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動身去東平縣上任的前一天,沈放一個人開車去TTT的二馬巷。
王永慶跟人借著路燈昏黃的燈光在下象棋,遠遠瞧見沈放的車,就沖他招了招手,待他到了跟前,將旁邊的一條小板凳拿起來遞過去,眼睛盯著棋盤說,“正是敵中有我、我中有敵殺得難解難分的時候,你小子把嘴巴封嚴實咯,觀棋不語真君子知道不。”
靜靜坐著看他們殺完這盤棋,幸好王永慶輸了,要是贏了的話他估計還得再來一盤,沈放笑著問,“要不要我這小將出馬,殺他個片甲不留給老爺子報仇?”
王永慶將棋子攏進糖果罐子,“就你小子來得不是時候,害我心靜不下來才輸了這局,不下了,不下了……”
收拾好東西回到鋪子里,沈放將王永慶按在太師椅上坐著,來回跑了兩趟將袁保國送給自己的煙和酒都搬了進來,說這是借花獻佛,老爺子煙可以放開了抽,酒嘛還是要適量才能養身。
知道沈放很久以前就把邱清荷拐去一起住了,平常他們來看自己,當著邱清荷的面王永慶也不好說什么,難得沈放單刀赴會給自己逮著,自然是關起門來把他好一通說,廢了半天的口水見他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王永慶也沒轍,嘆息搖頭,誰讓清荷真就喜歡上這小子了呢,難道母女兩個都是紅顏薄幸的命嗎。
沈放說了一大堆好話,又架起棋盤子讓王永慶狠狠殺了自己幾盤,才算讓老爺子順過這口氣,他笑嘻嘻地說,“老爺子,清荷幫你申請的護照快下來了,她一個人去美國我不放心,你是不是去照看著她點。”
王永慶嘀咕道:“我都一把要燒成灰的老骨頭了,你還這樣折騰我做什么,不去,不去!”
沈放就說,“去吧去吧,你去能幫我看著她點嘛,我怕她到了美國一看那些五大三粗的**,把我就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討打是不是?”王永慶抬手作勢欲打,見沈放伸著脖子將臉蛋遞過來,撲哧一聲笑了,說實話,燈光下的沈放看上去還是有幾分英俊的,說不上美男子,但瞧著就讓人心里喜歡,王永慶心里琢磨,要是沈放能大個幾歲,就算還是比清荷要小,這樁婚事自己無論如何都要促成,可現在,唉,睜只眼閉只眼吧,只要清荷覺得幸福就好。
軟磨硬泡才說得王永慶點頭,沈放又問他,“老爺子,要不要去省城跟王書記打個招呼?畢竟一兩個月未必回得來,而且又是出國這么大的事。”
王永慶沒搭茬。瞇著老眼盯著沈放淺笑。沈放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訕笑著撓撓頭說自己有些事想要去找王書記。想順便借借老爺子地威風。免得一見面被王書記從家里攆出來。
對沈放地事情。王永慶是能幫就幫。不能幫想方設法也要幫。為什么。一是為了邱清荷。二則是很多事情他看得比誰都透。林貴和也好、兒子王淼也罷。兩人仕途地轉折點都是面前這少年在背后一手推動地。他欣賞沈放地能力。也覺得沈放地將來不可限量。就算純粹出于利益地考慮。能有沈放這樣一個盟友。對王淼地政治前途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地。
王永慶微笑說道:“有啥事去個電話就行了。犯不著大老遠跑一趟地。你要覺得不好意思開口。把事情告訴我。我問問他。”
沈放便將關于林貴和跟袁保國地猜測說了一下。當然也解釋了不想給王添麻煩地原因。
王永慶聽完之后非常慎重地考慮起來。嘀咕著說這事確實有些難辦。省里頭有什么風聲地話。那就不離十了。只是不知道省委會怎么安置林貴和。他慢騰騰從椅子上起來。繞到柜臺里面拿起電話。沉吟半天后才撥通了王淼地電話。
畢竟是父子倆。王永慶也沒跟王淼多客氣。直奔主題將事情說了。然后就是長時間地沉默。應該是王淼在電話那頭說話。
沈放仔細觀察著王永慶的表情,見他時而欲言又止,時而眉頭緊鎖,時而嘴角往下似乎有些生氣,時而又頻頻點頭從鼻腔里發出“嗯嗯”的聲音。
這個電話打了約莫有二十分鐘,當王永慶掛掉電話后呼出口濁氣,沈放不無緊張地問他,“老爺子,怎么樣?”
王永慶勉強笑了笑,答道:“省里確實有提拔袁保國的意思,說是新泰案中,他是受了委屈、是被邢懷斌牽連的,他有能力有政績有名望,不該因為新泰案而遭到打壓,這種充滿同情味道的聲音,在省委常委里面占了很大比例,至于是不是要提市長,省委目前還沒有動議,不過省委書記在會上點了他的名的,說黃州交到他的手上,讓人放心。”
等待處理的常務副市長搖身一變成了省委常委口中的香饃饃,袁保國找的這個靠山能量也未免太大了些吧,他要真當了市長,林貴和的位置怎么辦,難道去當市委書記,那也要老書記肯提前退下來才行。
省委對林伯是什么態度,不會是讓他接袁保國的班當VT長吧?”
王永慶搖搖頭,“有傳言說是要將他從黃州調走,調去黎陽或者武平當市長,不過這也僅僅是傳言,最后會是什么結果,說白了,還是要看哪個當省長,形式目前對王淼還是很有利的。”
恐怕未必,大庸為了工業園區的項目,找來了盛世地產的董正和,為了確保能中標,又跟袁保國結盟幫他度過了這次危機,其政治實力高深莫測,恐怕王淼未必能斗得過常務副書記董云貴,而且按照正常程序來說,董云貴接任市長那是再正常不過了的,新泰系的土崩瓦解王居功至偉,是得到中央多次表彰了的,所以他現在才有了爭一爭的本錢。
最有可能的結局應該就是董云貴接任省長,王淼接董云貴的班當上分管黨群的省委常務副書記,市里面袁保國當市長,林貴和調到其他市去,這對沈放來說雖然沒能達到預期目標,但也還算過得去,省委高層的權力斗爭,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實在幫不了王淼太多。
沈放問王永慶,“我是不是也給王伯去個電話?”
王永慶回答:“去電話說些什么呢?”
沈放神秘兮兮地笑著,掏出手機來撥通了王淼的電話。
王淼心情似乎很不錯,開玩笑說:“沈放啊,年紀不大就學會走門子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我的電話你可沒少打。”
沈放解釋說,“還不是怕給王伯你添麻煩嗎?知道你現在處于緊要關頭,不想讓你為了這點事兒分心。不過我什么性格王伯你也了解,這事兒在心里就是放不住,這不就來跟老爺子嘮叨了幾句,老爺子說我想七想八的,怎么回事問問你就一清二楚了。”
王淼在電話里把省里的事情又大致說了說,讓沈放寬心,老林肯定是要往上提提的,能留在黃州最好,實在不行也會盡量給他安排個好地方,比如黎陽就很不錯嘛,省里財政收入排名第二,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
沈放咯咯笑了兩聲,避開這個問題不談,問王淼省里頭有沒有什么地方自己能幫上忙的,如果需要錢的話,一個億以下盡管開口,砸鍋賣鐵也能準備好。
王淼沉吟了一下,并沒有把沈放這話當玩笑,他告訴沈放,如果可能的話,省里幾個常委那的關系差不多就這樣了,花再多錢都是徒勞,不過北京的幾個老朋友,最好還是能去走一走。
沈放嗯了一聲,就問王淼五千萬夠不夠。
王淼笑著說哪用得了那么多,有個一千萬就綽綽有余了,無非就是火上加點油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不大合適。
沈放說沒問題,大概什么時候要,給我幾天時間準備一下。
王淼回答說:“就這兩三天的事情,來不來得及?”
忽然明白為什么省里風向變了,王淼卻沒有給自己來電話,原來是一直在等著自己送上門去!看來官當到一定地步,無論親疏,都會習慣性不自覺地用上手段的。
沈放微微考量了一下,也不無心機地說,“王伯,時間確實有點緊,不過我盡最大努力……”
王淼高興地說道:“一時半會湊齊多少算多少,我到了北京再跟你聯系。對了,你把錢分成十二份存到中國銀行去,現金也好轉帳也罷,現在來說都不怎么安全,你應該知道怎么做吧?”
沈放說:“沒問題,一定準時把東西送到。”
說完正經事,王淼心情更加好了,聽說王永慶跟邱清荷都要去美國待上一段時間,就笑著提醒沈放不要把邱清荷給寵壞了,等邱清荷從美國回來后,一起到省城家里來住段時間。
王淼對邱清荷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沈放不好妄加猜測,但他既然這樣說,就表示默認了自己跟邱清荷之間的關系,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考慮,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掛了電話后,沈放發現王永慶仿佛見鬼一樣盯著自己發愣,于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老爺子,你不會覺得我是在引誘王伯犯錯誤吧?”
王永慶嘆了口氣,“怕是他一早就已經想好了的,你就算不主動提出來,他也會暗示你的……唉,官當那么大,我就沒看出有什么好來。”
沈放笑笑也沒搭茬,琢磨著該找誰來幫自己做這事,本來羅唐倒是挺合適的,但徐謙婆娘那邊還需要繼續盯著,而關董平要處理飲食車的事情也脫不開身,想來想去愣是沒找到這樣一個既能辦好事情又值得信任的。
正犯難的時候,沈放冷不丁想起了張妍,她前段時間跟王若琳一起來過黃州,王若琳與邱清荷去了江蘇之后,她又待了兩三天才被自己趕回了上海,“讓她來做這事倒萬無一失,只是,唉,自己心里始終對她存有芥蒂呀……”