律的敲門聲讓瑞雪回過了神,擡頭望去,林司膳站在門口正朝著她微笑。
瑞雪點點頭回以微笑,“林司膳。”
林司膳緩緩走到了瑞雪的身邊,語氣溫和,“你臉色不太好?”
瑞雪無謂地搖搖頭,“我沒事。”
“那就好。”林司膳點點頭,想了想,道,“鄭司醞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有我在,沒事的。”
瑞雪有一些詫異,沒想到林司膳還記著那天的事情,恐怕她是把今天自己這番低落的情緒和那天鄭司醞數(shù)落自己的事情聯(lián)繫在了一起,不過也罷,瑞雪權(quán)當(dāng)作是林司膳的一片好意,點點頭,道,“我明白,謝謝你,林司膳。”
“哪兒的話,我們是一房的,有什麼委屈儘管來找我好了。”林司膳輕輕拍了拍瑞雪的肩膀以示鼓勵,“做膳方面的問題也可以來問我。”
“恩,好。”瑞雪笑了笑表示感謝。
林司膳突然想到了什麼,對著瑞雪正色道,“對了,柳尚食讓你過去一次。”
“柳尚食?!”瑞雪不可思議地重複,那個在尚食局廳堂之上嚴肅地斥責(zé)過自己的柳尚食,回想起她那張過分嚴厲卻不失風(fēng)韻的臉龐,瑞雪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林司膳衝著瑞雪笑了笑,倒是完全沒有作爲(wèi)上級的樣子,“放心,你儘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