羣山疊嶂。
在陰間這種處處透露著詭異的地方,南方的羣山不得不說是個還算正常的地界,雖然也有些古怪植物,也冒出些唬人的妖怪,但好歹你站在空中看下去,不仔細辨別的話也就是一片蔥綠。
只是如今……
站在空中的阿大神色凝重看著下面的羣山,這會兒這些樹,倒是和鬼界的那些差不多,葉子落光了,空留下樹幹。只不過鬼界會那樣,是因爲地府底下的那塊玉石陰氣太重,這裡麼……阿大足見一點,在羣山間搜索線索。
清清淺淺的一個水潭,水面泛著一層熒光,朦朧柔和。
盜虻蹲坐在潭邊,擡手放在水面上,拂過那層柔光,卻不敢碰觸那潭裡的水。
水依舊,光依舊,這潭邊樹的綠色也依舊,只是人……不在了……
那時他不過剛剛少年,從蛹化爲人身沒有幾日,夜裡孤單寂寞在林中散心,卻不小心闖進了這族長一族的聖地。
她從水裡蠕動上岸,胖胖的一隻小綠蟲,身子散發著和池水一樣柔和的熒光,正謹慎的挑選地方準備變蛹,結果一擡頭看到他站在面前,嚇得身子一彈翻了個跟頭又掉進水裡,半天才露出個胖乎乎的小腦袋,瞪著小眼睛瞅他。
手在柔光中翻動,這光清清涼涼,讓人心靜。她也有這樣的力量,在她身邊的人,都能感覺到平靜安寧。
淚順著下巴滴落,盜虻擡手接住自己的淚水,不讓它掉在這樣的聖地。
斯人已逝……
“侍衛長。”身後林中,蟲族侍衛恭聲喚他。
“何事?”
“營地西部遇襲,長老命你速速帶人前去。”
起身走入林中,盜虻的淚已幹,眼裡只有憤怒仇恨。
“我說老二,老大是讓咱倆一起來找他,你離這麼遠,是什麼意思?!”
閻獄宅院的結界外,一個暴躁的男人指著七八丈距離之外的一個男人大吼。
“你去我去還不是一樣。”
“那就你去!”
“我不願意見他。”
“難道我願意?!”男人暴躁更甚,吼聲像是炸地驚雷。
遠處的男人像是已經習慣了他這嗓門,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站在那裡就是不靠近。
“喂,你們吵什麼?”小鬼揉著耳朵站在院門口,“誰啊嗓門那麼大,震得我耳朵都疼。”
男人聽見聲音轉回身,腦袋使勁往前湊了湊盯著小鬼瞧。
“老二,看來那傢伙真找了個小廝,不是謠言啊。”
遠處的男人也是一副好奇樣,也不管什麼願不願意了,身形一晃就到了結界外,和那暴躁男人一起盯著小鬼直瞧。
小鬼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硬著頭皮上前幾步,站在結界裡側和他倆人對視。
“看什麼看?!沒見過你鬼爺爺啊!”
“你說誰爺爺?!”暴躁男人眉毛一豎眼睛一瞪,揮手就要進來抓小鬼,可手一碰到結界就嗞啦一下冒黑煙,男人急忙縮手可手心已經被燒傷了一塊皮肉。
小鬼樂的直蹦:“你爺爺!就是你爺爺!”
另一個男人見這個受了傷,抓過他的手來用自己的手掌附上去,一陣涼氣凝出,那傷口迅速的止血癒合。
小鬼驚奇的瞅著他給他療傷,想看的清楚些竟是不知不覺踏出了結界。
那男人眼疾手快,大掌一揮扯著脖子把小鬼提到空中。
“哈哈哈,到我手裡了!”
小鬼踢手踢腳掙脫不下來,氣呼呼的看著他,手向後一握,握住了他抓著自己脖子的手腕。
“放開我!”
手心凝氣,一塊冰結出凍住了男人的手腕。
男人像是一點不疼也不著急,新奇的看了看小鬼,轉頭瞅著另一個:“老二,他跟你是一路子的。”
小鬼一愣,順著看過去瞧著那個叫“老二”的男人,忍不住噗的笑出來。
“笑什麼?!”提著他的男人見他笑的不對勁吼他一句。
“嘿嘿,”小鬼倒有些不好意思,“你叫他‘老二’?”
男人看看小鬼,又看看老二。
“是啊。”
“嘿嘿……那個,‘老二’,在人間的意思,就是……‘那個’……”
“哪個?!”男人不耐煩他吞吞吐吐。
“就‘那個’啊!”
“哪個?!”
“就你我他都有,但是女人沒有的‘那個’啊!”
“……”
阿二臉色不太好看,提著小鬼的男人先是愣了愣,等想過來之後突然暴怒。
“你敢消遣我二哥!”
老大的拳頭帶著拳風呼的就衝著小鬼的腦袋捶過來,卻被人硬生生的擋在了半路。
閻獄冷冷的瞅著他,另一隻手已經襲向了他抓著小鬼的那隻手臂,下手就是狠招直衝著肘關節打去。
男人甩手破開小鬼加在他手腕上的寒冰,將小鬼扔開就要跟閻獄打起來。
“老三!”阿二扯住他。
閻獄接過小鬼放他落地站在自己身邊。
“哼!”阿三不大服氣的樣子,不過還是聽了阿二的沒有再鬧。
“差長,”阿二上前一步,和氣的跟閻獄說話,“大哥前日去了南方,回來後讓我二人來告知差長,他已大約知道了蟲族目前躲藏的地方。”
“他人呢?”閻獄問。
“在議事廳和師爺說話。”
閻獄點頭,阿二阿三也不逗留躍起空中一起飛走。
小鬼這邊正在揉自己的脖子,被捏的疼著呢。閻獄把他的手撥開,自己放手上去,略在手心加了點溫度,替他揉。小鬼享受的瞇起眼,擡手指指這指指那的讓閻獄給他揉。
阿二阿三落在地府前殿外的石階上,並肩向上走。
“老二,那傢伙怎麼那麼護著那小鬼?”
“你問我,我問誰?”
阿三摸摸後腦,搖搖頭:“我瞧著有點像他以前護三公子的樣子。可惜,三公子自己做錯事,成了孤家寡人了。”
“怎麼,”阿二挑眉,“你心疼他?那你去陪著他?”
“哪能啊,”阿三聽出來阿二語氣不對,趕緊做小伏低的輕聲賠笑,“我除了守著二哥還能守著誰啊。”
“哼……”
“嘀咕什麼呢?”阿大從前殿裡出來,遠遠就看見老三一副熊樣的給老二賠不是。
“大哥。”阿二揮開阿三,跟阿大打招呼。
“恩,走吧,回各自地界去。”阿大率先往臺階下走去。
“走了?”阿三一愣追上去,“那蟲族的事呢?不是叫咱們回來……”
“閻王令,三公子和差長跟進蟲族一事。”躍起飛離,阿大自己也皺了眉頭,閻王是打什麼主意?當初閻獄和閻契那點事,沒人不知道,卻非要他倆一起辦事……
閻獄手裡的樹枝條嗖的一下子打在小鬼的屁股上,小鬼疼的跳起來捂著屁股瞪他。
“有本事把眼睛瞪出來。”閻獄作勢又要打,小鬼趕緊盤腿坐好。
“心不靜,氣息不能在體內運行,你是想死還是想走火入魔?”
“我本來就是死的……”小鬼小聲的嘟囔,誰知道還是被閻獄聽見了,嗖的一下子又打在屁股上。
小鬼憤恨的捂著屁股瞪閻獄一眼,還是得老實坐下調息。
閻獄試探了他體內的先天之氣,說他適合修行水系法術,但是嫌他笨不願意教,還非得……小鬼一想起來就臉紅,流氓!說是就主動親他一口就行,結果這一口親的他差點閉過氣去!
“胡思亂想!”嗖的一下子又揮過來,小鬼這次反應得快,跳起來讓樹枝從身下揮過,剛樂的要笑,閻獄動作更快,一枝條敲在他腦袋上。
“壞人!”
閻獄瞅他:“想什麼想到臉紅?”
小鬼呃住,這怎麼能說……
“繼續調息。”
癟癟嘴,小鬼還是老實的坐下盤起腿。
這氣息起初就那麼一點,他聽閻獄的,放空了心思感應,老長時間才感應到那麼一絲絲的氣息,之後就開始學著引導這氣息在全身遊走。幾天下來,明顯的感覺到氣息變強,情急的時候也能凝結出冰塊來,不過這氣息還是不受控制,有時候他想要凝冰,憋得臉通紅也沒有個冰渣子,有時候只是一著急,就……昨天這個流氓一起洗澡的時候竟然呵他癢,他躲來躲去躲不過,氣急了一拍水,結果一桶水凍成了冰,他跟閻獄都凍在裡頭,還是閻獄用火慢慢烤化了那冰……
結果他一晚上都黑著臉……不就是冰化了他掉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坐到他那裡……小鬼撇嘴,他還沒說戳的他屁股疼呢……
“啪!”
“哎喲。”這一下打的好重,小鬼捂著腦袋,眼淚都出來了。
“你要是靜不下心,倒不如不學,好過你有一天走火入魔瘋了死了。”閻獄捏起小鬼的下巴,看他一臉泫然欲泣的樣子,心裡也暗悔這一下是不是打的太重了。
“很疼嗎……”
話還沒問完,小鬼已經從可憐變成了憤恨,頭往前一伸,一口咬住閻獄的鼻子。
“鬆口。”閻獄眼神很冷。
小鬼使勁瞪眼,就不鬆!
“鬆口!”
就不!
啪!一巴掌狠狠打在小鬼的屁股上。
“哎喲!”小鬼痛呼一聲鬆了口,捂著屁股疼的扭身子。
閻獄單手把他攔腰抱起,走進屋裡扔到榻上,直接撲身壓上去。
“疼,疼!別咬了!我錯了我錯了……”
浴桶鬼趴在結界外,聽著裡面傳出來的哀號聲,小心的嚥了一口唾沫,把手心裡捧著的花生米裝進袖子口袋裡,搖搖頭劃著浴桶離開。
果然找主子要找個仁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