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個房間里,遺留著一雙沾滿泥污的軍用解放鞋,非常不規(guī)整的擺著,地上原本積滿了灰塵,此刻因為從鞋上掉落的泥污的關系,讓地上的腳印變得非常具體。在靠近窗戶的一側大約距離一個單人床的位置,地上的泥污比較集中,這說明這雙鞋的主人曾經(jīng)在雙腳沾滿泥污的情況下,在這里呆了較長的時間。而在這個屋子的另一側,也就是比較靠近門的這一側,地上放著一個蚊香盤子,但是這個季節(jié)是沒有蚊子的,所以蚊香盤子里,裝滿了許多抽完的煙蒂。由此看來,在這里睡的這個人,應當是煙癮比較大。
我背靠著墻,一時想不明白這些人到底各自是什么性格,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這至少四個人,肯定是有著同樣的目的,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是四個人一起出來,但是只有一個人在暗地里辦事。這四個人是一個組織,他們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廟會只是一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就是對梁大爺下手。
我又回到門廳的位置,再一次檢查了一下地面,地面上沒有鋪過床的痕跡,也就是說,這個范圍內(nèi),這群人除了燒香以外,就沒干過別的事。我蹲下身子來聞了聞紙灰的氣味,已經(jīng)有點發(fā)潮,這意味著在燒過香之后,曾經(jīng)下過一場雨。門外的環(huán)境我是剛剛才走過,所以我知道這外邊并沒有明顯的水源,而且這個燒香的地方,恰好也是靠近門外的方向。于是我很快把記憶朝前推了一下,最近一次下雨,大概是我和胡宗仁還在處理江北那家鬧鬼的銀行的時候,而我也用手機天氣往那段時間查閱了一下,的確在那期間曾經(jīng)有過一次較小規(guī)模的降雨,而那個時間,恰好就應該是梁大爺出事的時候。
所以這就不難得出一個結論,在梁大爺出事的那天開始,直到廟會結束,這三天時間里,這群人曾經(jīng)在這里燒香拜佛,并且在廟會結束的時候,也就是那場雨以后,達到了他們的目的,從而才選擇了離開,或許說根本不曾離開,而是換了個地方,一直在監(jiān)視,在等著我和胡宗仁的到來,來作為他們的一顆棋子,替他們完成剩下的事兒。
我開始用羅盤在整個屋里尋找著,找了很久,卻什么都沒有找到。正當我尋找線索到了一個瓶頸的時候,心里煩悶,于是我點上了一根煙,腦子放空了一會兒,接著我把煙頭丟到那個蚊香盤子里,這一個完全不經(jīng)意的舉動,卻讓我突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我彎腰把我丟在蚊香盤子里的那個煙蒂撿了起來,然后把盤子里剩余的煙蒂都一股腦倒在了地上,我數(shù)了數(shù),足足有接近60根煙蒂,如果這個人煙癮大到了這個地步的話,那么肯定不會一直憋到房間里再抽個痛快,他在戶外操辦廟會或是干別的事的時候,肯定也是有抽煙的習慣的,如果加上這些的話,數(shù)量肯定遠遠不止60根。
于是我立刻想到,如果一個人煙癮這么大的話,那么肯定會經(jīng)常去買煙,因為我和胡宗仁都是沒了煙再去買,并不會每次出門就把身上的香煙帶足。我撿起其中一根煙蒂,仔細辨認了一下煙的品牌,頓時讓我感覺到信心大增。
這是一款湖南出產(chǎn)的香煙,重慶是有賣的,但是相對于重慶的本地煙來說,賣得其實并不算好,至少我身邊大部分抽煙的人來說,這個煙一般是很少會選擇的。那就是說,如果這個人煙抽完了,一定會在這附近買,而通常我們?nèi)ベI煙的時候,不會選擇走很遠的路,基本上就是在離我最近的一個煙攤解決。那么我如果能夠找到以我當下為圓心輻射出去的范圍內(nèi)最近的一個有賣這種香煙的小店的話,或許我能夠從攤主的口中獲取一些這個人的一些情況。想到這里,突然信心大增,于是我關上了窗戶,撿起了其中一根煙蒂,接著就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出了門。
這個地方靠近城墻,一條路是我曾經(jīng)走過的,最近的煙攤就是我起初問話的那個老大爺。于是我繼續(xù)朝著下坡的方向沿著城墻走,路上遇到一個行人,看樣子是本地人,于是我問他附近有沒有什么小賣店我要買煙,他跟我指了個方向,我又問他,這是不是離這里最近的一個,他說差不多就是最近的了,這里的人剩下不多了,做生意的就更少。于是我按照他說的地方找到了那個煙攤,我身上有充足的煙,所以我其實完全沒有必要再去買一包。可是當我裝作不經(jīng)意路過的時候,我還真的在這個煙攤上,看到了那種比較少見的香煙。
沒辦法,那就買一包吧,沒準將來還要跟這個家伙打照面,到時候發(fā)給他煙興許人家還能有個親切感。于是我走到煙攤前,守攤的依舊是個老大爺,不過這個看上去就精神多了。我說老板來包這個煙吧。他想都沒想就遞給我,然后說,10塊錢。我說軟殼的多少?他又告訴我說8塊錢。于是我拿出手里的那個煙蒂問他說,這種沒有金線的是軟的還是硬的?老人看了看后告訴我,是軟盒的。于是我跟他說,那好,我就要這種。
每個人的口味不同,但是從這個人的煙癮程度來看,應該是個老煙鬼,歲數(shù)大約在40歲上下,而他長期抽這種低檔的煙,不知道是因為抽慣了,還是平日里比較節(jié)約。趁著給老板錢的機會,我笑呵呵的對老人說,你們這兒抽這個煙的人不多了吧?老人說,是不太多,但是還是有人買。我說是嗎?我還以為我算是口味獨特的呢,沒想到還有人買啊,都差不多是我這個歲數(shù)的外地人吧?
對于那些毫無防備的人來說,我套話的功夫基本上算是百發(fā)百中,除非人家是真的不知道。老人畢竟歲數(shù)也這么大了,聽我這么說,他只是淡淡的一笑說,外地人是挺喜歡抽這個煙的,不過我們這里外地人少,這種煙一般本地人也不會買的。我說那既然人家不買你還賣它干什么?老人說,這是上次進貨沒賣完的,還剩下幾包了,賣完了也就不賣了。我又問他,那之前的都是一個人買的嗎?老人說,對,基本上賣給一個人了,那個人就是前段時間的一個廟會師傅,他基本上每天都要到我這里來拿幾包,這個煙癮才叫大喲。
于是我繼續(xù)詐話,我說老人家那你還騙我,你不是說只有外地人才買嗎?廟會的師傅都是本地人啊,你是不是記錯了。老人趕緊反駁我說,那個買煙的人就是外地人,至于是哪兒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聽口音不是我們這里的,但又是川話能聽得懂的,而且也不是你這種年輕人,人家還是四十多歲了看上去,你們這些年輕人,一般都喜歡抽好煙。
我覺得其實已經(jīng)問得差不多了,在拿了煙打開后點上一根,然后繼續(xù)裝作沒事一樣的問老人說,那最近一次那個師傅還來你這兒買了沒有?老人說,買了啊,昨天還剛剛在我這里買了兩包。
老人這句話一出口,我立刻就驚訝了一下。因為其實我的這個問題完全是閑聊在問,直到老人回答以前,我都一直堅定的認為那個師傅最近一次買煙至少是在廟會結束以前的事情了,沒想到竟然就是在昨天,這無疑是給我傳遞了一個我原本預想過但是卻覺得特別可怕的情況,就是那些人當中的一個或者幾個根本沒有離開,一直在這里等著我和胡宗仁呢。
想到這里的時候,我抽煙也沒心情了,本來這煙我都抽不慣打算待會送給胡宗仁省得他老問我要煙抽。于是我下意識的看了看我的四周,這個煙攤雖然也在路邊,但是卻是在小路上,周圍岔道口很多,房子也密密麻麻的,要真是在這附近藏了個什么人,一時半會還真是很難發(fā)現(xiàn)。盡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但是我還是決定更加小心一點,因為很有可能我之前的一舉一動,都已經(jīng)被我們暗中的敵人看在眼里了。
于是我一言不發(fā)的離開了煙攤,并沒有回那個屋子,甚至我根本就沒想好我下一步應該去哪兒,只是為了不引起那些暗地里的眼睛的懷疑,我裝成一副無事生事的樣子,毫無目的地在這些我根本就不認識的小路上胡亂轉(zhuǎn)悠,每經(jīng)過一個轉(zhuǎn)角的地方,我就會刻意的觀察一下,但是我觀察的動作都比較隱秘,例如捋一下頭發(fā),或者拍拍屁股上的灰塵,甚至還會裝作走錯路一樣,突然回頭倒著走。
但是我就這么試了好多次,卻都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的樣子。于是我覺得是時候跟胡宗仁碰頭了,正打算摸出電話來打給他的時候,我的電話卻先響了起來。正是胡宗仁打來的。我抓起電話就問他你在什么位置,咱們碰個頭,有些情況咱們商量下,我這里有點新發(fā)現(xiàn)。
胡宗仁卻壓低了嗓子說,你別急,先聽我說,我覺得我好像被跟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