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身正影子直!”
隨著三聲鼓掌, 瑞雪和崔公公皆是一愣,等到抬頭去看的時候,寧皓玥已經(jīng)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兩人皆是誠惶誠恐地屈膝朝著他行禮,
“皇上萬福?!?
“平身?!睂庰┇h隨口道了一聲便四下張望起來, 瑞雪偷偷抬眼去看他, 今天他的氣色看起來不錯, 心情似乎也很好。
瑞雪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想問卻又礙于身份懸殊,她怎敢開這個口呢。不過, 這御膳房是做膳的地方,油煙味重, 又不是植満奇花異草的御花園, 平日里別說是皇帝, 就是妃子們也是從來不踏足的,今兒個他們可真是迎來貴客了。
終于, 寧皓玥在一個鐵鍋前停下了腳步,好奇地湊近了鼻子聞了聞,轉(zhuǎn)而滿意地點點頭,站在一邊貼身伺候他的劉公公莫測高深地笑了笑。瑞雪和崔公公對望了一眼,皆是莫名。
“這里面煮的是什么?”
瑞雪這才回過神, 快步走到寧皓玥的身邊, 掀開鍋蓋, 香味瞬間溢滿整個御膳房。
她微微一笑, 回答道, “回皇上,這道菜叫做十里飄香干鍋黑山羊?!?
“好香, 怪不得朕在很遠(yuǎn)的地方就聞到這股味道?!睂庰┇h轉(zhuǎn)而看向瑞雪,“是你做的嗎?”
瑞雪點點頭,原來他是循著味道找來的。
“前些日子太后一直說嘴里沒味兒,所以瑞雪就想到做這道菜,是小時候在民間菜譜里學(xué)來的,干鍋里有蔥姜蒜、桂皮、八角、豆瓣醬、干椒、胡椒一起爆香所以香飄四溢,入口也是香味濃郁,而黑山羊味道鮮美、膻味極小、肉質(zhì)細(xì)嫩不肥膩,和著多種香料一起食用也不會上火,而且還有補虛強(qiáng)體、延年益壽之功效。”
“你真是有心了。”寧皓玥贊了一句后指指鍋里的菜,“朕可以嘗嘗嗎?”
“當(dāng)然可以?!比鹧├鞯啬贸鲆桓蓖肟?,在里面盛了些黑山羊肉遞到寧皓玥的面前,他接過碗,劉公公示意他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他也不理,就這么站著徑自吃了起來,一片接一片的倒是一刻也不停手,瑞雪看著他吃得香的樣子心里竟有種說不出的開心來。
等到他放下筷子的時候,碗里已經(jīng)見了底,劉公公上前一步畢恭畢敬地遞上帕子,他接過輕輕地擦了擦嘴又遞回給劉公公,不同于剛才站著吃菜的樣子,動作倒是極其的優(yōu)雅。
劉公公實相的再次退到一邊,寧皓玥再一次仔細(xì)地端詳起了瑞雪,不同于往常審視的目光,倒是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賞識,
“不知朕是否該對你刮目相看,這菜的確做得入味?!?
瑞雪笑得燦爛,“皇上若是喜歡,瑞雪也做給皇上吃?!?
“你叫……瑞雪是嗎?”
“是,奴婢尚食局司膳房掌膳戚瑞雪?!?
寧皓玥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屏退了劉公公和崔公公一干人等。此刻,御膳房里只剩下了他們兩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在遼城瑞王府的廚房里,她曾經(jīng)偷偷地給小珠子哥哥做過杏仁餅,當(dāng)初的他吃過之后可是贊不絕口,怎是今日這般連說幾句好話也矜持的模樣。
“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瑞雪頓了頓,有些驚訝地看向?qū)庰┇h,這話讓如今的她著實感到有些受寵若驚,她低下頭,隨口道了一句,
“好多了,多謝皇上的關(guān)心?!?
“前些日子葉妃來探望你,為何避而不見?”寧皓玥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
瑞雪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他說話的角度似乎總是會一百八十度急轉(zhuǎn),就像他的脾氣一樣陰晴不定讓人難以捉摸,甚至比他那人精叔叔寧梓彥還要讓人猜不透。這樣的寧皓玥讓她感到陌生,也許,十年真是一段很長的時間,長到足以改變一個人的脾氣性格甚至于他一切想要改變的東西……
尷尬了老半天,瑞雪都沒有說出一個字,寧皓玥不怒反笑,“不回答也罷。司膳房司膳的位置懸缺,聽說柳尚食為了這個位置由誰來坐而動足了腦筋,像是還搞了一個比賽?”
瑞雪納悶地看著她,點了點頭,“是,柳尚食有向我提起過這個比賽?!?
寧皓玥滿意地笑了笑,“朕很期待你的表現(xiàn),希望在那天試菜的桌子上能嘗到你的料理?!?
瑞雪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而低頭直言道,“承蒙皇上的抬愛,瑞雪定當(dāng)盡力而為?!?
“哦,對了,一直忘了跟你說,上回壽宴上你做的那道清潤甜湯……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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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雪!瑞雪!”
“什么?!”瑞雪回過神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差些與春潔撞個滿懷,見春潔嚇了一跳的樣子,她有些內(nèi)疚地問,“沒事吧,春潔?”
春潔拍拍胸口,沒好氣地?fù)u搖頭,“這句話該我來問你吧,瑞雪你看你頂著個熊貓眼心神不寧的樣子,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為明天的比賽?”
瑞雪納悶地看著春潔,摸摸自己微微浮腫的雙眼,還真不知該怎樣回答,如果說是因為明天的比賽而憂心,還真有那么一點,倒不是因為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那道規(guī)定的主菜讓她無從下手。創(chuàng)新的意識早在十年前她就有了,只是十年后的今天她是不是還能夠拿出來做呢?就連晴云都不知道,她根本就不需要借助銀鎖片來與某人相認(rèn),十年前的約定并不僅僅只是相見,而是相約一起品嘗的一道料理。那日在御膳房便已經(jīng)看出寧皓玥眼中的異樣,那個一心為晴云出氣的皇帝又變了一張臉,實在讓人捉摸不透。只是,這在瑞雪看來,也許并不是一個好的開始……
“你又發(fā)呆了?”春潔在瑞雪的面前揮揮手,就這么片刻的時間也能讓她出神,思緒飄到九霄云外,還真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瑞雪回過神,推開春潔的手,無奈地道,“沒什么,我只是在想明天要做些什么?!?
春潔這才放下心,笑了笑,道,“瑞雪你可以放一百個心,只要是你做的,準(zhǔn)保大家喜歡?;噬隙记Ю锾鎏鲅阕龅牟硕鴣?,還有什么好怕的?!?
瑞雪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們啊,就是小道消息最靈通?!?
春潔干笑兩聲,“宮里面哪兒有秘密呀,你也知道的嘛?!?
“既然知道宮里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就不要夸下???!”
尖銳的嗓音傳來,瑞雪和春潔皆是詫異地看向門口,鄭司醞寒著一張刻薄的臉緩緩走到了她們的身邊,并且上上下下打量著瑞雪,隨口道,
“再怎樣也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不過就是林淑珍手下的一個掌膳而已,現(xiàn)在她垮臺了,樹倒猢孫散,你得明白這個道理。我在宮里那么多年,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要多,你憑什么和我比?”
春潔不服,想上前去理論卻被瑞雪一手阻擋,她微微一笑,若不是因為要見姑姑一面,她也未必有這個心思去爭奪這么一個司膳的位置,可是鄭司醞如此狂妄自大的樣子卻已經(jīng)與司膳的位置漸行漸遠(yuǎn),即便她的料理再出色,柳尚食怎么會把尚食局最重要的司膳房交給這么一個心高氣傲、還沒上位就想要將她比下去的人呢?正因為司醞房終日與酒為伴,毫無機(jī)會在皇上或者太后的重要宴席上出挑,鄭司醞才會想到要爭司膳這么一個位置,而不難猜測的是,正是因為鄭司醞這樣的性格脾氣,柳尚食才會將她安放在這么一個毫無發(fā)展前途而言的司醞房。這一點,也許瑞雪作為旁觀者能夠看得更清楚,柳尚食雖然嘴上常說司膳、司醞、司供是一家,可是每當(dāng)林司膳有意無意地牽制司醞、司供兩房的時候,柳尚食又有何微詞呢?那些話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罷了。
“怎么,怕了?”鄭司醞依舊不依不饒,瑞雪斜睨了她一眼,淡然道,
“鄭司醞多慮了,結(jié)果怎樣明天自有分曉,何必要急著給下馬威呢?”
“好!”鄭司醞憋紅著一張臉,沒有想到瑞雪會出言反駁,任嘴里那個好字多么地響亮,心里怎么會如此輕易服氣,她甩了甩袖口,氣悶地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見分曉!”
說罷,大跨步地走出了御膳房。春潔看看鄭司醞遠(yuǎn)去的身影又看看瑞雪,轉(zhuǎn)而點點頭,道,“瑞雪,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今兒個你的氣勢可是非同一般啊?!?
瑞雪無奈地?fù)u搖頭,平日里她那是忍氣吞聲,若不是為了遠(yuǎn)在天邊的父母兄長,以大局為重,她怎會讓自己無端受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